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局

大局

楚山河帶着關海升來到原州的一處郊外密林之中,關則寧運起內力緩緩送到關海升體內,關海升微微睜開眼講話也有了力氣道:「還是你救了老夫。」

楚山河笑着道:「還不想讓我救你嗎?」

關則寧強忍着疼痛道:「受之有愧啊。」

楚山河道:「關老,你不會有事的。」

關海升道:「那就趕緊給我上藥療傷啊,血流多了會死人的。」

楚山河取下那支箭,這支箭是赤色的,楚山河盯着它看了很久,臉色微微一變,關海生看出楚山河臉上的異樣,問道:「箭上有劇毒?」

楚山河道:「是。」

關海升微微一笑道:「你就別費力氣了,我活了七八十年了早已是要入土為安的人了,只是我還是有些事情不明白啊。」

楚山河道:「關老,何事?」

關海升道:「你為何又回來了?」

楚山河坦然地坐在關海生面前道:「我弟易川死後你找到我時,我便有回來的打算了,但是我若是就這樣回來恐怕我都未必能活到今天。」

關海升道:「哦?」

楚山河道:「不說關丞相,就是我的那些兄弟算計我,縱使我武功高強,江湖朋友眾多也未必能保的住我。」

關海升道:「是嗎?」

楚山河笑道:「也完全並非如此,只是知道關老沒有看破這本身就是一個局。」

關海升道:「哦?局?怎麼講?」

楚山河道:「我弟白易川的死便是開局的鑰匙,而且這個後半場的局就是我弟易川所設。」

關海升道:「死人設局?」

楚山河道:「沒錯,我十八歲遊俠江湖那年曾結交了一個江湖術士,江湖人稱它張先生,他送給我幾句讖語『山稱皇川為帝,山川兩相立。川必依山居,孤山難自立。若有風雨來,其禍必相從。』

我當時久歷江湖什麼稀奇事沒見過,我也當作他只是個江湖騙子,可沒想到他的讖語指的就是我和易川,當時我年輕,根本猜不透他的意思,不過涉及到『皇』與『帝』我也明白三分。」

關海升道:「這有什麼關係?」

楚山河道:「關老聽我細細道來,起初我問他這究竟是何意他始終給我說天機不可泄露,我為了弄清這幾句讖語的意思於是整天跟着他看他給人占卜算卦,這一跟就是一年多,終於他給我講清了這幾句讖語的意思,意思就是我可以稱皇,易川可以稱帝。」

關海生道:「這天下如何有兩個皇帝呢?」

楚山河道:「沒錯,天下如何有兩個皇帝?接下來便是真正開局的關鍵,按他的道理講,我若稱皇易川也一定可以稱帝,我們二人免不了兵戎相見,除非我們二人之中有人做皇帝另外一人心甘情願輔佐之,應了他的相依相存的道理。我當時年輕想法沒有那麼多,只想做一個江湖浪客,根本不想做皇帝,可是我若不出手易川很難在眾位兄弟中奪下皇位。可是若讓別人稱皇稱帝,天下大亂,蒼生塗炭,百業俱廢便是禍隨風雨來。我當時聽到不免震驚不已,唉,當時雖然已有了很多江湖閱歷,但是終究比不上一個老江湖。」

關海升道:「為什麼偏偏選中了你們兩個人呢?」

楚山河道:「這就是這個局最讓人痛恨的地方。」

關海升道:「怎麼說?」

楚山河道:「我後來真的一意孤行執劍殺了太子,逼着父皇退了位,后將皇位讓給易川。」

關海升道:「當年連我都不認識你了。」

楚山河道:「我做了此事後始終懊惱不已沒日沒夜都受此煎熬,但是隨着我漸漸地成熟對這個江湖有了不同的認識,再也不是當年那個一意孤行、無所顧忌的少年時,我開始去調查這個張先生,終於在我的不懈努力下攻破了這個老狐狸的防線,關老,你可知他的真實身份?」

關海升道:「誰?」

楚山河道:「他就是我弟易川母后的兄長。」

關海升道:「陳貴妃?」

楚山河道:「沒錯,因為當時父皇冷落陳貴妃故此冷落了易川,而只有我和雪兒與易川交好,所以易川一直拿我們當哥哥、姐姐,此事被身在江湖的張先生知道了,他為自己的親妹妹報不平。

