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等到商禮醒來的時候日頭已經漸漸西移到高角閣樓的後面去了，他掀開身上的薄毯，身邊空無一人，一時竟不知道身在何處。

哦，他想起來了，睡前在和他三姐聊天來着。

不過商琴是幹嘛來了，他沉思了一會兒，好像沒談什麼。

商禮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人不能閑太久，特別是在這古代，一旦閑下來就無事可做。

他也不是個有志向的人，之前勤勤懇懇、按部就班地學習和工作，他已經嘗過這種把理論武裝到頭腦，每一刻都忙着當下的事、腦子卻在計劃下一刻的事的滋味了，現在他就想鹹魚度日、順應天命。

老子說得好啊，這就叫「無為」！

論會還是老子會。

不管商禮怎麼懶散，方清明這幾天卻是很忙。

他們師門是有自己獨特的通訊方式的，而且效率極高，但是這幾天他一直嘗試和師父聯繫，卻總是接收不到師父那邊的消息。

他坐在桌邊，骨節分明的手指下意識地輕撫著圓桌上套著的淡藍色精緻花邊桌布，細長的眉微微皺起，似乎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事。

難道是師父那邊出了什麼問題？

還沒等他想出個頭緒，就聽到有人敲門。

不得不說，雖然商才看起來不是很穩重的樣子，但是府里的下人倒是很守規矩。

他以為是小廝，結果拉開門卻是一個白面貌美的小公子。

這小公子生得實在是好看，長著一張雌雄莫辨的臉，雖然年齡尚幼，但從其五官隱約能窺出日後的絕代風華來了，略深的眼窩、精緻立體的鼻樑和分明流暢的臉型輪廓都讓他想到了在未進神宗門之前見過的西域舞女，一肌一容，盡態極妍，窈窕身段，舉世無雙。

可是眼前這個幼子還帶着未脫的稚氣，一雙還未長開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粉嫩嫩的嘴巴自然合攏，唇角翹起，抬頭挺胸，神色高傲得很。

他對這小公子有點印象，晚飯時他就坐在斜對面，當時也是這麼一副混不吝的樣子，絲毫不把幾個兄弟放在眼裏。

興許是他最受寵？

方清明自然地想到。

畢竟他這張臉生得確實是惹眼得很，即便是做這麼一副欠揍的表情也叫人忍俊不禁。

小子可愛。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使是他也無法免俗。

他收斂起眼裏的驚艷，下意識地觀起面相來。

他低頭，掩住眼裏的深思。

是個好命格，但是……

畢竟是他爹尊敬的客人，商禮還是行了個禮，雖然那生澀的模樣有點滑稽就是了。

方清明眼裏不由得盛滿了笑意，還是個孩子而已。

方清明蹲下身，聲音輕輕的：「小少爺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商禮眼睛動了動，方清明這就懂了，起身把商禮帶進了屋，還給他倒了杯清水，略帶歉意地說道：「我不喝清茶，所以小廝也沒有給我準備。」

商禮一口乾了溫開水，賊兮兮地開口：「大哥哥可是找著自己的師弟了？」

方清明聽完一愣，放下手中的水杯。

這麼多年過去了，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別人叫他「哥哥」了。

他微微低頭，商禮只能看到他細長的脖頸，在天色下白得驚人。

方清明沒有回答，反而望向這個小公子：「敢問小少爺是？」

商禮嘿嘿一笑，學着方清明那副端方的樣子：「在下商才五子商禮。」

方清明本就是直奔商家而來，自然不知道商禮什麼樣的性子。

他放下水杯，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暫且還不知師弟的具體身份。」

商禮坐在凳子上，支起手肘捧著臉；「大哥哥師承何處呀？」

方清明又是一頓。

他又不是才進入宗門的弟子，自然知道神宗門的秘密，神宗門甚少與俗世聯繫，一旦入門，凡此種種，皆為過往。

至於商才，他知道商才不僅僅是一個清風縣縣令那麼簡單，所以他也敢大方地跟商才說來處。

方清明看着在位子上規規矩矩坐着的商禮，商禮嘴巴微微張開，多情的桃花眼此時卻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大抵小孩子都是這樣，對未知總是充滿了好奇。

在未確定師弟之前，還是不要向外人透露得過多。

「居無定所，不過師承一無名門派罷了。」方清明言語淡淡地帶過。

商禮暗嗤一聲，白瞎了這份乖巧。

不過遲早會知道。

既然沒問到結果，商禮也不跟這個男人多說，起身就一溜煙地跑出去了。

方清明還沒反應過來，原本乖巧的小孩招呼都沒打就溜了。

隨即，方清明似乎想到了一件事，起身出門了。

「方侄子是說你的師弟年方十二？」

書房裏，本來還在打瞌睡的商才被張文一嗓子叫醒，就見到方清明來找他了。

方清明點頭，看着商才認真地說道：「是的。說來慚愧，侄子這些天一直沒收到家師的回信，剛才才突然想起家師曾經模模糊糊地說過師弟的年齡。」

商才聽此解釋后頓住：「可是只有三小姐今年才是金釵啊。」他疑惑地望向方清明。

「不知商禮公子今年幾何？」不知出於何種心思，方清明問了一句。

商才默了一會兒才搖頭：「禮兒比他三姐小兩歲。」

方清明也疑惑了，難道不是此商家？？

可是也只有此處清風縣，此處商家啊！？？

他對他師父的算術很是信任，倒是他學術不精，難算出與自己親近人的命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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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多少算多少，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