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雨師妾（十三）
在華真真羞澀、期待的目光之中,楚留香從容一笑，氣定神閑的道：「華姑娘有所不知，這一位是我的未婚妻子,雨師妾。」
華真真：「…………」
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看到楚留香一臉正宮夫人的表情,美人也沒有否認，不由小聲抽噎了一下,一擰身跑回了船艙之中。
高亞男也很驚訝，道：「一別數年,香帥竟然要成婚了？」
楚留香目光溫柔，笑而不語。
他心中其實並無把握，不過是為了避免節外生枝,才一直作此說法，說起來,能與心上人洞房花燭,誰不想做一回乘龍快婿？
誰知，龍女一聽這句話,身上冷淡又傲慢的氣勢,似乎消散了幾分,豐潤的紅唇一勾,欣然道：「成婚？我們自然是要成婚。」
楚留香的手臂忽然收緊了幾分，似乎有一點驚訝,下意識看向龍女，目光之中已帶上了繾綣的情意，低聲道：「你肯與我……」
龍女的眼睫纖長、濃密,如同冬日湖面上的枯枝,倒映在海面一樣沉寂的眸子裏。
她不容拒絕的道：「你勾引了我,身體上已經打上了標記，這輩子是跑不掉了。」
楚留香：「…………」
這應該是一句情話，不過由於龍類近乎於偏執的佔有慾、身為上位者的傲慢，令人聽起來在甜蜜之中，似乎還有一點兒可怕。
龍女眯起眼眸，道：「你有什麼意見？」
楚留香不由失笑，有一種溫柔的、繾綣的情意，在他清澈的眸子之中流淌，一點也不灼灼逼人，只會讓人不自覺的沉溺其中。
他摸了下鼻子，低笑了一聲，語聲放鬆的道：「看來，為了在成親之前不被未婚妻子打斷腿，我還是恪守男德一些比較好。」
姬冰雁看了一眼天色，道：「大抵明日我就會看到，天上的大陽打西邊出來了。」
他裹緊了狐狸毛披風，在夜色之中，客氣的對高亞男點了一下頭，回到了船艙中。
隔着十幾丈，不用內力傳音，高亞男也聽不太清楚留香二人說了什麼，況且胡鐵花不在，她也沒有心思在大海上與他們敘舊。
不一會兒，甲板上又走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婦人，乾枯瘦削的厲害，彷彿已到了風燭殘年，正是華山派的掌門人的枯梅師太。
一看見美艷的龍女，她的身形一頓，渾濁的眼眸之中忽的生出一股殺意，氣勢也有一瞬間的尖銳，似乎下一秒就要撲殺上來。
可是下一秒，這殺意就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似乎是錯覺一樣，楚留香心中暗自警惕了起來，注意到枯梅師太已不再冷靜了。
高亞男道：「這是我師父，枯梅師太。」
枯梅師太拄著拐杖，一隻左手藏在袖袍之中，冷冰冰的道：「楚香帥，雨師姑娘。」
她在江湖上成名了幾十年，號稱是「鐵仙姑」，大抵是由於胡鐵花的關係，看向楚留香的視線並不客氣，甚至還有一絲冷漠。
楚留香道：「枯梅大師，久仰大名。」
他早已聽聞，這位鐵仙姑的一隻左手只剩下枯骨，作為一個體貼的男人，自然不會刻意去看人家的傷處，只是客氣的一頷首。
枯梅師太冷笑了一聲，就在這時，一旁的華真真羞澀一笑，輕拉了一下她的衣袖。
「…………」
枯梅師太沉默了一下，語氣也和緩了一些，道：「楚留香，蝙蝠島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你與我心知肚明，看在亞男與你是舊相識的份上，這一路上你可與我們同行。」
這句話，教科書一般的傲嬌語氣。
龍女品味了一下深意，不由捏了一下楚留香的窄腰，他的身體那麼高大、強壯，肩膀與背那麼寬闊，腰身卻十分柔韌、勁瘦。
楚留香摸了下鼻子，道：「不要亂猜。」
這位師太已經幾十歲了，真的不在他的魅力有效範圍之內，她對龍女的敵意，並不是來源於女人的嫉妒，而是其他什麼東西。
龍女沒有多說什麼，道：「告訴她，只有牛羊才會成群結隊，而猛獸總是獨行。」
她分辨的十分清楚，這種敵意就是女人的嫉妒，不過不是沖着這張美艷的臉，而是對身上的衣裳，這件艷烈如火一樣的紅衣。
楚留香心中也有回絕之意，於是略一揚聲，對枯梅師太道：「多謝，楚某雖是一介小輩，卻有幾分自保的功夫，不必勞煩師太的大駕，大海寬廣，咱們各走一邊就是。」
枯梅師太只剩下一隻的眼睛冷幽幽的看過來一眼，乾癟的唇動了一下，似乎說了一句什麼，而後冷哼一聲，轉頭回到了船艙。
