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有隻小野貓

門口有隻小野貓

3月14日,情人節檔電影落下帷幕。

不同於往年的幾家歡喜幾家愁,今年的情人節檔幾乎全軍覆沒,更甚有網友說國產愛情電影已經覆滅。

藍橙影業投資電影《反轉世界去愛你》拿下本檔唯一一個第一——某瓣評分倒數第一,3.4分。

投資2.1億,回收票房1.9億,而勁敵家投資1.5億的懸疑片上映6天就已經收回了成本。

會議室內,集體與會者噤若寒蟬,等待他們家太子爺出聲,不過這位爺一向跟他爸不對付,像是來看笑話的,最可笑的就是他們的大老闆一早就溜了,還囑咐上上下下今天都伺候好他兒子。

輪到發言的不是支支吾吾,就是官話連篇,主位上的太子爺聽着聽着連眼睛都睜不開了,不是困,是沒眼看。

隨後他悠悠地開口問:「之前電影官微發文說『請廣大影迷朋友備好紙巾』,是哪個點會把影迷氣哭呢?」

眾人不由得抹了一把汗,他們這位太子爺今年28,少年成名,摘下過國內外4個影帝桂冠,紅得大紅大紫的時候轉身退了圈,現在是帝城電影學院正經八百的老師——他即專家。

「掙不掙錢不重要,作品好不好才是關鍵。」太子爺唐喻站起來,手撐在桌面上,身體微向前傾,「從立項到我們現在坐下來複盤這個項目,用了9個多月,你們覺得對得起自己的付出么?」

唐喻說完按下激光筆,身後大屏幕亮起,上面寫着:【現在的人搶錢都搶的那麼文藝,還會請我看電影呢】

預定今年金掃帚獎的本片導演常卿站了起來,語氣強硬地告訴唐喻:「是你爸眼光有問題!」

唐喻噗地一聲笑了出來:「回頭你把這句話對着他說一遍,我替全家都謝謝你。」

常卿覺得委屈,繼續說道:「這個劇本邏輯嚴重斷裂,我前前後後修改了2個月,它不是個火爆的ip就能拿來拍電影的,唐老師!」

坐在一邊的製片人趕緊拉着他坐下,再說下去估計太子爺就該發飆了。

結果唐喻鼓了下掌,說:「常導說的很有道理。大家也別這麼喪,下個月future創投會就要開了,我將以市場評審的身份參與,會儘力給公司帶回來幾個好項目。」

會議室掌聲雷動,原來他們家這位太子爺是來救火的,藍橙影業這三年來的大大小小的項目收益不錯,但口碑一路下滑,亟待好作品挽救名聲。

帝城的早春還帶着冬日的寒肅,連着三天飛雪飄揚,黑色保時捷paurbos在雪道上緩緩行駛,等紅燈時唐喻搖下車窗,看着滿載泡沫箱的破舊三輪車吃力上坡。

離家還有十幾分鐘,唐喻接到一個電話,那頭的人凍得牙齒打架:「喀喀喀……您好……喀喀喀……我找黃老。」

唐喻握着手機愣著,遲遲沒啟動車子,電波傳來的聲音雖含含糊糊,但肯定不會聽錯——是那個甩了他的女人的聲音。

消失兩年多,現在倒找上門。這個女人的操作方式真是堪稱離奇,葫蘆里賣的是後悔葯?

「十分鐘,稍等。」唐喻有點血沖大腦,一踩油門直飈回家。不到十分鐘panamera停在了四合院前。車窗外的女人在角落裏縮著,像一隻凄苦寄生的流浪小野貓。

苦情戲還是苦肉計?

