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化骨毒

彎月如絲、夜霧迷濛，正是綁架殺人的吉日良時。

張老二將三娘遞過來的一柄彎刀插在後腰腰帶之中，貓腰躡步上樓，後面跟着趙錢孫，手握一柄大砍刀，同樣弓腰彎背，輕手輕腳。三娘忽然頭重腳輕晃了一晃，重新站穩后一轉身推開一側牆面上的一道三尺高暗門，鑽出門外。樓上客房中悄無聲息，那名站在天字一號房外值守的瘦高護衛已然倒地不起，張老二走上前去，指探鼻息，發現那人已然沒了生氣，便沖趙錢孫一點頭，趙錢孫輕輕推開末字房門，進去片刻，便又跳將出來，向等在公子房門口的張老二一點頭，張老二得知幾個護衛也已四命歸西，緊繃的肩頭鬆了一松，他晃了晃腦袋，便一手推開房門，另一隻手從腰間拿出一方白帕，邁腿進去，另一邊的趙錢孫也推開了那對兒夫妻的房門。灰濛濛的屋中，床榻形狀隱約可見，張老二摸將上前找准榻上公子的頭頸處，猛地一躥，以臂壓頭、以腿壓腹，右手一方白帕直直拍到那人面上覆住口鼻，但那公子並未做任何掙扎，張老二不解，鬆開手，晃了一晃那公子的肩頭，一觸之下便發現此人肌松膚軟，竟似無骨一般，不由驚呼：「化骨毒？！」他沖向台案掏出火折將燭台燃亮，轉身照向那白面公子，竟見其面色青黑、口鼻凹陷，張老二嚇得呆立床前一動也動不得，鋪邊滴滴嗒嗒流下些濃稠漿液到張老二腳邊，張老二連忙跳開，啊的一聲便衝出門外。另一邊的趙錢孫也從屋中衝出，「老二！這屋中沒人啊！」但見張老二跌跌撞撞跑了過來，「大，大哥，萬...萬毒谷！」「什麼？！」

「哈哈哈！沒想到十多年不涉世事，竟然還有人知道我萬毒谷的名號！」那中年夫婦的聲音自樓下傳來，張趙二人戰戰兢兢地把身子挪到樓梯口，蹲下身來，向下張望，果然見那夫婦二人赫然立於店中，女子手中托著燈燭，夜黑風高、燭火映面，更顯得二人詭怪、氣氛靈異。男子手中還託了一物，黑暗之中飄飄乎乎，趙錢孫看不分明，張老二卻是看得真切，不由得一跪、抖如篩糠。但聽那女子說道：「夫君說笑了，即便咱們不出谷，但少了萬毒谷的毒，這世間還有什麼狗屁的江湖？」

「哈哈哈，夫人說得對！說起來，兩位仁兄看來也是江湖中人，在這荒郊做掌柜，真是委屈二位了。」說罷，把手上物件啪的一聲甩在櫃枱之上，坐在長桌一旁。婦人則舉着手上燭台，緩緩走至其他燈架，邊走邊說：「我夫婦二人久未入世，不知最近江湖上又有了哪些趣聞。鋒哥，我想聽。」

『鋒...鋒哥...化骨毒...』，張老二腹中一陣抽痛，『萬毒穀穀主萬刃鋒和毒娘林青瑤！』他和趙錢孫互望了一眼，二人心知此番凶多吉少。

「即然瑤妹想聽，那二位仁兄何不下來一坐，與我們扯個閑篇兒？」萬刃鋒拍了拍身旁桌案，「承蒙二位照應招待了一桌好久好菜，我夫婦二人就反客為主，也請你們二位喝一盅如何？」燈火俱燃，滿堂昏黃，趙錢孫也一眼就看到了剛才萬刃鋒甩在桌上那物件：一副人皮。三娘的人皮！

咚的一聲，趙錢孫一頭暈倒在了樓梯之間，接着嘀里咕嚕地滾下台階，張老二情急之下也跟着連滾帶爬地跑了下來，臨到堂中想慣力向前，他直摳掉了幾層牆灰方才止住急奔的腳步，趙錢孫卻繼續向前滾了幾滾，側倒在萬刃鋒的腳邊哼哼唧唧渾身癱軟爬不起身來。

萬刃鋒伸手拖住趙錢孫的一邊腋下，向上一拉一丟，老頭身子軟綿如無骨一般被扔在一旁的凳上，低着頭篩成一團。萬刃鋒接過三娘遞來的酒壺，倒了一碗推給趙錢孫，又倒了一碗放在自己另一側，側過頭對着張老二道：「你大哥都坐過來了，你也來啊！」

林青瑤輕嘆，緩緩走到桌邊，拎起桌上人皮，濃液滴嗒不止，「你桌上放着這個，誰願意坐過來？」張趙二人哇的吐了出來，掩面大叫，「英雄饒命！」「夫人饒命！」林青瑤哼了一聲，「瞧你們那慫樣兒！誰稀罕你們的狗命！」她撫着手中的皮囊象是在把玩一件名家墨寶，「你們不懂，這可是件精品，風乾煉油入葯泡酒，滋陰補氣提神駐顏。這麼個好物，你們卻讓她在那暗間準備尖利暗器，划傷了可怎麼辦？」她若有所思追憶年華：「這種好貨，我當年在娘家時攢了百十餘件，還熬了上百副回春膠孝敬爹娘，誰成想後來爹爹發現是人膠竟勃然大怒，硬是將我多年心血付之一炬！」言罷，謝青瑤嗔怪的看了一眼萬刃鋒，「居於谷中這幾十年，我竟然都快忘記世間還有這等尤物可以煉化了！」萬刃鋒面色一滯，「夫人受委屈了，要不是那姓王的小子把咱們良兒擄了去當人質，逼我二人不得出谷，我也不願呆在那憋屈的山窪窪里做什麼狗屁的谷主，還害得夫人無膠可煉！」林青瑤介面道：「更不會無聊到收了李佳辛這個逆子當養子，又被他挾持着出谷去給什麼狗屁南靖王效力！」隨後她想起什麼似的，沖着張趙二人莞爾一笑道：「說起來這次還真多虧了這二位哥哥相幫，我夫妻二人才得已殺了李佳辛那小子脫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