其實張先生只是化名,他的真實名姓叫陳天齊,一個很有遠見的人,他秘密聯繫到陳貴妃、白易川,當時易川年紀還小才十二歲,而我十四歲早已經在江湖上混跡了兩年,而我就成了他們劃開父皇心口的一柄利劍,所以知道他為什麼會選中我了吧。」

關海升道:「原來如此。」

楚山河平靜地道:「所以他們就制定計劃,要讓易川當皇帝,但是當皇帝哪有那麼簡單,我父皇有這麼多孩子,輪也輪不到他,況且我大哥已是太子身份。

然後陳天齊就在江湖上秘密找尋我的蹤跡,沒想到真的被他找到了,也就是說接下來我從十四歲到十八歲的經歷他都了如指掌。

只要不是威脅我生命的事情發生他們都只會暗中跟蹤我,後來他就突然出現在我的世界,我二十歲那年他們就要開始動手,因為時機已經成熟,我在江湖上有了自己的朋友,有了自己的勢力,他們認為我這柄劍已盡鋒芒。

雖然當時我已經長大成人,所以僅憑幾句讖語就想讓我做那件事是萬萬不可能的,但是論心機我卻遠遠沒有他們深。我十八歲到二十歲的這段時間一直與陳天齊待在一塊,我的思想受他影響頗深,後來那件事就這樣發生了。」

關海升道:「好深的心機。」

楚山河道:「是,其實這僅僅還是開始。」

關海升道:「後面還有?」

楚山河道:「不錯,皇位白易川得到了,當時的我隱退了,因為我覺得自己做錯了。」

關海升道:「所以你選擇了逃避?」

楚山河道:「我的確在逃避,一直在逃避,後來我弟易川死了,而他又做了一個局,這個局就是現在的局。」

關海升道:「怎麼說?」

楚山河道:「白易川稱帝後事實表明他真的是位好皇帝,但是如果眼前有一座山,白易川絕對不會翻過去,他一定是能將這座山移過來的人,所以他在位之時就已經開始了下一個局,因為他要讓他的長子白啟興坐皇帝。」

關海升道:「這難道不是理所當然嗎?」

楚山河道:「若是都跟關老這樣想也就罷了,可是偏偏他不用常人的規矩做事。」

關海升道:「怎麼說?」

楚山河道:「因為諸侯都已經被我趕出了原州,其實在原本的計劃中是要我殺掉所有人的。」

關海升道:「殺了他們已決後患這是自然。」

楚山河道:「但是我還是手軟了,這就改變了這個局勢的走向,陳天齊為了避免暴露他們的意圖所以他們只好任我行,暫且遵照我的意圖。」

關海升道:「憑陳天齊的勢力殺掉一些小侯爺不應該是難事吧?」

楚山河道:「正常人都知道不是難事。」

關海升嘆了口氣道:「看來我就只配做個正常人。」

楚山河道:「白易川稱帝時十八歲,你想想十八歲的年紀去治理一國需要什麼樣的心境?但是我把他推出去后,他卻完全沒有拒絕,只是做了做樣子。」

關海升道:「為何?」

楚山河道:「因為他已經做好了當皇帝的準備。」

關海升道:「六年,足以改變一個人。」

楚山河道:「白易川的改變,實力上一定不亞於我的改變,只不過他始終不顯山不露水,但是出手便是一個能移山的人。只不過當時的我卻不會發現這一點,因為他掩飾的實在太好了。」

關海升道:「這些年你又成長了不少。」

楚山河道:「若是換作今天的我肯定不會輕易出手。」

關海升輕嘆了口氣,道:「當年的你太直,不過然後呢?」

楚山河笑了,楚山河道:「說到哪裏了?」

關海升道:「陳天齊為何沒有殺掉那些皇子?」

楚山河道:「因為我不會殺他們,若是他們殺了那些人,有些人一定認為是我所為,因為當年的白易川看起來不像是一個能殺人的皇帝,若是當年的小侯爺被殺了我一定會起疑心,憑我的性格也一定會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的,所以陳天齊看準了我這一點,他們為了掩飾才任我行。」