小野貓名叫忻夏麥,一個多小時前在這個四合院林立的小柳衚衕迷了路,幸得這家的好心鄰居給了個電話。

忻夏麥看見車停下趕緊扶著牆站起來,下車的男人面戴口罩,一頭挑染的金髮在後腦勺扎了個小揪揪,身形出挑,穿着帝城電影學院的教師制服。

他正是退圈影帝唐喻,網上都說他鄰家、接地氣,忻夏麥倒是覺着他本人清雋不凡,矜貴難掩。

忻夏麥朝男人鞠了一躬,紮起的馬尾甩到了前面:「唐先生您好,我叫忻夏麥,找黃老有要事。」

唐喻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腿還有點軟,「我外公不在,你有事只能跟我說。」

忻夏麥依舊凍得渾身打哆嗦,嘴唇都是紫的,向前幾步走到唐喻跟前,問:「唐先生,黃老什麼時、時候回來?」

唐喻緊咬着牙,心裏的蠻荒被一把火點燃,人都站她眼前了,她的眼裏卻只有陌生和敬畏?

演的?那真不愧是演技派導演,演得簡直天衣無縫。唐喻扯下口罩,全須全尾地將自己暴露在她面前,問道:「你……知道我叫什麼嗎?」

「知道啊,唐喻先生!」她當然是做過功課來的。

唐喻正想說原來還是認識的,結果忻夏麥笑着補了一句:「我對您早有耳聞。」

就耳聞?夠狠!

兩年來唐喻已經極力去淡忘她,沒想到一朝重逢,還要配合她演出互不相識的爛把戲。

強還是她強,但自己也不弱,論演技不能輸。

唐喻請忻夏麥進去,他做不出把「最熟悉的陌生人」凍死家門口這種冷血無情的事,一開門差點被自己養的金毛撲倒。

這狗子在院裏刨了半天的雪,狗爪子全印在他羽絨服上了,唐喻打了它下狗頭:「不聽話把你關后罩房去。」

后罩房沒暖氣,狗一聽立刻就不鬧了。

忻夏麥客客氣氣:「唐先生也養狗啊,我也喜歡狗,我的是大黑背……」

唐喻冷言冷語:「你這是跟我套近乎?」

忻夏麥定在原地,腦手術后失憶這兩年她戰戰兢兢做人,剛才就是說了句實話而已。做人可真難。

這座豪氣的三進位四合院,裝飾淡雅古樸,院中間放着三口養睡蓮的大缸,還有不少冬日蕭索的植物,若是春夏天這裏定是活色生香。不愧是帝城出了名的書香門第。

兩人走過穿堂進了客廳,唐喻從鞋櫃里取出一雙粉色兔耳朵毛絨拖鞋:「換上。」

看她單手抱着劇本,另一隻手開始費勁地脫她那雙過膝的皮靴,唐喻蹲下來幫她將拉鏈拉到底,忻夏麥一陣臉紅:「其實唐先生幫我拿下劇本就好。」

唐喻心口一堵,真是走到哪裏都不忘場面調度。

暖洋洋的室內溫度下忻夏麥終於慢慢開始恢復了手腳知覺,唐喻指指沙發:「請坐。」

忻夏麥依舊牢牢抱着劇本,怯生生坐下。

大金毛搖著尾巴走向忻夏麥,在她腳邊蹭蹭,然後躺在地上四腳朝天,把自己的肚子亮給忻夏麥。忻夏麥小心翼翼摸了起來,還用天真的語氣跟狗說話:「你好可愛呀,你叫什麼呢,呀,牌牌上寫着呢,你叫銀元。」

狗沒忘記她,她卻還在裝,名字不是她起的嘛!連狗都要騙,不要臉。唐喻心都涼了。

茶几上小暖壺煮起了可樂薑茶,唐喻往朝南主座一坐,大長腿翹起二郎腿,半吊子有氣無力地說:「你有事說事,我一會兒還有約會呢,女朋友等急了會生氣。」

忻夏麥低赧然一笑,頭看了眼自己的鞋,他女朋友的啊?

