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春歸第105天

第105章 春歸第105天

兩人詭異沉默的走在宮道中,幾個侍衛遠遠的後面跟着。

一陣涼風襲來,容穆沒忍住咳嗽了兩聲,嗓子隱隱還有些發痛,他為皇帝挑着那盞賠罪的燈,兩人的名字連在一起歪歪斜斜的搖晃着。

正當容穆以為這一路都要相安無事的時候,商辭晝突然在一旁開口道:「你若是不喜歡別人叫你侍君,孤可以讓他們都叫你公子。」

容穆驚訝側目,不知道皇帝這唱的是哪一出,對方眼神又暗暗看向他的脖頸處:「孤已經叫侍衛去請了太醫,等會回紫垣殿先給你瞧瞧,不要落下什麼瑕疵疤痕。」

容穆頓悟,嘴唇動了動道:「是是是,陛下放心,臣一定漂漂亮亮的為陛下抗住催婚壓力。」

商辭晝沉默了一瞬,「不只是這樣。」

容穆歪頭。

不只是這樣?那是哪樣,這暴君該不會是在關心他吧……

好!這波好感度刷的好!不不枉他辛苦奉獻,終於起到正能量的效果了!

容穆心裏極為受用,一時激動下又咳了幾聲,牽動着背後的傷又難受的扭了扭。

他那脆弱的小花桿啊……

容穆以為就要這樣拐回去,沒想到下一刻整個人就懸空了起來。

皇帝在他的指導下抱了一次,抱第二次的時候就十分熟練了。

容穆「啊」了一聲,嘴巴還沒來得及合住,就兜了一嘴冷風。

商辭晝腳尖輕點,丟下侍衛悄無聲息的略過一道道宮牆,又過了幾個樓閣,冷風在臉側吹過,沒多久,紫垣殿的花園就進入了視線。

容穆:「……」

容穆傻了。

「你還會武功啊!」他驚呼道。

商辭晝語氣不明:「孤打過仗,上過戰場,向來都是與敵首交鋒的那個。」

容穆興奮:「啊,這個我聽說過,明春和我說你打的西越滿地找頭,郎喜還說你曾對陣南代,贏了那南代王一盆花!」

商辭晝停在一個樓角上:「一盆花?」

容穆點頭:「嗯嗯!沒事啊陛下花多好看啊,咱們不要因為只得了一盆花就心情不好……」

商辭晝打斷他:「郎喜慣會講故事,他的話你不要全都聽信。」

容穆噎住:「啊?他騙我的啊?」

商辭晝:「他沒騙你,孤確實贏了南代東西,但不只是一朵花,還有一個人。」

一個人?

終於要來了嗎!暴君為之守節的那個白月光,該不會就是——

「但多年過去,花早已成泥,孤與那人也早就分崩離析,如今已然忘了他的模樣。」商辭晝語氣詭異的平靜,彷彿提起的只是路邊不起眼的一個石頭,「相較於他,孤倒是覺得你的臉比較容易記憶。」

容穆螺旋上升的情緒被迫冷卻,好像磕CP磕了一半正主卻告訴你他們早be了。

「這樣啊……那你後來就沒找過?」容穆不死心道。

也許這就是暴君的中樞癥結所在呢!

若是他能將這件事給暴君平了,那美好明天豈不是指日可待——

商辭晝垂眸看他,微微歪了歪頭,夜風將他的發梢吹起,與容穆的交纏在一處。

「孤像是找過的。」

容穆:「……」像是?要不要記性這麼差啊。

商辭晝卻好似不經常回憶這件事情一樣,看着容穆的臉半晌才道:「孤想起來了,孤是找過的,孤還去護國寺找了憫空,讓憫空幫孤找。」

容穆連連點頭:「然後呢?」

商辭晝道:「憫空向來神神叨叨,說他也沒找到,勸孤放棄,孤也就放棄了。」

就這?

就這就這?

你也太容易放棄了吧!