關海升道:「能將人看得如此通透實在讓人佩服,不過他們不會殺了你嗎?」

楚山河道:「當年的我就像一隻小老虎,橫行無忌,況且你不知道當年我的勢力已經有多大了。」

關海升道:「一個二十歲的少年郎若非天賦異稟武功超群他還有什麼?」

楚山河道:「我遊俠江湖遇到了很多人、很多事,其中不乏有生死之交,我其中的一個朋友叫公良文奇,他就是當時閻羅門大閻王公良讓的兒子,閻羅門少主人,公良伯父對於我的存在他是知道的,不過他發現了我身上一個秘密。」

關海升道:「什麼秘密?」

楚山河道:「他發現我總是被人跟蹤,這對於一個殺手而言實在再敏感不過了,當然這不是僅憑感覺就能做下的判斷,他調查了我。我當時偷偷跑出皇宮闖蕩江湖,我的身世本應很清白無人知道的,但是公良伯父卻動用了一切江湖關係徹查我,最終終於被他調查出來,我就是當今皇上五皇子,白依山。一個皇帝的兒子,一個江湖殺手門派的兒子,兩個人卻是好朋友,你敢想像嗎?」

關海升道:「果然精彩。」

楚山河搖搖頭道:「按照尋常人的邏輯我是不是應該被殺了,因為我闖入了一個滿是殺手的世界。」

關海升道:「我應該這樣認為。」

楚山河道:「但是他們卻都不是尋常人一個一個都是沉澱了多少年智慧的老狐狸。」

關海升道:「不錯,不過你剛才稱他為公良伯父?」

楚山河道:「不錯,公良伯父查出了我的身份而我卻什麼都不知道,就像個傻小子,但是他對我卻出奇的好。」

關海升道:「莫非他認為跟蹤你的人都是皇宮內派出來的高手?」

楚山河道:「關老你也猜到了。」

關海升忍着痛苦笑道:「似乎只能這樣想。」

楚山河道:「沒錯,公良伯父一定認為他們都是皇宮高手暗中派來保護我的,所以他不敢動手,因為他知道普天之下沒有哪個門派可以跟朝堂作對。」

關海升道:「這是一個尋常人的邏輯。」

楚山河道:「但是,他卻敢。」

關海升吃驚道:「哦?」

楚山河道:「公良伯父想利用我攻破皇門,他對權力的野心已經不再僅限於一個門派了。」

關海升道:「他想真正一統朝野。」

楚山河道:「不錯,他想一統江湖,為什麼人對權力永遠都是這樣的渴望?」

關海生有些慚愧道:「因為人們賦予了權力太多神奇的色彩。」

楚山河道:「所以我和文奇顯然就成了他的劍。但是有野心固然好,關老應該知道管理一家不易管理一個門派更是不易何況這個門派的勢力在江湖上可謂浩大。」

楚山河長嘆一口氣道:「奈何閻羅門如江海之勢磅礴卻用流水堤壩圍之,公良伯父的治理出現了問題,導致門派中腐朽之事增生,後來越來越嚴重,屢禁不止。

門派內被一些掌權者四分五裂,甚至還有人要搶奪大閻王之位,於是閻羅門內部相互仇視敵對,生殺之事屢屢發生,而公良文奇就死在了閻羅們整治門派叛亂之中,公良讓在這場治亂中大傷元氣,閻羅門的勢力也縮小了不少。

似乎一切都是命運,我在當時的環境中活了下來,公良讓當時已經心灰意冷他沒想道昔日一同打拚的兄弟竟因為權力而反目成仇,所以他收回了當初一統江湖的野心收我為義子,我為了公良文奇同意了。

因為我活着已經不是僅僅為了我自己,還有我死去的兄弟公良文奇,因為當時我根本不知道公良父子真正的身份,閻羅門內發生的事情我也沒有把他想的那樣嚴重,所以我當年做事全憑一腔熱血。」

楚山河笑着道:「當時實在年輕,現在想想都不免有些可笑,然後我就稀里糊塗的被公良讓推舉為這代大閻王,一切發生的太快我根本來不及反應,我也完全不相信這是真的。」

關海升道:「他可能是看重你的身份了,單純的以為你皇族的勢力肯定對你有所幫助。」

楚山河輕嘆一口氣道:「自然很多人不服一來我年紀太小,二來我武功低微根本不配。但是促成這件事的還有一個人,我師傅,當我被公良讓推舉出來要做大閻王的時候,我的災難就來了,因為不免會遭到人的暗殺。」

