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平靜
童予楓一動不動，看着近在咫尺的臉，徹底出神。
雅緻的眉，清潤的眼，清晰的睫毛沿着眼瞼在眼尾形成好看的弧度，他淺淺一笑，原本柔和的面龐竟顯出幾分惑人的風情。
童予楓臉紅了。即便沒有鏡子，可從他那雙眼睛裏，她也能看到自己臉上越來越驚慌的表情。以及耳邊控制不住的砰砰心跳聲。
回去的路上一路沉默。好半晌，童予楓臉上的熱意才徹底散掉。
反觀罪魁禍首，謝行舟卻一副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過一般，臉上神情甚至稱得上愉悅。
她一路跟着看着，此刻只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謝行舟這人，看着像一匹羊，可骨子裏卻是個十足的狐狸。怪不得能跟蔣逍何這般虎狼性子的人交朋友，看來都是一類人。
灼熱的視線一直凝聚在後背，即便不回頭，謝行舟都能感受到。
「都找到差事了，怎麼還一臉不開心的模樣。」他腳步停了下來，狀似疑惑，隨後似想到了什麼，神情一變。
「還是……怪我剛剛弄壞了你的……」謝行舟看向她的脖頸處。那裏現在一片光滑平坦。
剛剛在濟世堂，他撕掉的是自己用於偽裝的假喉結。
一想起方才那個場景，童予楓又是一陣耳熱。
「不應該嗎，你剛剛都害我在人前出醜。」她順着話語接下，一點都不想承認是因為自己的色令智昏。
其實當時濟世堂里留下的人並不多，可謝行舟看上去相信了這個理由。
「嗯……」他撫著下頜，做思索狀，「那我給你賠禮道歉，可以嗎？」
賠禮？
話落，她從頭到腳掃了他一遍，眼神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謝行舟這下笑了，眉眼十分舒展：「不急，讓我先想想，這賠禮可得有誠意。」
說着，他很有深意的看了眼對方，隨後踏步走入拐角的暗色區域。
地方的影子短暫消失又重現，童予楓盯着他的背影，總覺得這個禮物可能沒那麼容易拿到手。
果不其然，接下來的兩日謝行舟沒有絲毫動靜，可童予楓倒也不在意。
她每日辰時出門，酉時回府，看着心情特好。容喜瞧著，第一次懷疑這幹活比玩樂更讓人開心。
一連幾日如此。
當童予楓又一次酉時回府時，卻看到了許久未見的容喜。
「童姐姐。」容喜眼尖，看到人進來一下便湊了上去。
童予楓險些被她撞到，嗔怪地看了她一眼。穩住身子，挑眉道：「誒，今日不用精進武藝了？」
自從蔣逍何回府，容喜便不常待在東閣。但凡哪邊出現點生病受傷的事，她都會去瞧著，沒事兒的時候也要去精進一下武藝。
一天十二個時辰，能見到面的，大概也才兩個時辰。雖說是在東閣里當着差，心卻不知飄到了哪處。
「童姐姐。」容喜拉長了音，一副被戳中心思的羞怯模樣。那眼神，幽怨的很。隨後便將視線求救般投向身後的人。
「話可以一會兒再說。先吃飯吧，容喜都等你許久了。」謝行舟淡淡開口。
到底是誰一直要等著的。
容喜立刻忘記了是誰幫她解的圍，很不贊同的投去了一記眼神。可謝行舟跟沒看見一樣，掃了她一眼，淡定地吩咐人將菜再拿去熱一下。
周圍再沒有其它下人，這句話自然是對着一個人說的。
容喜愣了一下。再看謝行舟，終於接受了自己被人利用又再被嫌棄的事實。只是臨出門時那略顯委屈的神情，實在有幾分可憐。
童予楓很不厚道的笑了一會兒。直到聽到動靜，這才轉頭看向靜坐許久的謝行舟。
他正在斟茶，動作流暢舒展，一如初見時的從容。
上前坐下，她順勢道謝接過他遞來的茶水。
「怎麼特地過來了？」
茶水的溫度正好，她一連喝了兩杯。問他時，想起往日這個時辰他應該還是在處理公事的。
除了濟世堂和臨江樓的事務，謝行舟還繼承了靖國公生前的各類財產。雖然有可靠的主事得以信賴，可他也需定期查看了解賬本，再加之年關清算，他可並不算清閑。
想來是很渴，童予楓又喝了一杯，仰頭間脖頸上的喉結滾動的很明顯。
謝行舟目光停留了片刻，斂眸間，從腰際取出一隻簪子來。
「上次的賠禮，你看看。」
有些意外地撇了他一眼，童予楓接過，很仔細的看着。
通體瑩白，觸手溫涼。簪頭雕飾有精緻的花團，尾端弧度圓潤，並不尖銳。整體簡單雅緻，是男女都可佩戴的款式。
這禮物很合她眼緣。
「謝謝，我很喜歡。」她笑着，眼睛裏倒映出很明亮的光。
晚飯是兩個人一起吃的。
這次不用謝行舟提示，容喜上完菜后很心領神會地溜走了。是以房間里只有他們兩人。
周圍十分安靜，童予楓小口吃着菜，藉著喝湯的空隙看對面的謝行舟。
這一段時間以來，她發現謝行舟真的很守禮制，就像現在，秉持着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整頓飯到現在除了細微的碗筷摩擦聲，一點別的聲音都沒有。
童予楓並沒有覺得這樣不好，只是，同樣的行為，他給人的感覺好像……更賞心悅目。
秀色可餐。
童予楓突然間就想到了這個詞。她無聲的抿唇，卻不想這樣子剛好被人看到了。
謝行舟一向不喜人服侍，如今對方明晃晃的視線投在他身上，想忽視都難。
一時四目相對。
「吃好了？」謝行舟率先開口，那坦然的神情似乎對方才的情況一點都不介意。
「嗯」童予楓悶聲應着，起身時卻看見外面有點點亮光。
原來是到了上元節。
夜空下，只見無數只孔明燈正緩緩上升，儼然成了錦州城的一道風景。
花園裏。
謝行舟和童予楓約定一起放孔明燈。
當童予楓換回女裝趕到時，看到謝行舟正在做燈籠。
旁邊站着同樣要放燈的容喜和蔣逍何，不過看樣子她們已經是做好了。
「誒，沒想到滿城聞名的謝大夫居然不會做孔明燈。」蔣逍何難得抓住這樣的機會，笑的一臉得意，「這樣吧，我教你，至於那個酒錢……」
「每月照付。」沒給他說完的機會，謝行舟立即就拒絕了他。那情狀，惹得一旁的容喜都笑出了聲。
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他。
摸了摸鼻子，蔣逍何一陣尷尬。正鬱悶時，卻一眼看到了走過來的人。
他轉眼又笑了，似故意一般，「你這人，不會就不會，逞強做什麼。」
說着他就要拿走謝行舟面前未完成的燈籠，可剛碰到便被一隻手按住。
「誰說他不會的。」
不顧眾人驚詫的目光，童予楓順勢拿過那燈籠，很快做好遞給了看向她的謝行舟。
蔣逍何：？
這是公然作弊！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童予楓。隨後又掃了眼謝行舟。最後恍然大悟般，十分刻意的點了點頭。
好的很，好的很。不愧是謝行舟看上的人。
「燈籠很好看。」皮笑肉不笑的評價了這麼一句，蔣逍何徹底退出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