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當商禮才從女人肚皮里滾出來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又活了。

顯然，這樣的戲碼也不是第一次上演，對商禮來說就是輕車熟路。

但是雖然她腦子是成年人的腦子，不過生理還是受限於嬰兒的軀體，吃喝拉撒睡啥的不受她控制。

現在，她只知道自己只是一個才出生的小寶寶而已，性別還是從接生婆嘴裏聽到的。

「恭喜縣令老爺啊，三姨娘給您生了個大胖小子！」嬰兒一從三姨娘肚皮里爬出來，接生的中年女人直接掰開小腿兒一看，二話沒說，閉着眼就出去跟外面焦急等待的縣令老爺報喜去了。

在商禮的想像中，她聽到這話其實應該是咂了咂嘴的：男的就男的吧。

但是才出生的嬰兒哪裏控制得住自己的肌肉，在這個縣令老爺眼裏，其實就是一個哇哇啼哭的小包被。

院子裏燈火通明，自然能看得出這老爺對這三姨娘是寵愛得很。

商才聽到三姨娘給他添了個兒子，直接樂得合不攏嘴，一看接生婆手裏紅彤彤的小嬰兒，似乎是才從女人肚皮里滾出來也費了這個小子一番勁兒，剛才好像也只是象徵性地嘰嘰哇哇了幾聲，就這端看的功夫，這小子就睡著了。

商才看到老么在夢裏還不安分的小手，風流多情的雙眼直接眯成了一條縫，連說：「好，好，好！」

接生婆把才出生的小少爺遞給商才，商才小心翼翼地接過來，看着這個肉嘟嘟的孩子有些受寵若驚，臉上的笑就沒停下來過。

真是個討喜的小子！

等到接生婆把小少爺抱過來，縣令老爺上前一步，本想進屋去看看三姨娘，又頓住腳，就在外面大聲跟丫鬟婆子仔細吩咐道：「三姨娘才生產完畢，你們可要給我仔細照顧，若是出了什麼差池，小心你們的腦袋！」

裏外站着的婢子們自然齊聲應是。

雖說三姨娘為人是刻薄了些，愛說風涼話，但她實際上也沒有傷害過人，為人奴僕的哪裏會去怠慢一個姨娘呢？

而且就看現在老爺這股寵五少爺的勁兒，她們又哪敢怠慢五少爺的生母？

雖然商才只是一個小小的縣令，而這縣——清風縣還是離姜國都城很遠的一個普通的郡縣。俗話說，天高皇帝遠，就憑商才的縣令身份，他就是清風縣的「王」。

當然，太平盛世的，商才也沒那想法真去當這王，雖然事實如此就是了，再加上清風縣雖然遠離都城盛京，不過這縣單是按地界來說確實不小了。

只要沒有京官或者高官下來巡視，他商才就是這清風縣的絕對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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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禮不知道昨晚自己是怎麼睡着的，本想暗中觀察摸清情況，卻一不小心睡過去了。

現在他躺在木質的搖椅里，感覺渾身都不受控制，一睜眼就不自覺地開始大哭。

本就在一旁候着的奶娘見狀連忙抱起小少爺，抱到一旁就掀開上衫，商禮不自覺地吮吸起來，還不停地打着哭顫。

三姨娘，也就是商禮他親娘李夫人此時看着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骨肉，生產後蒼白的臉也不自覺揚起嘴角，招手示意奶娘抱過來。

奶娘低頭看着懷裏吃得正香的小公子，有些為難：「夫人，您身子骨本就孱弱，又才是生產完畢，還是讓奴餵奶吧。」

床上半躺着的女人輕聲道：「我看看小公子。」

等到小公子吃得差不多的時候奶娘才把懷裏的嬰兒抱過去，女人伸手接過，緩緩低頭，睜著一雙美目，似乎是要將這個嬰兒瞧個仔細，半晌漸漸笑出聲來，輕輕抵著孩子的額頭，抱在懷裏親昵了好一會兒。