關海升道:「你暗中不是還有陳天齊的人保護你嗎?」

楚山河道:「這就說來話長了我也是後來知道的,公良讓暗中一手障眼法迷惑了他們。我遭人暗殺身受重傷,逃離閻羅門,又因禍得福,機緣巧合之下遇到了一個人『妙水山人』歐陽門笙。」

關海生道:「從沒有聽過這個人。」

楚山河道:「我師傅一生從沒有入過世,所以他的名號江湖人根本就沒聽說過。我成了他的徒弟后,武功境界大增,當時對於我來說真是一件奇遇。

我重返閻羅門,而當我再回到閻羅門的時候公良伯父已經被殺了,被殺的事情是他的一個朋友告訴我的,我大怒之下,大殺四方,一劍洗鬼門,無不賓服,當然我師傅來幫我了。」

關海升道:「你到真是不凡,讓一位從沒有入世的隱士為你出手。」

楚山河道:「這就是命運吶,我很對師傅的脾氣,他不想我剛學了他一身武功就被殺,況且他老人家一生的武功我短短几天就學個一乾二淨難免境界不穩,又何況年輕氣盛不知深淺,極容易引火燒身。」

關海升道:「這倒不錯。」

楚山河道:「然後我就成了閻羅門的大閻王,當然告訴我閻羅門真正內幕的是公良讓身邊一個很不錯的朋友,公西灼,他也是支持我做大閻王的。

公西灼在公良讓被殺的時候負傷逃走了,後來找到了逃離閻羅門的我,併發生的事情告訴了我甚至將公良讓曾經告訴過他的一些事也告訴了我,不過他沒說有人跟蹤我的事,後來就是我殺了回去。

公西先生一個武功那樣高強的人還是身受重傷,可見閻羅門是個高手如雲的地方,若不是我師傅出手幫我擺平此事我還真難成事。」

關海升道:「真是位好師傅。」

楚山河道:「我師傅一出手,閻羅門的人認為我不是個簡單人物,背後一定有一座靠山,所以他們忌憚這股勢力,不得不臣服於我。

隨着時間的推移我武功境界漸穩,那些人早已經不是我對手,所以大閻王之位我就坐到了現在,公西先生重傷難愈也死了。」

關海升道:「真的還想聽一聽公良讓的那手障眼法。」

楚山河道:「關老,差不多就行了。」

關海升道:「你是見我快要死了吧,我可告訴你,你的故事講不完我可捨不得死。」

楚山河道:「關老,你應該聽下面的事情,好讓自己死個明白。」

關海升道:「這才是我認識的那個臭小子。」

楚山河道:「公良讓一死,障眼法一破,我成為大閻王的事情還是被陳天齊知道,不過這無疑成為我的保命符,沒有哪個門派非必要時刻願意與一個殺手門派為敵的。」

關海升道:「換做我也絕對不敢殺你。」

楚山河道:「所以當你們來找我的時候我就知道白易川又開了一個局,不過他還依然認為我什麼都不知道,還蒙在鼓裏。」

關海升道:「怎麼說?」

楚山河道:「不趕盡殺絕無異於養虎為患,日後他們一定會回來的,事已如此白易川等人也沒辦法了,白易川一面提防我發現後會去找他報仇,另一面又下了手棋。

但是當時我是渾然不知,怎麼會去報仇呢?當我將這件事情搞明白,已經過去了好多年,我弟易川已經養成了他的勢,成為一位好皇帝深得人心,我又如何能再殺他呢?況且如今的我已經不會再那樣衝動了,我能夠冷靜的做出判斷。」

