第一章 摸頭讀心

七月尾，八月頭，正是三伏酷暑，白天黑夜都熱得讓人喘不上氣，只有黎明時分才難得涼爽一下。此時最容易入眠，可以一覺睡到天大亮。

可是，天剛朦朦亮，豬籠城寨就有房客起床了。

大家都是窮鬼，趁著早晨的涼爽多干點活、多掙點錢才是正經。對他們來說，睡到天大亮絕對是一種奢侈。

油炸鬼的早點鋪最先開張。

稍後，苦力強和幾個苦哈哈開始為一家糧店扛活。

又過了一會兒，「大觀洋服店」也開門了，裁縫勝把幾個裹着旗袍的模特往外搬。

水房門前，洗漱的人越來越多，甚至排起了長隊。穿着半透睡衣的齙牙珍裊裊娜娜地走來，女人們在暗罵一聲「騷蹄子」的同時，又爭着為她讓出位置，以便近距離觀察、模仿她。

她們在心中感嘆，能學得齙牙珍的一分騷，自家男人在床上就十分賣力。

包租公則藉著買早點的名義走走停停，越是女人多的地方，他興趣越大。一回頭看到樓上窗戶里盯着他的包租婆，他立即裝成一副目不斜視的正經人。

江豹趴在窗台上，看着城寨中人來人往，獃獃的像個石雕。

他原本是二十一世紀某網站的寫手，因為小說被404，女朋友也跟別人跑了，鬱悶之極，借酒澆愁。

沒想到，一覺醒來卻置身於《功夫》中的豬籠城寨，自己竟然成了醬爆。

沒錯，就是那個厚嘴唇上留着淡淡的小鬍子，穿着大褲衩露出半刺屁股，傻乎乎的醬爆！

「我江豹雖然算不得美男子，也勉強達到了網文界顏值的平均水平，怎麼成了這副模樣？我必須讓自己走出夢境，回到現實！那邊還有父母等着我贍養呢！」

極不甘心的他，先是打自己的嘴巴，然後又擰著大腿上的軟肉，只求讓自己快點清醒。

他默默地從清晨折騰到日上三竿，臉都有點麻木了，大腿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卻仍然無法回到現實世界。

這時，一個小男孩從外面走了進來：「醬爆哥，畀我剪個頭噻！」

江豹的大腦里已經融合了醬爆的記憶，知道這個叫金寶的小傢伙是他的便宜小舅子——金寶的姐姐招娣和醬爆從小就青梅竹馬，情投意合，只差訂婚了。

在《功夫》中，阿星和阿骨來豬籠城寨勒索醬爆，最終引來了斧頭幫對城寨的圍剿。斧頭幫的嘍啰用汽油澆了一對姐弟，就是招娣和金寶。

招娣長著大臉、粗腰，一看就知道能生養，這是醬爆喜歡的類型，江豹卻不喜歡。

長期混跡網絡論壇的他，更喜歡小頭小臉、大胸細腰的嫵媚女人。

不過，在江豹繼承的記憶中，根本沒有澆汽油這一段。這就說明，此時阿星和阿骨還沒有來豬籠城寨搗亂。

「我們這幫人，早晚會被斧頭幫荼毒，難道就指望包租公和包租婆了，還把苦力強、裁縫勝和阿鬼三人的命給送了？」江豹默默地嘆了口氣，將金寶按坐在理髮椅上，又拿起了剪刀和梳子。

「有冇搞錯，唔先洗洗？」金寶問道。

「剪過再洗也一樣！」江豹說着，將拿着梳子的手按在金寶的頭頂上，「臉朝鏡子，別偏了！」

雖然能聽懂也會說粵語，但是江豹卻不是醬爆，他執拗地堅持說北方官話——普通話，他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甚至懷疑他。

就在這時，一段音頻突兀地迴響在江豹的腦海：「這傻瓜系唔系知道我姐要把他蹬了，

畀我剃頭也不上心，連洗頭也省了？」

這是金寶的聲音，輕蔑中帶着一絲怒意。

江豹也怒了：「金寶，你說什麼？」

「醬爆哥，我咩也冇說！」金寶不由得一愣。

「我明明聽你罵我是傻瓜，還說你姐要把我給蹬了，並且嫌我剃頭不上心，難道你不承認？」

「醬爆哥，我姐怎麼可能會蹬你？系你想多嚟！」金寶吃了一驚，連連否認。

「難道是幻覺？」江豹也開始懷疑自己，「因為我看不上招娣，在潛意識裏就希望招娣主動甩了我？」

他的手還沒有離開金寶的頭頂，腦海里旋即又傳來金寶的聲音：「阿爹已經收了皮匠的錢，就等著過幾天和醬爆攤牌！這件事我只在心裏想想，又冇說出來，醬爆怎麼就……」

同時，江豹的眼前還出現一段影像——金寶的父親老宏和皮匠正對着一堆鈔票低聲密語。

江豹頓時又驚又喜：「金寶正在想的事，居然被我聽到了、看到了！我是怎麼做到的？」

他抬起剪刀，準備質問金寶時，那段音頻和影像立即中斷。

他下意識地將手按回金寶的頭，金寶的聲音又傳進大腦，只是沒有影像：「醬爆可能系猜的！這生瓜蛋子要系知道了真相，非發瘋唔可！」

此時，江豹就算要瘋，也是高興瘋的：「我只是把手按在他的頭上，就能窺探到他的心聲！這比讀心術還牛逼，簡直就是『他心通』！難道這就是穿越的福利？」

他強抑著心中的狂喜，隨便給金寶剪了幾下：「好了，五毛！」

「你敢問我要錢，你就唔怕我姐……」說這話的時候，金寶有點心虛。

「回去告訴你姐，她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她！」

江豹說着，一把將金寶從理髮椅上揪起來，將手硬伸到他的兜里，掏出幾個銅子，挑出其中一個五毛的，又把剩下的塞回兜里。

金寶明知已經瞞不住，不再廢話，悻悻出門。

江豹坐回理髮椅上，攥起拳頭，向著鏡中的自己做了個鬼臉。此時，他再也不嫌現在的相貌丑了。

突然擁有摸頭讀心的特異功能，如果是先前的醬爆，可能會高興得大喊大叫。

江豹就沒有那麼衝動了，他沉得住氣，只在心裏樂：「摸到他人的頭，就能知道對方想什麼，並且能看到細節，這可太妙了！要不了多久，整個豬籠城寨就沒有能瞞過我的事！」

正暗自開心，齙牙珍走了進來：「醬爆，畀我吹吹頭嚟！」

江豹急忙提了提大褲衩，蓋住自己的全部屁股：「珍姐，你坐，我這就給你吹！」

他心中卻想：「這次吹了你的頭，你和哪個男人好過，我就全知道了！如果能看到你和男人的激情戲，那就更刺激、更帶勁了！我不會流鼻血吧！」

江豹不是處男，但是醬爆卻從未經過人事。面對男女二人轉的畫面，江豹不知道這個血氣方剛的身體受不受得了。

作為一個三流寫手，江豹最喜歡八卦。現在的他，甚至不再為回不到現實世界而發愁，連父母都暫時拋在腦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