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心疼

之了匆匆換了衣服出了浴室，看到洛停年又站在窗戶邊抽煙心事重重的樣子。他出國一去兩年半，煙癮似乎更大了。之了上前兩步想說些什麼，又覺得自己多事，哪裏有資格去勸誡他呢？

她沉默著，悄然的在一邊的沙發上坐了。這樣的周身都冷然沉寂的洛停年之了不敢靠近。她只能在他開心時，伸手時，才能讓自己走到他面前被他揉揉頭髮或是擁進懷裏。似乎從一開始他們之間就是這個樣子，她做他乖巧馴順的侄女，也像是極會察言觀色的寵物。

洛停年抽完煙，轉身過來定定的看她，之了本來正盯着他的背影出神兒他一轉身彼此便四目交接。他藏在鏡片后的眼神直接卻看不出情緒。之了與他對視了幾秒鐘便開始閃躲，「四叔，你什麼時候近視了？」她沒話找話的擠出這樣一句來。

「最近。」他紋絲不動。

「哦…」

氣氛很冷，一定有事情，這個人分明是在生氣，之了卻又揪不出一絲線索，她苦惱的想不如就這樣吧，何苦去費勁猜想，反正從來都猜不透。於是她索性笑了，讚歎道：「四叔，你戴眼鏡很好看！」

眼前的女孩子神色里都是討好，輕易的便叫人看穿。洛停年說不上是什麼感覺，他被一種被依附的成就感和僅被依附的失落感包裹着。

「之了，在洛家過的很辛苦吧。」他不動聲色的問。

之了愣了一下。到了洛家對於之了十三歲之前的生活來說，無異於從淤泥里攀至雲端。洛家和他是她的救贖，她分外珍重。「不會啊！」她趕緊表明姿態，「洛家很好，一切很好，你也很好…」

她的樣子慎重而緊張，像是說錯一句就會被打入萬劫不復之地。

洛停年的目光鎖住她，冷然道：「說實話！」

「是實話啊…」之了有些愣怔，完全理解不了他沒有根源的憤怒，她怯怯的說：「四叔，洛家真的很好，真的，我以後會乖乖的…」

「是嗎？」洛停年目光沉沉的看她，「你這件衣服小了。」他說。

「呃…」之了有些反應不過來，她自我查看了一番，才發現身上的羽絨服袖子已經短了，露著一截手腕。「還好，還好，這是你走那年冬天我買的，當時買大些就好了，它很暖和的是羽絨的……」

「為什麼不買新的？」洛停年打斷了她。

「我…」之了支吾了片刻，「我覺得還能穿…而且，我平常穿校服比較多…」

「大哥一個月給你多少零花錢？」他繼續追問。

「嗯，我平時不花錢…」之了顧左右而言他，「每天上學，周末都在家裏，有時候會跟可可逛街吃東西，也不需要我買單，我平時很少會用到錢的。而且每年過年，爺爺和叔叔們都會包紅包給我和天天，我去年拿到了四千塊呢…」

「沒有生活費是嗎？」洛停年突然捉住她的手，「沒人給你零花錢，沒人幫你買衣服是嗎？」

他的樣子出離憤怒，之了嚇住了，不明白自己到底說錯了什麼叫他生這樣大的氣？

「四叔…」之了試着轉動手腕，小心翼翼的道：「你弄疼我了，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我不該用掉那些壓歲錢，我不該亂花錢的…」

洛停年緊緊抓着她的手一言不發。回家幫她拿衣服時打開她衣櫃的那一瞬間他是震驚的。他從未見過一個女孩的衣櫃如她的那般簡單、空落，一眼到底，所有的衣服都洗的失去了原本的光彩，泛著白，泛著黃，陳舊不堪。那一刻他的心被刺了一下，那個他曾經擁在懷裏呵護的女孩竟然在他離去後過着這樣的生活！他以為她應該是被疼惜的，她也值得被疼惜，可原來這世上除了他沒有人會疼惜她。

他一把將眼前楚楚可憐又懵懂無知的女孩兒擁進了懷裏他說：「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的懷裏有之了記憶深處的溫暖和踏實感。之了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原來他在心疼自己！這就是他憤怒的根源，他在氣洛家對她的疏忽！

在洛家的日子對於之了來說，實在算不上艱難，但卻是冰冷的。沒有人在意她的存在，像是她本就不存在。可是，這一瞬間，他擁她進懷裏，帶着憐惜和心疼，之了覺得溫暖的一塌糊塗。被人在意的感覺，真的很好。

之了埋首在他懷裏，輕輕的道：「四叔，我很好，洛家很好，真的。」

洛停年靜默的抱她，緊緊的箍在懷裏，再次問道：「為什麼不告訴我？」然後他又說：「以後有什麼事情要跟四叔說，需要用錢就告訴四叔，四叔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