關海升道:「如此甚好,不得不說白易川真的是一位德行仁厚、愛民如子、治國有方的好皇帝。」

楚山河道:「我弟易川始終擔心我的勢力太大會在他死後再將皇位奪走,所以他沒有立太子,這樣朝堂無太子,人人能為帝,所以他在位的時候順便將諸侯的勢力養了起來。」

關海升道:「他竟然還不放心你?」

楚山河道:「坐在那個位子上的人除了制衡有絕對相信的人嗎?一個人被人騙了這麼多年如何不會仇恨騙他的人,況且被騙的人遍體鱗傷。」

關海升道:「他想牽制你,所以這就是他的另一手棋。」

楚山河道:「沒錯。」

關海升道:「妙不可言吶,以力治力,讓敵殺敵。」

楚山河道:「他只是怕我,但是他一定不會狠心殺我。」

關海升道:「你還是喜歡以善讀人。」

楚山河道:「我並不算是一個好人,我也殺過人,而且殺了很多,但是我都會告訴自己儘力去做好人應該做的事情。」

關海升道:「殺過人的人還能做到心思純凈嗎?」

楚山河低下頭思考良久道:「不能。」

關海升也點點頭,道:「這一點我很認同,江湖人沒有哪雙手是一生都用清水洗凈的。」

楚山河道:「所以我儘力去做一個好人應該做的事情。」

關海升道:「白易川的所作所為,不是讓白啟興太孤單了嗎?」

楚山河道:「白牧瓊、你、徐中年就是他另一手棋中的一枚棋子。」

關海升道:「哦?」

楚山河道:「關、徐兩家有間隙,因為兵力分佈不均一事。」

關海升道:「說來慚愧身為人臣,不為國着想,卻互生間隙。」

楚山河笑了笑道:「他找到你們的意圖關老可能想到吧。」

關海升道:「我們互生間隙皇上本能從中調和,但是他任由間隙增大,讓兵力出現一邊倒的局勢。」

楚山河道:「你歇著吧,我來說。」

關海升笑了笑道:「又擔心我要死了?」

楚山河道:「不錯,你省點力氣吧,待會兒好上路。」

關海升道:「除了雪兒就是你敢對我這個老頭子這樣說話。」

楚山河道:「他看着你們間隙增大,卻讓你們一起來找我,就是防止勢力大的一方出現謀亂,讓另一方可以藉此牽制他。」

關海升點點頭。

楚山河接着道:「而白牧瓊是他另一枚棋子,因為白牧瓊拜師斷天涯,從小跟隨段天涯習武,與斷天涯感情甚好。

我殺了太子逼退父皇扶持了白易川,讓斷天涯對我心生不快,白牧瓊深受影響。我讓諸位皇子離開原州的時候,他卻被白易川留了下來,而且留在了斷府。

所以現在想想如果當時我非要讓白牧瓊離開,斷天涯一定會造反,白易川決定的事我也不好再說什麼否則我就是在亂攝朝政。

我不想讓人認為我弟易川是我扶持的傀儡,所以他就藉機製造我和斷天涯之間的間隙。

後來我二十歲出征,斷天涯隨我出征卻死在了征途上,當白牧瓊得知此消息后一定對我痛恨不已,但是當時他的能力不足還不敢妄動,況且平定四方后我就沒有回去,又回到江湖上流浪,他也沒機會找我報仇。

白易川正好開始利用白牧瓊對我的恨培養他,他雖然沒有立太子但是按照道理來說繼位的一定是興兒。我若是回來因為皇位的事情殺白啟興的話,白牧瓊一定是第一個站出來的人,所以他為興兒培養了一個世上最好的護衛,當然白牧瓊也可以爭位,但是他未必有那些勢力,我猜白牧瓊的勢力絕對在白易川的掌控之下,這是重中之重,他不能為興兒培養一個老虎,所以白牧瓊勢單力薄若想奪位勢必要先扶持興兒登基坐殿,然後挾天子以令諸侯。

我弟易川算的很好,他知道白牧瓊一定沒有辦法挾天子以令諸侯因為諸侯的勢力不是他能抵抗的。我本可以不管此事,但是我知道所有諸侯爭位互相敵對和他們有一個共同敵人哪一個更能讓天下大亂?」

關海升道:「勢必前者。」

楚山河道:「所以我的作用就出來了,我弟易川一定算到我不會坐視不理,這是我在仍然不知道他們整個計劃的前提下。但是我知道了,所以我還是出手了,因為我不想看到因為當年我犯下的錯誤讓別人在犯一遍。」

關海升道:「可是他就不怕你得了皇位殺了白啟興嗎?」

楚山河道:「我想這點他應該有所防備,他應該料定我不能殺興兒,因為我為皇位殺自己的侄兒,還是一代明君的兒子,我一定會成為眾矢之的這朝堂恐怕要散,而且我也不知道我十五年後再次出山,他為興兒除了找了白牧瓊做護衛以外還在背後做了那些制約我的方法,難道他知道我若坐上皇位勢必已經經歷了一場場血戰,勢力損耗殆盡,然後又有一股勢力滲透進來能與我抗橫?」