「該不會是那和尚給你念了什麼迷魂經吧!」容穆氣憤道,「這也太不負責任了,你當時可是儲君、是太子!他怎麼敢忽悠你?」

商辭晝自嘲的笑了一聲,帶着容穆輕飄飄落入紫垣殿中。

「孤那時候算是什麼儲君,先帝不喜孤,養母戚氏面慈心狠,只愛那已經被孤宰了的皇弟,那人當初走了也是好的,孤自顧不暇,遲早拖累他。」

容穆長長嘆了一口氣,伸手順了順暴君的脊背:「緣分的事情說不定,只要一顆真心猶存,總有一天你還會遇見他的。」

商辭晝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也不知是在笑容穆天真,還是在笑自己哪裏還有什麼真心猶存。

只是整日整日就這麼隨意活着罷了。

兩人突然出現,打了紫垣殿內侍一個措手不及,一個四十多歲的太醫就侯在偏殿,看起來等了有好一會了。

商辭晝將容穆剛放在軟塌上,那太醫就連忙過來請安。

「陛下可否身體不適?」

商辭晝坐在一旁,伸出兩指捏起容穆的下巴,「孤無事,你過來看看他。」

太醫面上有幾道皺紋,不怎麼顯老,倒是很有閱歷的模樣,容穆悄悄提起一顆心,生怕被這太醫瞧出來他不是人的部分。

殿內明亮燈光下,容穆下巴微抬,郎喜和明春守在一旁,眼瞧著那以往白皙的脖頸處多了幾道發紅的指痕。

明春這小姑娘的眼淚說來就來,就連郎喜都默默嘆了一口氣,偷偷瞧了一眼自家陛下。

容穆:「……」

嗓子干啞道:「不是,你們別誤會……」

商辭晝皺眉:「別說話。」

太醫手哆嗦了一下,又仔細看了兩眼,才鬆了一口氣道:「陛下放心,侍君並無大礙,只是身量還未長成,皮肉就顯得嬌嫩些,抹點藥膏就行,日後……日後行事要小心對待,萬不可用大力氣。」

商辭晝煞有其事的點頭:「孤知道了。」

容穆也只能扭曲著一張俏臉演戲:「多謝太醫。」

洗不清了!

跳進黃河這下都洗不清了!

他匆匆拍下皇帝的手掌,商辭晝卻沒讓他跑掉,伸手又將他扭了回來,對着太醫道:「後背,應是還有一處撞傷。」

太醫老臉一紅:「敢問陛下,是由何物所撞?」

商辭晝端的一副淡定模樣:「桌角,是孤不小心,力氣重了些。」

太醫悶咳了一聲道:「那得侍君脫下衣服后,微臣才可幫其查看。」

明春立即就要上前,被郎公公一把給拽住了,皇帝面前的人精,豈是一個小宮女可以比擬的,郎喜極有眼色的帶着明春退了下去,留着容穆一個人揪著領口獃滯。

不是……你們。

你們跑就跑,臉紅個茶壺泡泡啊!

他是被暴君「揍」了一頓,不是被暴君上了一頓啊!

容穆痛苦面具,極其不情願道:「陛下也出去吧,臣和太醫單獨看看。」

原以為商辭晝三貞九烈早就跑路了,沒想到這次半天還站在原地。他不動,太醫也不敢動。

容穆疑惑的抬眼看他,緊接着整個人忽然就被壓在了軟塌上,皇帝的指節擦過他的脖頸,將他的領口朝肩后扯去。

容穆一邊感受着衣服被撕拉開的觸感,一邊聽見商辭晝同太醫道:「閉眼,轉過去。孤給你描述,你開藥。」

容穆:「……」這狼狗佔地盤一樣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太醫見怪不怪,連忙轉過身跪着聽皇帝指示。

容穆感覺自己的頭髮被一隻手捏起來捧住,然後微涼的呼吸打在肩背上,他感覺不太對勁,連忙側着探頭往後看,就見皇帝緩緩靠近他的脊椎骨,那裏白的發光,又細膩脆弱,容穆眼睜睜看着皇帝鬼使神差用指尖撫摸了一下傷處。