張三奇怪的道：「這個枯梅師太，一臉心高氣傲、天下男人都看不上的樣子，幹什麼還非要拉下臉，找個借口與我們同行。」
楚留香道：「我原本也想不通，可一看見枯梅師太身旁的女孩子，也就明白了。」
這個看似害羞的女孩子，其實是華山派的第四代掌門人——「辣手仙子」華瓊鳳的玄侄孫女，一開始聽到她的名字，還沒反應過來，可是很快就想起了李紅袖的華山情報。
她的功夫絕妙，劍法之高，在當世也只有天下第一劍客薛衣人能勝，比枯梅師太亦強了不少，地位很高，負責監視當代掌門。
龍女道：「你認識她？」
楚留香道：「不認識。」
張三狐疑的道：「不認識，不認識你還這麼了解，該不會是你過去的紅顏知己，由於女人太多，所以方才不小心忘記了吧！」
楚留香摸了下鼻子，表情有一絲古怪，含笑道：「我若是認識她，一定不會忘記。」
張三道：「為什麼？」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一個害羞的女孩子，修習的功夫是摘心手，一動手就把人的心臟摘下來，換了誰都會記憶深刻的。」
張三：「…………」
他一個激靈，回想起華真真如小白兔一樣清純的小臉兒，漂亮的眸子水潤潤，眼圈一直紅通通，似乎對視一眼就害羞的不行。
這麼個小美人兒，打架的時候一伸手直接把人心臟摘下來，奶白色的小手，血淋淋的心臟，畫面感太強了，他有點承受不來。
不過，由於目的地一致，因此這一夜過去之後，兩艘船的航線並未發生改變，仍是一前一後行駛，相隔大概有十幾丈的距離。
龍女一襲紅衣獵獵，在甲板上吹着潮濕的海風，心情不太美好，每隔三日，她就要回到海中一次，不然就會現出半龍的形態。
以習武之人的目力，這點距離發生了什麼，仍可以看得十分清楚，為了不被枯梅師太發現什麼端倪，她不能再去海中遨遊了。
楚留香吻了一下美人的唇，道：「他們的船隻太大，船上的水手也太多，為了不節外生枝，只能委屈一下你了，忍耐一下。」
好在昨夜她為了抓一隻熒光水母，已經回了一次海中，一時半刻不會有什麼問題。
龍女不太滿意，道：「再來一次。」
這個吻太過蜻蜓點水、一觸即分，已經吃過了饕餮盛宴，怎麼會滿足於清粥小菜？
她冰冷的唇舌柔軟芬芳，撬開了氣運之子的唇齒，侵略性十足的攻城略地，掠奪每一點空氣，結束之時在他的唇上咬了一下。
楚留香：「…………」
他的技巧十分豐富，可肺活量與龍女沒法相比，差一點被吻得窒息，英俊的臉龐浮現出一抹潮紅，伸手扶住美人纖細的腰肢。
龍女心滿意足，道：「再來一次么？」
楚留香低笑了一聲，他的臉皮不算太薄，可也沒有在人前親熱的打算，道：「先欠著，晚上再補給你。」
他已注意到，另一艘船的甲板上走出了一個人——一個溫和、俊秀的男人，穿着一身白衣，尋常人穿白衣，難免給人以冷漠之感，可他身上的白衣，只會讓人覺得整潔。
楚留香道：「這樣的人，在江湖上不應該沒有名號。」
龍女注意到了他的視線，也看了過去。
這個男人與楚留香年紀相仿，生得十分俊美，且有一種溫和、憂鬱的氣質，哪怕在男性魅力上稍有不如，也並不會遜色多少。
龍女道：「他為什麼在華山派的船上？」
楚留香沉吟了一下，道：「興許是華山派的弟子，又或者是相交不淺的子侄輩。」
他們的交談聲並不大，按理來說，這麼遠的距離，就是以枯梅師太的內力，刻意偷聽之下也只能聽清一兩個字詞罷了，可甲板上的俊美男人竟微微一笑，對楚留香示意。
他的語氣十分溫柔，唇上帶着笑意，從容的說道：「可是楚香帥么？在下原隨雲。」
「原來是無爭山莊的少莊主，久仰，」
楚留香神色自若，心中瞭然——怪不得這麼遠的距離，對方也聽的一清二楚，要知道瞎子的耳朵，總是比尋常人更靈敏一些。
而且這位原少莊主的武功不俗，以他的內力，十幾丈遠大抵也能聽得清隻言片語。
原隨雲又道：「由於雙目不便，此行又十分兇險，故而枯梅大師受家父之託，一路上與在下同行，在蝙蝠島也可看顧一二。」
這個解釋倒是可以說得通。
原東園這一輩的子嗣不豐，他到了五十多歲，才生出這麼一個老來子，愛若珍寶。
蝙蝠島的請柬送到無爭山莊，也只有這位少莊主有資格上島，為了愛子的安全，原莊主請枯梅師太看顧一二，也是理所當然。
楚留香前幾日猜測蝙蝠公子的身份，還提到了這位少莊主，沒想到今日就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