雙手呈上劇本道:「我想找黃老幫我看看劇本,這個月通不過我就拿不到本年度future創投會的邀請函了。」

「哦,要拍戲啊,」唐喻不接,看都不看,「我外公是國寶級導演,請問他憑什麼要幫你?」

這個結果不是沒想過,直接亮底牌吧,忻夏麥說:「我爸爸給我留了遺言,說日後有難處,就請黃老提攜,黃老疼惜晚輩珍惜人才,我這才斗膽來一試。」

好會扮可憐。唐喻沒給面子,說:「離報名截止只剩下半個多月的時間,你等老爺子回來怕是西北風都喝不上。」

忻夏麥心一沉,就說自己不會有什麼好運氣,起身再次向唐喻鞠躬:「那打擾了,我回去再想想別的辦法,等改日黃老回來,我再來拜訪。」

這就算了?

要不是她那如粉玉雕琢的臉一絲不變,唐喻都覺得她不是她了,這具軀殼裏像是裝了一個新的靈魂,一舉一動都透著怯弱和不自信,那個22歲就單槍匹馬勇闖威尼斯電影節的女孩不是這樣的。

配合她的演出,唐喻不知不覺都入戲了,說:「三天之內我給你反饋,信我就把劇本放這兒。」

忻夏麥把劇本端端正正放在唐喻手邊。唐喻透過文件夾看見標題《最美一天》。

接下去的半小時,唐喻認認真真看劇本,忻夏麥捧著杯子喝薑茶,整間屋子只剩下人和狗的呼吸聲。

忻夏麥時不時偷偷看看唐喻,他鼻樑高挺,輪廓線清晰立體,尤其是那雙眼睛,丹鳳眼雙眼皮,棕色的瞳孔特別漂亮。她喜歡看人的眼睛。

唐喻垂着眼瞼,以慢速眨眼,他的眼底極為乾淨,可用八個字形容:玻璃晴朗,橘子輝煌。

合上劇本唐喻沉默許久,慢慢開口:「怎麼想到的這個故事?」

忻夏麥心跳開始加速,這個故事底色悲涼,有人給過中肯的建議:be沒人要看的。

「不是想的,唐先生。」忻夏麥眼神清冽,透著叫唐喻窒息的遠距離,「是真實故事改編。」

唐喻捏著劇本的力道加了幾分:「願聞其詳。」

忻夏麥只蒼白地回了四個字:「同病相憐。」

醒過來面對一片空白的世界和陌生的人太可怕了,術前做好了十足的心理準備,沒想到遇到的是千萬種可能之外的結果——失憶。

劇本中女主的原型是忻夏麥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那晚夜色濃重,但女子臉上的笑容像白日陽光般溫暖,她的聲音輕輕:「太好了,你醒了。」

她們一道穿梭過曼哈頓繁華街頭,去時代廣場、去第五大道的大都會博物館。

在高聳入雲的帝國大廈,她說:「我把我愛人的眼角膜留在了這裏,走之前我想多看看他以後天天能看見的世界,以後我再也不回來這裏了。」

隨着忻夏麥逐漸飄遠的目光,唐喻拉她回到現實:「抱歉,我聽不懂。」

「唐先生,」忻夏麥淡然一笑道,「等您看完我們再聊吧,我不打擾了。」

唐喻送忻夏麥出門,一直看着背影單薄的女孩獨步走出衚衕。

家裏的監控視頻中,她穿着單薄,在家門口蹲了半個多小時……

劇本很富感染力,唐喻看到女主回憶愛人去世那一場,明顯感覺自己心臟一緊,眼睛都開始澀了,好一會兒心跳速度才恢復正常。

忻夏麥的筆力一如既然的好,只是局限的女性立足點並不好為這個電影打開市場,他雖不具備指點江山的實力,但還是做了好多批註,把可能缺少的元素總結歸納。

這次總不能再像她第一次拍電影那樣不能上映吧。是成是敗都要有個結果。

看完第一遍劇本已經是夜裏8點,唐喻給一位長輩打了電話,自己家外公已80歲高齡,對當代男女間的情情愛愛早就不敏感,但這位前輩眼光獨到,尤其是愛情片。

「李導,什麼時候有空見一面,我想給您看個劇本。」

那邊的人用低沉的嗓音說:「唐影帝是看上了想復出?成啊,現在就過來,我幫你掌掌眼。」

唐喻說:「是我一個老朋友,我想幫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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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導演的愛情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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