那一瞬間,彷彿一股電流直衝天靈蓋,容穆睜大眼睛,一時間都忘了自己在哪裏。

等反應過來之時,已經條件反射一腳踹到了皇帝的腰上。

暴君發出一聲低低的悶哼,太醫老臉越發顯紅,只有容穆本人感覺到腦後的頭髮緊了一瞬又鬆開。

商辭晝從牙縫裏咬出來兩個字:「容、穆。」

殿角的碧絳雪左搖右晃了一下,若不是花桿撐著,只怕即刻就得軟下去。

容穆語氣飄忽雙眼發直道:「陛下恕罪……非臣刻意襲擊,只是您有沒有聽過一句話,某些東西,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

「陛下今天回來的早,吃飯了嗎?」

商辭晝覺得這人打招呼的方式好像只剩下問候一日三餐,他隨口道:「孤沒用飯,怎麼,侍君要為孤洗手作羹湯?」

容穆立刻開口:「臣連自己都養不活。」

商辭晝哼笑了一聲:「嬌氣。」

容穆差點嗆出來,和皇帝配合演戲,就好像踩在鋼刀上跳舞,一不留神就要被劈成兩半。

「那陛下現在要用飯嗎?」

商辭晝淡淡道:「過午不食。」

容穆:「……」真是精緻的養生青年,怪不得身材這麼好。

「怎麼,侍君看起來像是有事要和孤商量的樣子?」

容穆:「那陛下現在有時間嗎?」

商辭晝:「沒有。」

容穆被這人一本正經的厚臉皮震驚到了,他驚訝道:「那你還問我有沒有事?」

紫垣殿安靜了一瞬,容穆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緩緩舔了舔嘴唇道:「臣真是喜歡陛下這種性情的男子,就連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有趣了起來。」

皇帝也不知道生沒生氣,反正容穆是瞧不出來他真正的心思。只見對方深深看了他一眼,抬腳就走進了偏殿書房。

就在容穆以為這一關挺過去的時候,皇帝輕飄飄的聲音從裏面傳來:「以下犯上,你就在這裏好好站着反思一下,孤什麼時候出來你什麼時候動。」

容穆:「???」

黑心皇帝!

明春見皇帝徹底沒了蹤影,才敢起身朝容穆說話:「公子剛才都快嚇死奴婢了!不過陛下才罰你站一會兒,換別的人早被陛下處置了,公子以後同陛下說話可千萬要小心一點……」

容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閉着眼睛描摹了十遍皇帝的俊臉,才在心中安慰好自己。

……是他一時大意,差點忘了這是個純種瘋批。

不就是站一會,沒吃飽飯的又不是他,比起日理萬機的暴君,他這種摸魚的宮廷生活不知道有多麼快樂。

容穆對自己做了好一會思想工作,決定不和病人計較,但也不會真老老實實的站在原地,郎喜跟着皇帝屁股後面轉去了,這些黑甲衛瞧見他偷懶也不敢說什麼,明春更是裝作啞巴。

於是容穆站了一盞茶的時間后,慢慢靠着門框,又過了一會覺得姿勢不好受,還往自己的大花缸旁靠了靠,明春見他臉色不好小聲道:「公子,要不咱們就和陛下服個軟,進去好好說一說。」

容穆:「經驗告訴我不要去打擾一個早晨五點起來上朝的工作狂。」

明春一臉茫然:「啊?」

容穆垂下眼帘:「算了,你先下去吧,我在這吹吹風冷靜一下。」

明春還想再說什麼,瞧見容穆沒什麼表情的臉,不知為何有種面對陛下的畏懼感。

容公子倔強起來,好像還挺懾人的……

容穆一直在這等到了天黑,皇帝還沒處理完事情,他抬頭望了望天,想起自己來這裏才一天時間,和皇帝就衝突了好幾次。

嘶,他們倆該不會是天生犯沖吧?