關海升道:「他會不會在賭?」

楚山河道:「拿自己畢生的心血去賭一盤不會贏得棋,他不會做。」

關則寧道:「倘若你奪不了皇位呢?」

楚山河道:「問題就在里,我奪不到皇位和我奪了皇位殺了白啟興和奪了皇位不讓於興兒以及我弟牧瓊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結果不都一樣嗎?那他這盤局不就擺了個空嗎?」

關則寧聽到這裏臉色都變了,道:「所以則寧讓你讓位的時候,你反而沒有太過拒絕,其實你並不怕我們。」

楚山河道:「怕自然是要怕的,關老你不要太高估我,你們可是三百萬重甲軍,我楚山河武功再強,天大的本事能殺百人、能殺千人、能殺萬人但是能殺百萬人嗎?

我都能想像到自己被剁成肉泥的景象,況且你們實在是掐住了我的命脈,我大勢已去當然要放棄。

不過關丞相的確是個變故,我沒想到他成了破此局的鑰匙,所以此刻他有可能很危險,我弟易川一定給興兒找好了退路。」

關海升道:「就是說現在這個局還沒破?」

楚山河道:「這個局在我看來又像一個不是局的局,只要興兒坐了皇帝這個局無論怎麼變化都成了。」

關海升道:「是啊,白易川為白啟興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甚至不惜犧牲你來削弱諸侯的勢力,好讓白啟興高位得坐。」

楚山河道:「是啊,興兒一個十四歲的孩子如何能抵抗得了各路諸侯呢?」

關海升道:「倘若殺了白啟興呢?」

楚山河道:「我做了皇帝又如何,皇位終究是傳不下去的,因為興兒一定會在一股勢力下輔助稱皇的。關老覺得知道真相和不知道真相的我會出手殺掉興兒嗎?」

關海升道:「不會,所以我猜白易川一定也是這樣認為的。因為你是楚山河,否則以你的能力殺了白啟興去對抗那股隱藏在黑暗中的勢力一定不會很難,但是你無論如何都不會殺白啟興。」

楚山河道:「關老終於能承認我是楚山河了。」

關海升道:「因為楚山河懂情。」

楚山河道:「正因為如此我才被關丞相鑽了空子,我始終都沒懷疑過關丞相。」

關海升道:「徐中年也是個變故。」

楚山河道:「沒錯,徐將軍沒有來得及阻止關丞相入兵原州,也虧徐將軍被南越國牽制住沒有帶兵回來,否則,屍橫遍野的場景我現在也可以想像到。」

關海升道:「是啊。」

楚山河道:「一個死人不會料到其中的變數的。」

關海升道:「你想那股勢力會不會是陳天齊?」

楚山河道:「若不知道整個計劃自然就不知道陳天齊這個人,但是我知道了他們的計劃,而且將陳天齊查的一清二楚,所以這股勢力應該不是陳天齊。」

關海升道:「我枉活了八十年吶,終究是活成了尋常人,只看到眼前事,卻沒想到自己已經身在局中,可惜可惜。」

楚山河道:「關老放心,關丞相我一定不會讓他有事,而且我也相信他會是一位好皇帝,否則他一定要死於我的劍下。他奪位看上去真的有理有據,反而比我這個殺兄逼父的人更好。況且這個局根本就不是人能看明白的,因為他的發展完全是人看不到的。」

關則寧道:「宮門深似海呀。」

楚山河道:「別人都以為我是白易川的靠山,孰不知我其實只是他們手中的一柄劍。」

關則寧道:「如果你不出山呢?」

楚山河道:「諸侯紛爭、天下大亂、民不聊生、國將不存,這不是我想看到的結果,而且我弟易川也一定深知我這一點。」

關海升道:「你們倆真箇無山不川呀,沒想到區區一個奪位之爭,背後竟隱藏着這麼多不為人知的事情,看來我活得還是太淺了,古人云:『朝聞道夕死可矣』,今日你將這朝堂風雲給我講明白,我死也瞑目。」

