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蜀山 （下）
劍河底，千丈深，微弱的光線透過寒冰到達這個深度驅散不去無邊的黑暗。死亡一般的靜寂中一點星光游弋著，那是一種透明軟件生物發出的生物光。這點星光落在一柄黑色古劍之上，那劍尖沒入河底一塊橢圓玄武巨石之中，劍身出污泥不染刻星辰日月與草木山川，大巧不工。
一條碗口粗細的精鋼鎖鏈悍然纏繞劍身，一直伸向那黑暗之中......
「劍來」，屈滄海目光冷峻，看着那咄咄逼人的巨型氣劍，眼神中竟閃現一絲蔑視。
「嗡嗡」，黑色古劍，發出蜂鳴聲，劍身也從黑色蛻成金黃，泛起耀眼金光，將四周黑暗推開數丈。它劇烈抖動着，「咔咔咔」，玄武巨石生出道道裂痕。
「轟」，古劍破石而出，衝天而去。精鋼的鎖鏈鬆散的落在地上，黑暗中幽幽閃現兩點盆口大小的藍光，一隱一現，像一雙惺忪的巨眼......
那古劍衝出冰面，挾裹着一屢白煙，嘯入蒼穹，在天地之間留下一道筆直白線。古劍飛到那極高處，瞬間改變軌跡，拉着那道白線，驟然之間就飛下停在了屈滄海的手中。
「軒轅劍」，諸葛乘風臉色嚴峻起來。宋、祝、洛三人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軒轅劍，好奇更多於興奮。
屈滄海輕拭劍身，古銅的劍身耀出光輝的金黃。古劍在手，劍身微震，似欲脫出，「我還是不能完全駕馭這把軒轅劍」，屈滄海暗嘆。
屈滄海右手持劍，「老賊，這將是我盡用畢生功力的一擊」，屈滄海堅毅之中竟帶有一種惋惜，這惋惜自然是對對手的。
「婆婆媽媽，屈胖子，你還真沒變」，諸葛乘風大笑，三十年前自己也是敗於屈滄海和這軒轅劍的聯合一擊之下。但他心中仍舊充滿期待。這是頂尖高手的寂寞。
諸葛乘風再運劍訣，一個真氣寫成的數尺大的「天」字自掌中飛出，附於那巨型氣劍劍身之上。氣劍轉速未減，但體積登然壯大一倍，駭然懸於天地之間。
氣劍周身劍氣縱橫，奔騰似瀚海波濤。
屈滄海持劍在胸，輕閉雙眼，軒轅劍輝光盡收。天地間風停雲滯，流水歇，飛鳥止。
突然，屈滄海雙眼凌然睜開，軒轅劍輝光微顯，看去平平無奇。
「嗖」，只見一道精光，軒轅劍對着那巨型氣劍激射而出，電光火石間，那巨型氣劍也驟然落下......
微風輕拂，晴空雲舒雲卷，流水丹青，飛鳥競相自由，......，天地間一片平靜與祥和......
巨型氣劍憑空而沒，軒轅劍更不知去向.....
「誰贏了？」，洛清慈盯着宋連平......
屈滄海右手顫抖，額頭汗滴如豆。
「好一把軒轅劍」，諸葛乘風大嘆一聲，落於冰上，雙手捂胸，嘴角鮮血流出。
「你有傷？」屈滄海望向諸葛乘風。
「死不了」
「天下誰人能傷的了你？」
諸葛乘風苦笑一聲，望着屈滄海，「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諸葛乘風轉而望向遠處，那是金陵城的方向，
「那人不在江湖，而在廟堂」。
屈滄海聞言色變，面如霜降。天山門遠在天山絕險，人跡罕至，更素來不問朝堂之事，其中必有緣由。
諸葛乘風看了一眼屈滄海，「我天山門為何立派於那天山之上？」
屈滄海大驚失色，「難道......?」，
「天下又將面臨一場浩劫!」，屈滄海巋然興嘆。
諸葛乘風正色道：「丈夫藏器於身，待時而動；天下有道則隱，無道則見。1現在正是軒轅劍現世的時候」。
「只是......」,屈滄海猶豫躊躇，「這干係到我派生死存亡，蜀山數百年基業，不能毀於我手」。
「天下傾覆，蜀山豈可安乎」，諸葛乘風大吐一口鮮血，「那人狼子野心，待他羽翼豐滿之時，定是天下塗炭之日」。
「你，你走吧......」，屈滄海背身離去。
「屈胖子，你......」，諸葛乘風橫眉冷對。屈滄海不覺頓了一下，但還是離去了。
這諸葛乘風一生桀驁，更不再去看那人一眼。
......