不不,還不止犯沖,他們這應該是大冤家,早晚老死不相往來那種。

又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容穆漸漸有些發困,他乾脆原地坐了下來,一隻手撐在自己的蓮花缸上,剛擺了個舒服的姿勢,背後就被忽然閃了一下。

回頭一看,皇帝的臉出現在正上方,手將將拉開他倚靠着的門。

容穆:「……」

這種該死的關鍵時刻被抓包的感覺。

「其實臣才剛剛坐下。」容穆眨了眨眼睛。

暴君笑着對他道:「坐着舒服嗎?」

容穆老實巴交:「回陛下,挺舒服的,比跪着好。」

商辭晝轉瞬收起笑意:「起來。」

容穆「哦」了一聲,剛準備起身,就感覺從腰胯到小腿猛地抽了一下。

「……」這脆弱的嬌花身體。

皇帝見他沒動作,表情越發難以捉摸:「容侍君是腿坐斷了嗎?」

容穆:「……腿抽筋了。」

商辭晝:「……」

容穆深吸了一口氣,記吃不記打的伸手道:「陛下拉我一把。」

商辭晝無動於衷心如鐵石。

容穆乾脆揪著皇帝的下衣擺,在郎喜看死人一樣的眼光中,慢慢的順着皇帝的身形爬了起來,還不忘跺了跺腳。

「容、穆。」

少年齜牙咧嘴的抬眼,聽見皇帝危險的語氣,小聲道:「陛下也太鐵石心腸了,寵人不是這麼寵的,陛下到底會不會愛人啊,這樣還怎麼做戲給別人看?」

商辭晝眼神一縮,腦海中閃過模糊的一道聲音。

「你到底會不會對人好啊!笨死算了!」

容穆見皇帝沒動靜,以為自己又惹到了這瘋批,只好欲蓋彌彰的補充了一句:「算了……陛下不會愛人,臣就來遷就陛下,臣方才問候陛下,其實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和陛下商量,不知道陛下現在是否有時間了?」

商辭晝皺了一下眉頭,看向容穆那張風花雪月又陌生無比的臉,緩緩道:「你想說什麼?」

郎喜早就在兩人對峙的時候退下去了,他現在算是摸清楚了,只要是這位容侍君在說話,他最好什麼都不要聽見,免得一把年紀了心臟和他鬧起來。

容穆見四周無人,悄悄踮起腳在商辭晝耳邊道:「臣想和陛下說說,咱們晚上能不能不在一起睡覺?」

耳邊話語溫軟,商辭晝冷酷至極:「不行,孤今日上朝才和朝臣炫耀了孤的美人。」

容穆槽多無口,聲線頓時高了許多:「可是臣睡姿不好,容易驚擾陛下就寢——臣說不定還有打呼嚕的習慣,晚上很吵的!陛下早上都被臣吵到不見人了!」

皇帝靜靜看着他作妖,等容穆噼里啪啦說完才道:「兩個人睡覺,只要一人睡姿好就足夠,孤保證不會讓你掉下龍床,至於容侍君晚上安不安靜……別的聲音孤沒聽見,夢中罵孤是朵黑心蓮倒是聽見了三十二次,孤怕再聽下去忍不住殺人,所以昨晚才出了寢宮。」

容穆:「!!!」這!

他頓時心虛了很多,聲線又低了下去,一把拉住皇帝的袖子,邊往寢殿走邊道:「那臣看寢殿還有一張軟塌,臣晚上可以睡在那個上面。」

商辭晝看着拉住自己袖口的那隻白皙的手,垂眸道:「不行。」

容穆下意識道:「你這人毛病怎麼這麼多?」

商辭晝猛地停下腳步,容穆察覺不對勁的時候寢宮大門已經被皇帝啪一聲關上了,昏暗的光線讓呼吸聲都放大了許多,容穆正要為自己這張惹禍的嘴巴狡辯,整個人就猛地被拎了起來。

皇帝比容穆高半個頭,此時上下打量的看着他:「孤現在倒是真的好奇了,是誰能培養出來這麼一個不怕死的人才。」

容穆被拎的臉皮發燙,這皇帝不是每天都坐着批奏摺嗎?力氣怎麼這麼大!他掙了掙,不得不服軟道:「陛下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動腳的——」