楚山河道:「是啊。」

關海升道:「你為什麼只單單對我說?莫不是你見我要死了拿我當作你吐口水的痰盂。」

楚山河道:「你還真是越老越愛開玩笑,我就算給別人說別人也不信吶,現在在這個地方還能讓我尊重的長者就是關老你了,所以我一定要將這些事情講給你,至於其他人我不在乎他們怎麼看我。」

關海升道:「今日能聽到你這番話我死也瞑目,你難道不怨恨我們嗎?」

楚山河道:「有何怨乎?」

關則寧道:「我們的出現佔了你們白家的天下。」

楚山河道:「此話不是這樣講的,這天下在我眼裏看來他可以姓白,可以姓關,可以姓張、趙、李、孫,沒有人能將天下永遠掌握在手裏,所以我對此事看得還是很通透,能者居之,權力這東西就像是毒藥,有的人用之以毒攻毒方可救人,有的人用之卻是為了荼毒他人,而我見多了世態炎涼、悲歡離合,腐朽貪敗,我卻發現無論誰做都像是治標不治本。」

關則寧道:「如何治標不治本?」

楚山河道:「腐朽是在人的心裏,腐朽的人不能抵抗心中任何黑暗的事情,所以只能依靠法來規整人們的行為,但是這難以真正規整人的心,尤其是掌權者的心。」

關海升道:「說的有理。」

楚山河長嘆一聲道:「所以我一直在逃避,不願去面對犯過的錯,不願去面對這個天下,不願去面對一切的一切。」

關海升道:「我以為你會活得很明白。」

楚山河道:「並不明白,不過現在明白了,所以才會再次選擇入局。」

關海升道:「你做的已經很好了。」

楚山河道:「遠遠不夠。」

關海升道:「你會是一代明君。」

楚山河道:「也就一代而已。」

關海升道:「一代還不夠嗎?」

楚山河道:「遠遠不夠。」

關海升道:「你可以做兩代,就像白易川,人活一世算盡兩代人。」

楚山河道:「死人又如何能夠左右一個局勢呢?局勢是由活人決定的,甚至只有活着的少部分人來決定,但是這就是江湖啊,縱使你有翻江倒海、呼風喚雨之本領,可你仍然是在這江湖中啊。」

關海升道:「我活得夠久了,今日聽你這席話,真感覺自己是白活了。」

楚山河道:「如何白活了?」

關海升道:「我智遠不如人矣。」

楚山河道:「這就是江湖啊,有它的險,有它的美;險到你每時每刻都感覺生命受到威脅,這是世間的不公;美到你總是能找到合適的對手,尋找中意的人。

江湖的美險全在於看景的人,你看的景是什麼樣子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景在你心裏是什麼樣子。這是我多年來發現的一點,所以我現在活得很明白,否則當我知道我的親兄弟拿我當劍一樣使用,為了權力背信棄義豈不讓我會瘋掉?」

關海升道:「你若是一個傻子就不會瘋了。」

楚山河道:「可惜我不是,我才智無雙、玉樹臨風,所以我知道我被人算在局中的時候我恨死他們了,但是發現真相的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了,所以我沒有瘋掉。」

關海升道:「既然如此,你把雪兒帶走吧,他是我最關心的人。」

楚山河道:「我會的。」

關海升輕出了一口氣道:「別讓我失望,我雖然反了但是仍然沒有後悔。」

楚山河道:「關老,你做得沒錯,任何人都有權力去爭天下,這權力不是一個人的權力,江湖也不是一個人的江湖。」

關海升奮力地說道:「若是世上還有人能與你作對手,那麼那個人一定是白易川的化身,至少老頭子我是這樣認為的。」

楚山河笑道:「關老,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可沒有那麼多心機,我只想活得簡單些。」

關老道:「人沒辦法選擇命運,但是命運卻能選擇人,有的人天生就沒辦法活的簡單,因為這是他的命。」

楚山河道:「關老,我......救不了你。」

關海升會心一笑,輕輕地點了點頭,緩緩地閉上雙眼,毒發身亡。

關海升死了,帶着楚山河所有的秘密死了,楚山河心裏想道:「關老你就帶着我的秘密去吧,解我半生鬱悶。」

關則寧死的很坦然,他看到楚山河沒有怪罪他門關家奪了白家的天下;死的很開懷,他看到楚山河現在活得很好,他將來也會活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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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客斷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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