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上）

魏文昭十二年冬，天山南麓。

大風雪持續了半月之久，才稍有緩和。一隻白頭獵鷹盤旋在高空，一雙刀子般銳利的死亡眼瞳掃描着地面。

雪地上出現了數個黑點，像粗糙宣紙落上幾滴水墨。隨着視野推進，幾個黑點也像紙上的墨點慢慢化開，看清了輪廓。那是十數騎人馬。這顯然不是這隻獵鷹所尋找的獵物。一隻粗心大意溜出洞的雪兔或者土撥鼠才是它的目標。

那隊人馬，總共十八騎。為首一匹高頭大馬，背生虎紋骨似龍翼，是中原幾盡絕跡的大宛良駒。馬身上坐着的是位英武的男子，右臉一道從眉頭延伸到右臉頰的褐色傷疤格外引人注目，但有一半被頭髮蓋住。男子右手捻一支龍鬚銀槍，懷中攬著一個男孩。男孩雙眼微閉，臉色蠟白，一件雪山白狐裘暖身。大概有五六歲。身後落後一個馬頭行進著的是個豹頭環眼、燕頷虎鬚的黑大漢。座下一匹丈二黑龍駒，手中一柄盤古開天斧。身後的十六人皆棉衣棉服，鐵馬長槍，統一制式，神態盡顯驍勇。

「奶奶的，這鳥不拉屎的山旮旯，好幾天沒見過活物了」，那黑大漢大出一口怨氣，眉毛上結的冰碴子垂到了下眼角。

前面馬身上坐着的男孩鑽出頭，朝黑大漢翻了翻白眼。「嘿嘿」黑大漢憨笑一聲，「風兒醒了」。

「大哥，那火龍蓮真的可以救風兒？」黑大漢看着前面的男子。

「唉！」，男子輕嘆一聲，「宮中史官查閱天下典籍。六百年前有一部奇書《山海志》，曾有關於天山火龍蓮的記載。記載說火龍蓮生長在天山萬年雪山上的火岩洞中，上古時期曾是龍族化形的神物。」男孩昂着頭聽得入了神，「舉國名醫束手無策...火龍蓮可能是風兒唯一的機會」。

「龍族？化形？」，黑大漢瞪大了圓眼。

「傳說龍族每隔八百年就會出現一個靈種，藉助火龍蓮就可化為人形。八百年前有個西蜀小國據說它的建立者就是龍族」。男子低頭看了看懷中的男孩，他將男孩身上的白狐裘捂的更加結實。男孩一張察覺不出一絲血色的小臉上兩雙清澈的黑眼珠發着亮光，他此刻正聽的入神。

男子接着說，「世間已經幾百年沒有關於龍族的傳說了，它們也許和那個西蜀小國一樣消失在了歷史的長河中...」

「那，那火龍蓮？」黑大漢有些焦急。

「天機閣發動乾坤儀，問天尺指向天山此處，和《山海志》的記載吻合。」

雪終於停了下來，天山主峰一條銀龍橫亘天際，須臾金光四射，群峰皆染。那隊人馬行進到一個山谷，風勢也弱了下來。

「大家都下馬在此休息一下」。

男子下馬將男孩抱下。男孩打了個哈欠伸展下腿腳，吃力的欠身團了兩隻雪球，黑大漢兀自發獃躲閃不及正中頭上兩邊。

「哈哈哈，魯叔頭上扎了兩個鬏，像個小姑娘」，男孩笑的伏倒在地。

黑大漢也跟着大笑，露出兩排鋼牙。

男子看着男孩，笑臉閃過一絲憂慮，轉頭望向茫茫雪山。我秦昊自認頂天立地，卻連自己兒子的性命都保不住？我手上沾滿鮮血，這難道是上天對我的懲罰？老天呀，如果是這樣的話一切都由我一人來承擔。

男子額前幾縷髮絲被風吹散，和銀槍絲帶交織飛舞，額頭那條褐色傷疤完全露了出來。

山谷中長著一顆矮矮的雪松，枝椏也不多，最下面的幾乎被積雪壓到了地面。男孩搖動樹枝，積雪落了滿懷，涼絲絲的。

突然，一聲鷹唳驚空遏雲，一隻白頭獵鷹俯衝而下向他襲來。男孩甚至沒有來得及反應。一隻銀槍呼嘯而去獵鷹應聲而落。銀槍轉眼又回到男子手中。

「撲通」，一物自雪松落下，男孩盯着那物，那物一雙琥珀似的圓溜溜大眼也緊張的盯着男孩。粉紅色的柔軟身體一條尾巴因為害怕顫抖著，身上長著四隻腳，確切點說應該是爪，但有着一張人類嬰兒的臉，頭上還有兩隻粉嫩的角，像珊瑚一般。如果說是動物的話，那也是一個極惹人憐愛的可愛物種。

「不...不要怕」，男孩搓起了小手，他也有點緊張。這時黑大漢走了過來，他看看地上的奇怪物種，看看男孩。四目相對，大眼瞪着小眼。他們蹲坐下來齊齊盯着地上的小怪物。

「絲...」，黑大漢撓撓頭長吸一口氣，「小風兒，你說這是個什麼東西？」

「不知道」

「你看像不像龍」

「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