「孤偏不,孤今日上朝總有些魂不守舍,原先還不明白,回來見到侍君就知道了,這是侍君給孤下了迷魂藥啊……孤的侍君聞起來真香。」

商辭晝一邊往寢殿床邊走,一邊在容穆的脖頸處嗅了嗅。

「『侍君』可是你自己挑的身份,孤可沒有強迫你。」

容穆:「陛下——」

商辭晝眼神黑深,剛才那一陣不知道是什麼的陌生情緒,讓他整個人都處在一種不穩定的狀態,懷裏的人柔軟脆弱,彷彿力氣稍微大一些就能折斷。

就是這樣一個被他當做棋子兒的小玩意,卻在一天不到的時間就讓他察覺到了多次危機感。

他原本以為這就是個被別人用來探路的廢子,現下卻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想的太簡單了。

畢竟最危險的存在往往用最單純的外表來裝飾。

容穆到底是誰。

他很久沒有這麼好奇過一件事情了。

兩人快速靠近龍床,容穆屁股一沾到床就坐直了身子:「陛下!」

商辭晝一把掐住容穆的下巴,冷冷道:「你最好乖一點,不要做一些孤容忍不了的事情。」

容穆疼的眉頭皺起,一把攀住皇帝的手臂道:「我真的沒有要害你的意思,你先冷靜一下,不是每個人都有害人之心!」

商辭晝眯起眼睛。

容穆吸了一口氣道:「我知道我在陛下這裏是什麼角色,這些都不用陛下擔心,我自然會做好我該做的事情為陛下分憂,咱們兩個心照不宣!但我也請求陛下一件事。」

皇帝緩緩鬆開手,站直身體看向容穆,破天荒沒追究容穆的稱呼。

容穆眼神認真,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周身激動下蔓延出的花香,他聲線微啞,感情真摯的改口道:「臣這一生無父無母,自己都不知道是打哪出來的,來到這裏唯一交往認識的人也只有陛下,我可以替陛下去參加什麼選美比賽,也可以扮演出陛下想要的任何模樣,但請陛下留住臣的性命,有朝一日我們能一別兩寬,放臣去臣該去的地方。」

商辭晝沉默了好一會才道:「你想去什麼地方。」

容穆這一席話真情實感,他知道皇帝心眼多,所以沒一句摻假,他嘴唇動了動:「大商不養蓮,臣卻生來喜愛蓮花,希望能有一片大大的蓮花池供臣生活,目前看來,只有南代符合臣的期盼,所以……臣想在陛下用完臣后,放臣回南代生活。」

商辭晝突然笑了一聲,語氣喃喃:「大商不養蓮……侍君還什麼都沒有為孤做到就盤算着想走,你要真是喜歡蓮花,孤可以把南代打下來,專供侍君休憩生活,你看怎麼樣?」

容穆眼睛驀地睜大:「你想打仗?」

商辭晝語氣低冷:「有何不可,孤兵強馬壯,為博美人一笑有什麼錯?」

容穆腦後的發鈴輕輕響了兩聲,夾雜在呼吸音中分外明顯。

皇帝是真的瘋了嗎?

不對!皇帝不應該這麼莽撞……

商辭晝看着少年慢慢低下頭,一雙瘦長白皙的手揪緊了被子。

他臉上的輕挑慢慢消失不見,換上了最真實的冷漠,想要看容穆到底會怎麼做。

他看起來這麼溫軟,會低頭?會求情?還是面對他的逼迫會後悔,後悔當初有潛進來的本事,卻沒能一擊將他殺死。

商辭晝心中突感無趣至極,沒想到對方深深的換了一口氣,抬眼徑直看向他道:「陛下沒有錯,這江山是陛下的,陛下想怎麼樣就怎麼樣,與臣沒有任何干係,只是,你真的覺得這樣打仗會很有意思嗎?」

