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到家，告別。直到躺在床上，我還有點恍惚，我說不清那是什麼感覺。11點，阿傑發來一條消息，只有兩個字：晚安。咚咚咚，我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凌晨4點，我被吵醒，電話那頭是阿傑明顯興奮的聲音。他說：「我在你家樓下，快點下來。」我不知道他想幹什麼，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在下樓。我故作平靜地走向他，他看到我，眼神好像都亮了一點。然後把懷裏抱着的沒給我看，是曇花。

「我養了好多了，這是第一次開花的，曇花盛開很難得看到的，我想，你大概還沒看過。」所以就拿來了。帶着驕傲的、孩子氣的語氣。我沒說話，只定定地看着他。

我想，我大概是愛上他了。

後面的事情順理成章，阿傑跟我表白，對着盛開的曇花起了十分鐘的誓，說我們會永遠永遠相愛。然後，我也這麼認為。

他陪我聽粵語歌、寫樂評、淘老唱片，還一起種花。我以前從來不種花，阿傑說的時候，我說我不喜歡花，他說他喜歡，我就陪他一起種。後來花開的很好看，我覺得，我是愛花的。

凌晨三點去看海、四點看日出，五點吃廣式早茶，六點走在公園裏聽鳥叫、看早起的老人鍛煉。再一起絮絮叨叨，聊八卦、聊音樂，聊我突發奇想的酸詩，聊他對未來的暢想。我們的未來。七點，我們分別。回到各自的生活圈。

我說，我是個不婚主義者。當時我們正在吃早茶，他沒什麼反應，把我最愛吃的腸粉往我面前推了推。後來，再暢想未來時，他就只說，要和我種一院子的花，散一輩子的步。就我們兩個人，也挺好。

我好像從來沒主動說過我愛你。阿傑和我不一樣，他的愛是熱烈的，看得見的。每天早上他都會說我愛你，這是固定不變的。不止早上，也許我正在給花澆水，也許他正在打遊戲，甚至在我睡覺的時候，他會突然打電話來，就只說，我愛你。這時候，我通常會回一句我也是。我對他的愛，大多時候表現在對他生活上的照顧，陪他熬到深夜看球賽，以及每晚睡前的晚安。我的確不是個善於表達的人，天知道，我快愛死他了。

日升日落，潮起潮退。我們就這樣平淡而又幸福地度過了三年。三年來，我每天都是幸福的，我那麼愛阿傑，而正好他也同樣愛我。我漸漸覺得，結婚好像也不是件那麼可怕的事情。我下定決心，只要是和他，和阿傑，做什麼都是可以的。

三周年的紀念日，我決定主動一次，我瞞着阿傑買了束花和一對戒指。留在我們的小房子裏，佈置了一個小小的驚喜。我想像著阿傑幸福的模樣。他會哭嗎？還是像以前一樣，笑的眼睛亮晶晶的呢？我光是想想，都幸福得要死了。

阿傑回來了。手上沒拿我最愛吃的那家燒烤，也沒有哪怕是路邊摘的野花，甚至沒笑，表情凝重。不對勁，我感覺到了不對勁。我本能地想逃，沒由來的，感覺到一陣心慌。

「我們分手吧。」這是阿傑回來后說的第一句話，也是最後一句。說完，他就走了，也沒看見我準備的驚喜。和想像中的不一樣，我沒有大哭大鬧，天也還是晴著的，沒有適時地下一場雨。我很平靜，因為我不信。阿傑愛我，這是所有人都看得見的。他怎麼會和我說分手呢？

直到那天，親眼看到他牽着另一個人。阿傑還是那樣，笑的燦爛。他們應該也一起看海，一起吃早茶，一起散步一起聊未來。我終於信了，沒有什麼原因，事實就是，他不愛我了。

我們會永遠永遠相愛。阿傑起誓的場景還歷歷在目，但他的熱情好像已經被時間磨滅的消失殆盡。我早該想到的，曇花只開一瞬，對着曇花許諾，註定不得長久。看，我竟然把阿傑不愛我的原因歸結為曇花。

我開始種曇花，一次也沒開過。阿傑，我再也沒見過他。我又一個人去看海，一個人看日出，一個人吃早茶，一個人散步，一個人聽着一遍又一遍的苦情歌。那張陳奕迅的唱片被我某天不小心摔壞了，我走遍了所有的唱片店，可上面還是留下一道無法修復的裂隙。

我把院子裏的曇花都拔了，那家唱片店我也沒再去過，從那以後愛變得更難說出口，也沒了當初的心悸，只有聽不完的歌和數不清的回憶。

我離開了廣東。我仍然愛他。

－－－－－－題外話－－－－－－

有感而發，願大家真誠的愛都能得到同樣真誠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