懷裏的嬰兒也不哭鬧，睜著漆黑圓滾滾的眼睛，似乎在認真辨別這個女人是誰。

奶娘也在一旁樂呵呵地看着小公子，討喜地笑道：「小公子這是親近夫人呢！」

美婦人沒說話，眼睛卻是笑得眯起來。

第三天一大早，商才的原配夫人就帶着一眾姨娘來了，每個夫人都帶着一份禮物，說是要來賀喜。

而此時，商禮他那便宜娘親也就是三姨娘正卧在床榻上，一頭柔順的黑髮自然地垂放着，垂眼看着這個還在閉着眼睡覺的肉糰子，心裏盛滿了歡喜，揚起的嘴角就沒放下來過。

她悄悄地靠近商禮，小心翼翼地，生怕吵醒了這個脆弱的寶貝，直到不能再貼近為止。

過了一會兒，貼身丫鬟琉璃進來小聲說道：「姨娘，夫人們都來給您道喜了。」

三姨娘也沒牙尖地刺上兩句，她現在滿心滿眼都是這個奶呼呼的小娃。

琉璃又小聲地提醒了一聲，三姨娘這才戀戀不捨地放下商禮肉嘟嘟的小手，輕輕地掀開被子起身。

洗漱完畢，琉璃還是謹慎地問了一句：「姨娘今日可要上妝？」

三姨娘轉頭看着床上還在熟睡的寶貝，搖頭：「不必了。」

作為三姨娘的貼身丫鬟，琉璃自是要比其他人更懂得她。

哪個女人不愛美？大抵女人都是這樣，長得越美就越是在乎自己的相貌，無疑，三姨娘是府中最美的姨娘，當然也是最愛美的。

琉璃記得懷孕之前的三姨娘每天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照着鏡子仔細端量，沒有一絲不滿意后才會出去和其他夫人姨娘打打嘴炮過過癮，畢竟府里的女人哪有什麼娛樂，幾個女人一紮堆，甭管有的沒的，開擺就是了。

可是三姨娘自從懷孕后就很少擦脂抹粉了。

等到三姨娘到客廳的時候幾位姨娘夫人已經在嘰嘰喳喳地說着了。

原配夫人自然是最有話語權的，她咳了兩聲，等屋子都安靜下來后才示意自己的貼身婆子去攙著三姨娘坐下。

「姐姐今日帶着妹妹們來給三妹道喜了，恭喜妹妹喜得貴子。」張夫人率先開口，溫溫柔柔地說着吉祥話。

這位原配張玲張夫人是他爹的青梅竹馬，自小就一心撲在商才上，商才對她也是極好的，不過商才對其她姨娘也是很好的。

……

得虧張玲大度，不然哪能容得了這麼幾位姨娘，不得跟她們勾心鬥角？

張玲多半是真大度，否則為何現在商才都有五個孩子了，而她身為原配卻還是未得一女半兒？

話音未落，坐着的幾位姨娘就忍不住了。

性子最急的是四姨娘，她去年才給商才生了個兒子，對這產婦的事自認是門兒清的，一等張玲說完話就急忙說道：「三姐姐才是生產完畢，我就說咱們幾個不應這麼急着前來打擾，該讓三姐姐好好休息才是。」

一向和她不對付的五姨娘馬上反駁：「四姐說的什麼話？難道你還質疑張夫人的用意不成？」

一副據理力爭的模樣，不清楚的還以為四姨娘做了什麼天理難容的事。

四姨娘一聽有人不信任她，慌忙解釋道：「這是我娘家請來照顧我生產的大夫說的！」

「那大夫是城裏赫赫有名的顧傳顧大夫，因為和我本家有些淵源才肯在我生產後照料我。」

那顧大夫是真有些本事的，據說其祖上還曾是御醫，專門給帝王娘娘看病的那種。

五姨娘一聽這話，面上臊得慌，也悻悻地閉口不說話了。

張玲笑意盈盈地看着兩個姨娘扯皮子，也不制止，這時才打圓場：「無妨的，來看看不打緊。」

說后又望着安安靜靜坐在一旁的三姨娘：「三妹妹若是身子乏了，我們幾位也早些告辭，不會打擾三妹妹的。」

五姨娘這才覺得面上好受些。

三姨娘斜斜地靠在寬大的椅子上，婆子還貼心地給她墊了一個厚厚的軟墊，聽着幾位夫人的拌嘴角，按照她以往的性子，定要作上幾分，每個人都刺上兩句，不過現在……

她右手下意識地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肚皮，仍然不敢相信這個小寶寶已經從她肚子裏爬出來了。

張玲看到三姨娘恍惚的模樣，以為她是擔心自己變形的身材，三姨娘一向愛美，怕是受不住。

「三妹妹不用擔心，婦人生產後身上自然是有些肉的，之後讓顧大夫給你開藥調理調理，這身材也是很好恢復的。」

三姨娘知道大夫人誤會了，也沒想着解釋，輕聲回道：「妹妹知曉了。」

幾位夫人一聽這話面面相覷，似乎不敢相信這還是那個尖酸刻薄的三夫人。

幾位姨娘夫人見狀又啰啰嗦嗦地說了一大堆女人生產後的注意事項，往日三姨娘是勢必要嫌棄她們啰嗦的，不過當下三姨娘卻聽得認真，沒有相關經驗的琉璃也在一旁仔細記下。

等到大夫人帶着幾位姨娘浩浩蕩蕩地離開后，熱鬧的屋子才安靜下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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