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紅日東升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覺醒師弟，明月師侄，此事干係重大，我做不得主，還得稟告不法主持，由他定奪才是。」聽罷明月的敘述，覺律平靜如水，卻是不敢做主。
「啊，還要跟不法師伯說呀，他老人家嚴厲得很，跟他說了，明月肯定得離開少林。」覺醒見其不肯幫忙，試圖挽救。
「師弟，少林自古無女子修行，這是規矩，你可知為何？」、
「知道，女子應該去尼姑庵嘛。」
「師弟，少林乃佛門清凈之地，上下皆是男兒，雖然出家，但能夠從根本上斷絕七情六慾的，又有幾人？明谷幾人雖是邪心作祟，但其中少不了異性相吸的人間法則。明月待在這裏，既對她的安危不利，也容易引起少林弟子的凡心震蕩，像昨夜那般慾望之孽、亡命之徒，以後不會沒有，只會更多。阿彌陀佛。」覺律說罷，躬身退去，走到門口，卻是又說一句。
「覺醒師弟，明月師侄，為徹底查清昨夜一案，還請你們待在藏經閣，聽候戒律院的指示。」
藏經閣的大門緩緩閉上，徐而又聽到一陣腳步聲，見得圍牆上站來幾名戒僧，覺醒才醒悟過來。
「覺律師兄也太過分了，居然派人看着我們。」
「畢竟死了人的。」明月小聲說道，她的命運已定，少林留不得她了。
「沒事明月，大不了一起離開少林，反正我也在這裏待膩了，沒酒沒肉，天天哞呢哞呢吽的，吵得頭大。」覺醒瞧出明月心事，當即說道。
「覺醒師叔——」明月愁容欲泣。
「明月，別婆婆媽媽的，」覺醒說罷，頓覺有些不妥，起身走了兩步，繼續說道，「呃，明月，我教你逍遙步吧，這個入門快，你身子瘦巧，定比我學得快，雁行步更適合你，將來一起做些打家劫舍的事，也方便。」
明月聽到打家劫舍，破涕而笑，道：「誰要打家劫舍，師叔你竟開玩笑。」
「錯了錯了，應該是劫富濟貧才是。」
「噗——」
「學了這個，逃跑也方便，像明谷那些人，肯定追不上。」
「這倒是，能逃走便是好事。」
「那就開始吧，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好。」
......
明飛和明山在下午時候便被追了回來，少林戒僧雖不如少林武僧出名，但實力不遑多讓。每一名戒僧都是精挑細選出來，在武學天賦上或許不如武僧，卻貴在守規聽令，無有不從。他們自制力強，執行力更強，且腦子活泛，像明飛這般貨色，稍作分析，便知道先搜索山下鎮上的賭場、妓院，外加診所，他們受了傷，必然捱不住。
和尚是最難掩蓋個人特徵的，這個時代，沒多少人戴帽子，那光頭的，且腦袋上有戒疤的，不是和尚又是誰？且少林一向美名在外，稍加打探，消息便來了。明飛正打着石臂在賭場吆喝，忽而見周遭安靜許多，回頭一看，來了三名戒僧。反抗是無用的，只會再一頓揍。所以攤攤手，恭恭敬敬地走到戒僧手裏。
賭場的老闆和保鏢當即攔住，說道：「各位大師，這位師傅貸了三百兩銀子，現在只剩幾錢，您看是不是先替他還了債，再押走呀。小本買賣，我們賠不起的。」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明飛在少林犯了罪，我們需帶他回去審問清楚，待事情了解之後，會將他帶到此處，到時候按你們的規矩辦就好。」領頭的戒僧說道，其法號覺惡，是覺字輩最後一個弟子，年紀不大，卻凶名赫赫，在他手上，從來沒有逃脫的罪犯。不反抗還好說，一旦反抗，輕者斷手斷腳，重者半身殘廢。
這也是明飛明山絲毫不敢妄動的原因。
「這——恐怕不行，人走了，我去哪收債！你們少林和尚都一個模樣，出了這個門，我哪能認出來。現在有兩個法子，一個是你們少林替他還了債，人隨便帶走，兩清嘛。另一個就是留下他，若繼續賭，賺回來還我就行，若輸了，我們去他家要，田產地產，都是可以抵押的，若什麼都沒有，既然是少林出來的，多少有些力氣，到我們這裏打工，也就二十年，便還清了。」老闆說道。
「你這狗東西，別以為我沒瞧出來，那幾個全是托，莊家那手裏也有古怪，爺就是圖一樂，不跟你計較就罷了，還想要我家田產地產，不想活了是吧。」明飛轉過身來，靠向老闆，一隻手便將其舉過頭頂。見幾名保鏢過來，明山左踢右踹，打退眾人。
「阿彌陀佛，明飛明山，還不速速停手，回寺里領罰。」
「是。」
「是。」
一行人走後，賭場老闆趕緊喚來一名小廝，道：「帶些銀兩，去找公館韓少使！還真以為少林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嘛！欠收拾！」
......