宋、祝、洛三人追上屈滄海，三人自沒聽清二人對話，但見師傅愁容滿面也不敢多有言語。
天劍堂建於蜀山劍峰之上，劍峰岩巒百步九折，直插雲天，因形似一把出鞘利劍而得名，被世人視為天下奇險，縱有天梯石棧相互鈎連，常人亦不能行。天劍堂正建在這劍峰之頂，由無數能工巧匠耗費數十年心血建成。天劍堂氣勢恢宏，宛若雲頂天宮。
宋、祝、洛三人隨師傅屈滄海進了天劍堂，堂中分兩列站着數十位弟子，皆配長劍。眾人見了屈滄海，皆拱手言稱：「師傅」。屈滄海自不搭話，各位弟子見師傅滿面愁緒，皆面面相覷。眾人見到隨後進來的宋、祝、洛三人，也都盡皆問好，三人也不應聲，走到最裏面，對着兩位男子拱手問好。這兩位男子不到三十歲，皆身材瘦長，稜角分明，懷抱寶劍，冷若冰霜。
屈滄海坐在堂上，悶悶不樂，不發一言。眾人盡皆面面相覷，最後都齊頭看向洛清慈。洛清慈平常精靈古怪，這屈滄海膝下無女平時最喜她。洛清慈眼睛一轉，卻盯着那祝三德，笑臉做央求狀，祝三德登時一愣，但馬上反應過來，趕緊捂住身後鼓囊囊的布袋。一副時刻準備搏命的架勢。
洛清慈小臉一鼓，湊到祝三德耳邊，「我如果一不小心把師兄和那個叫蕭風的少年在茶樓的『壯舉』說出去的話.......」，洛清慈的嬌臉露出幾分狡黠。樹要皮，人要臉，祝三德咬牙切齒明知「威脅」但又無可奈何，這小師妹的「手段」他可是再清楚不過。這祝三德是一萬個不樂意，把那布袋是摸了再摸，嗅了又嗅，還沒緩過神，布袋就到了洛清慈手中。
「師傅，慈兒和兩位師兄給你帶了好東西」，洛清慈歡快的跑到屈滄海面前。屈滄海看着洛清慈，臉上多了幾分晴色。洛清慈把包裹打開，那包裹包的可着實嚴實，足有七八層，這打開每一層似乎都在祝三德的心窩子裏捅了一刀。那是一小壇美酒，隔着罈子，都能聞到濃郁的酒香。
「師傅，這小壇花雕據那酒家說可有五十年年份了，僅此一壇，可是花了三德師兄所有積蓄買來孝敬您老人家的」
果然，屈滄海臉上陰霾盡掃，對那壇美酒愛不釋手，連連道：「徒兒有心，徒兒有心」。
祝三德低頭垂手，「徒兒應該的，應該的」。但祝三德心裏那個懊悔呀，他深知師傅嗜酒如命甚過自己，這壇酒一去就是羊入狼口，他懊悔自己沒先嘗一口，哪怕就是多聞聞那酒香也行了。
洛清慈彷彿聽到一個聲音，那是一個巴掌重重打在臉上的聲音。
屈滄海心裏高興，看着那壇酒合不攏嘴。
祝三德悄悄避開眾人。
後來就有人傳說大堂某個角落傳出奇怪的聲音，不久師兄弟就發現祝三德額頭鼓了一個好大的包，半月才祛......
宋、洛兩人將金陵見到女孩以及在茶館的遭遇，一一向屈滄海通稟，唯一略過了祝三德和蕭風的交手。原來當日宋、祝、洛三人領屈滄海之命在金陵城打探神秘之物傳聞。三人在街上閑逛，說來也巧，三人恰好碰到那女孩，當時女孩正和街邊小販糾纏。原來女孩被叫賣的冰糖葫蘆吸引。女孩也不顧小販大喊大叫自顧自的往嘴裏塞，直到小肚子鼓了一圈也不作罷。那小販氣急敗壞一把抓住女孩後背的衣服，這一抓可把那小販嚇了一大跳，女孩後背宛如魚鱗一樣的東西密密麻麻，這恰好被三人撞見，這才發生了後面的故事。事後那小販懷疑自己睡眠不足老眼昏花自回家睡了三日。
屈滄海聽完三人的敘述，稱讚了他們的處理方式。他心中也對那個自稱蕭風的天門弟子產生了諸多疑問，再想到諸葛乘風的那一番話，他望着遠處，思緒萬千。
「金陵城必有大事發生」。
......
蕭風看着女孩已然香甜的睡去。她的小手緊握他的雙手，許久才鬆開。蕭風看着旁邊的月兒，李煜，目光深遠，道：「上古時期，龍族無比強盛統治了陸上走獸。人族與龍族大戰數千年。人族九黎部落之主蚩尤發現了龍血的秘密，普通人喝了龍血以後便力大無窮以一當十，長久飲之，身體突變，青面牛角更會周身生出龍甲，刀槍不入，但人性漸失淪為獸人。獸人既有人的敏捷又有龍的強韌。蚩尤還命鑄造鬼師取深海巨鯨口中黑隕鐵，淬龍血打造了一把弒龍槍。龍族幾乎被屠滅殆盡，無力和人族抗爭。蚩尤野心不止於此，他妄圖一統人族各部。最後卻被華夏族部落族長軒轅氏聯合龍族和天空族大敗於涿鹿」。
蕭風看向熟睡的女孩，「這世上僅存的龍就在天山火岩洞，由歷代天山門人看守......」
1：此句為「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語出《周易·繫辭》；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語出《論語·泰伯》兩句的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