容穆緊緊盯着商辭晝的神情,不放過他一絲一毫的細節:「在陛下眼中,這一切都如同隨手擺弄的棋子一般無聊吧?你不會那樣做,那太幼稚了,對已經坐擁江山的陛下來說沒有任何好處,你在嚇唬我……」

或者說,在試探我。

試探一個自己不信任的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人,是否會仗着如今微妙地位心機的挑起兩國戰爭。

商辭晝面無表情,半晌才露出一絲笑意低聲道:「容侍君冰雪聰明,孤以為侍君真的什麼都不懂呢,你要是真只有那點心智,孤只怕把你扔到狼群中,被吞吃的衣角都不剩了……到時候孤還得為侍君報仇,多麻煩。」

容穆狠狠的泄了一口氣。

過了。

他知道和暴君之間遲早有這麼一個對話,他們互不了解互相警惕,認識不過一天一夜,最好的了解辦法就是相互試探,皇帝知道他有所求不是什麼東西都不在乎的傻白甜,他知道皇帝再瘋都有一條不太清楚的底線在,這就已經足夠兩人開展之後的合作。

容穆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弄亂的領口,伸手拍了拍旁邊的被褥。

「陛下心機深沉演技卓越,臣自愧不如,您要是折騰完了就趕緊上來睡覺,我看郎公公在門外都快轉出殘影了,他一大把年紀也不容易,不像臣,還能經得住陛下作弄一下,發一發脾氣……關於一起睡覺這事,陛下要是不同意暫時就先這樣,臣晚上不會對陛下怎麼樣的,您放心。」

商辭晝看着容穆,少年長發垂墜姿容絕美,像是被神女親自捏出來的玉人,拍個被子都像是在做邀請狀。

他隨意抬手放下床邊緯紗,突然開口道:「孤方才有一句是真情實意。」

容穆:「啊?」

商辭晝安靜的看着少年,眼中帶着一點微弱自己都不知道的沉醉:「容侍君聞起來,是真的很香……和殿外的碧絳雪一個味兒,妙極。」

容穆:「!」

你搞我可以,離我的可愛大缸遠一點啊啊啊!

東叔的神色肉眼可見的低落,又道:「那容公子住進來后,陛下可多來逛逛,無論陛下住在哪裏,這兒都永遠給您留着。」

容穆忍不住看了商辭晝一眼,一般人聽見這話早感動的痛哭流涕,但這人就好像沒聽見一樣,袍角微動,轉身馬車都沒坐,直接跨上了烏追。

李隋川只好又擔任起車夫的職責。

容穆朝商辭晝揮了揮手:「陛下,別忘了我和你說的事,我等你啊。」

商辭晝看了他一眼,沒回話,只嘴中低低喝了一聲烏追,調轉馬頭朝宮門的方向而去了。

李隋川任勞任怨的跟在皇帝身後善後,路過容穆的時候還拱手道:「容公子,後會有期。」

容穆笑着看他,「少將軍,你不是陛下的伴讀嗎?想來東宮沒少來,你要來逛也可以,我隨時恭候。」

李隋川心下一動,正要回禮,就聽容穆接着道:「還有,那些事兒不要偷偷摸摸的做了,你要想知道我是誰,只管親自來問我,只是我自己可能也不太清楚,怕是不能滿足將軍所有的疑惑。」

李隋川背後一悚,「……誰和你說的。」

容穆將手伸進寬大的袖口,「別管誰和我說的,我只是告訴你,我雖身份不高,但也不愛背地裏那一套,最是身無一物之人,有時候最不受束縛,今日我在大商為陛下所用,明.日.逼急了我可能就不在了。」

李隋川雖高坐在馬車上,但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好像並沒有比眼前的人高多少,相反,還有一種莫名的被反手拿捏住的感覺。

更有一種……就算是陛下在這裏,也拿容穆沒辦法的感覺。

對於這個人,陛下殺不了,他也下不了手,明知道一身謎團,還甘之若飴的在他身邊環繞,就像在懸崖邊繞着走,永遠不知道下一腳踩進的是深淵還是平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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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蓮花精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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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春歸第105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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