回少林的途中，明飛明山便交代了一切。其實他們之前是竄過口供的，一口咬死是覺醒所為，原因是明谷與他們倆無意間發現了覺醒與明月的「姦情」，明月還似乎是被脅迫了，三人仗義開言，不成想覺醒見姦情暴露，反而要殺人滅口云云。只是在覺惡的層層逼問和分別審訊的小技巧下，沒有幾句便將事情老老實實交代出來。
他們懂「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道理，但又不甘心，於是將覺醒夜出藏經閣、提前脫離緊閉的事情說了出來，以報斷臂之仇。這話兩人言語一致，覺惡微微頷首，嘴角一勾。在少林，除了他的「惡狼」一名，令人畏懼，再就是「屠夫」覺醒了。
起初他的外號並不是「惡狼」，而是「惡狗」，當幾名這般稱呼他的師兄弟的臉被打腫、門牙散落之後，便成了「惡狼」，他喜歡這個稱呼。
「惡狼」對上「屠夫」，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
......
不鬧得知情況，趕到藏經閣的時候，覺醒正在教明月雁行步，明月起初是笨了些，卻貴在堅持，將其中幾個道道摸清楚后，身子便靈巧起來，而且步伐相當漂亮，覺醒看得有些痴迷。那種漂亮並非是矯揉造作出來的，而是渾然天成的漂亮，樹是怎麼長的，花是怎麼開的，水是怎麼流的，明月便是怎麼漂亮的。非常自然，像是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翩翩而行，如蝶起舞，如燕空游。
腦門上響亮的一巴掌將覺醒拍倒在地。明月聞聲腳下一滑，險些栽倒，臨危之際，足尖輕點，翻了個跟頭，穩穩落下。她燕行至覺醒跟前，將其扶起，然後自己跪下。
「不鬧大師，」她不知道如何稱呼不鬧，覺醒是她的師叔，不鬧是覺醒的師傅，按理應該叫師叔祖，可她卻叫不出來，因為不鬧完全沒有師叔祖的樣子。
「都是明月的錯，不怪覺醒師叔，他是為了救我。等戒律院查清楚，我會自行離開少林，絕不拖累覺醒師叔。」
不鬧瞥了她一眼，並不搭理，而是饒有意味卻同樣恨鐵不成鋼發地看着覺醒。
覺醒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他只是在想，師傅是如何突然近身到跟前，竟然毫無察覺，若是明谷也有這樣的手段的話，他和明月都已經是死人了。
但行走江湖，不能指望着別人有多弱，而是自己要足夠強。
「師傅，能不能教我這功夫，徒弟想學。」覺醒了解師傅的性子，他絕不是來找自己算賬的，只是想看看自己有沒有自大，能不能看清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
明月聽到他說這樣的話，一臉疑惑。
「想學？哼，我看你什麼都會了，你已經是天下第一了！」不鬧喝了一大口酒，酒香四溢。
覺醒咽了口唾沫，殷勤地將師傅扶到椅子邊上，拿出八分力氣給師傅捶腿捏肩，抽空還衝明月眨眼睛，意思是叫她起來，事情不大。
明月的大眼睛也眨巴兩下，萬分不解，卻也不敢稍動。但她心裏是清楚的，覺醒師叔跟不鬧大師的關係不錯，像真正的師徒。
「起來吧妮子，老子不興別人跪着，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子圓寂了呢。」不鬧又悶一口，故意饞死覺醒。
明月聽話地站起身子，卻不知往哪裏去，抬頭又見覺醒沖她使眼色，反映一陣，才小跑着來到跟前，一同給不鬧大師捶腿。
不鬧倒也敞快，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這照顧。
不鬧舒服地閉上了眼睛，享受一陣，開口道：「小子，說說，你錯哪了？」
覺醒早有準備，答道：「弟子錯有三，第一，不該放跑了明飛明山，應該抓回來，一起在藏經閣待着。」
「嗯，對。」不鬧示意他說話的時候手不要停。
「第二，也應該把明谷帶回來，留他一口氣。」
「嗯，對」
「第三，應該——應該主動報告戒律院？」
「嗯，也對，下次注意！」
「好好師傅，我下次注意。」覺醒順嘴說道
「哼！」不鬧抓住覺醒的手，擰至跟前，「小子，還有下次！」
「沒了沒了，最後一次！」覺醒吃痛求饒，十一層的十八羅漢也沒不鬧這一下抓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