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洛陽風雲（二）

有着洛陽八景之一「天津曉月」的天津橋，是洛陽一處有名的景點，許多商鋪酒家雲集與此。其中最有名的，莫過於董家酒樓與曼清院。

原本設在董家酒樓的大宴被改在了曼清院，接到王世充派人送來的請貼后，宇文山暗道：「可別讓他們知道了董家酒樓實際是我設在洛陽的重要據點啊！這樣一個又賺錢又能撈取情報的好地方，如果被別人給破壞了，我的損失就大了！」

曼清院不愧是洛陽第一青樓，佈置得非常精妙，主堂后是處叫「聽留閣」的地方，有四座重樓合圍而成，乃是中間那五十丈方圓的園林和院落。四座重樓分三層，高大典雅，完全不同於江南的閣樓，氣勢上頗為豪華富麗。重樓和園林都有相通的半廊連接，而園林的核心是個大水池，周圍皆是青翠的草地和人工小溪，佈局毫不單調，讓人賞心悅目。

此時華燈初上，院內院外都是熱鬧非凡，除了今天洛陽的統治者王世充親自設宴招待八方賓客外，為給洛陽大商人榮鳳祥慶賀壽辰的一隻「三龍劇團」也住在曼清院中，在其中就有尚秀芳和紀倩兩大才女領銜，可謂陣容空前。雖然誰都知道三龍劇團是宇文山的產業，但目前他已經交給手下打理，表面上倒純粹是個到處演出的歌舞、雜戲團而已。尚、紀兩人名聲在外，誰也不會不給劇團面子。侯希白一到洛陽，第一時間就去了劇團住處。而寇仲和徐子陵卻是單獨行動，沒有跟宇文山一道來。

宇文山很是低調的只帶了十三名鐵衛來到曼清院，因為東道主王世充還沒來，宴席也沒有完全備好，宇文山便帶了人找了一處北邊重樓地廂房，叫上酒菜，拒絕了要來作陪的美妓。一起吃喝起來。宇文山這些鐵衛都是年輕人，對宇文山的個人崇拜幾乎無以復加。更是常常一起吃睡，之間的尊卑之分很淡。

「等會那什麼宴席肯定不是個吃東西的好地方，大家先吃個半飽再說。洛陽如今魚龍混雜，可能對我下手的那幾股勢力會裏那些搞情報的兄弟都了如指掌，因此大家雖是不能鬆懈，卻也不用時刻都綳得那麼緊。除了你們，洛陽城裏我們三龍會地兄弟暗處還有不少。足夠保護我了。」

吃了一陣，外面忽然傳來喧鬧之聲，宇文山走到窗戶前一望，只見兩名男子正站在園中對峙，他們身後各自有不少隨從。其中一人身材魁梧修長，臉上滿是大鬍子，手拿一桿短槍，而另一個則是白髮老者。身量奇高，站得如同青松般筆挺。宇文山嘴角彎起，說道：「弟兄們，都來看熱鬧，等會你們徐爺和寇爺還要出場呢！如果有人敢暗算他們，就用你們的小弩招呼！」

「伏騫小兒。這裏是中原，不是你地吐谷渾也不是老夫的鐵勒，老夫還不想取你性命，但若你還敢出言不遜，誰也救不了你！」那老者的聲音陰沉而有威勢。

宇文山暗笑不已，忽然運功說道：「莫不是威名赫赫的曲傲？看來小弟宇文山可以高枕無憂了，你連世仇吐谷渾的王子都能放過，那自然更不會與我這個結了私仇的人計較咯？」

此話傳遍整個後院，原本嘈雜的人群都安靜了不少，曲傲猛地望向宇文山所在的廂房。隔着二十多丈的距離。兩人打了個照面。

曲傲膚色黝黑，臉型瘦長。高眉深目，一雙眼睛果然銳利如鷹，只從他那閃爍而凌厲的眼神，宇文山就知道這個人是個完全以自我為中心的狠辣人物。這種人，雖然能夠成為一方之豪，卻永遠不可能登上武學的顛峰。

「宇文山？哼，殺子之仇，不共戴天，你等著吧。」曲傲冷哼道，聲音彷彿就在耳邊響起，足見其功力不凡。宇文山卻是個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做武學精神的人，絲毫不在意自己和曲傲之間的差距，哈哈一笑道：「我等你就是，你兒子一個人在下面倒也孤單，父子若能團圓，吐谷渾眾人應該感謝我啊！」

曲傲身後就是長叔謀、庚哥呼兒和那已經中了「七針制神」地花羚子。由於她本身的性格就屬於沉默少語的那種，所以並未有人發覺她的異常。

聽得宇文山的話，曲傲冷笑一聲道：「你還是自求多福吧，你綁架了畢玄最喜愛的小徒弟淳于薇，他是震怒非常，據說已經派了拓拔玉和塞北十八騎前來找你，另外淳于薇地未婚夫，契丹第一年輕高手呼延鐵真也會率人前來興師問罪。你若能活着離開洛陽，老夫自然會去找你。」

「這裏是中原的地方，不是你們這些塞外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我管他是誰，只要來招惹我，下場可以參照沈法興和朱粲。曲傲，看我們兩個誰能夠活着回去吧。」宇文山邊說心中邊笑：「可惜淳于薇在我的總部里吃得好玩得好，似乎還喜歡上了老二，等將來生米成了熟飯，嘿嘿……」

這時南邊一處廂房傳來一個渾厚好聽的聲音：「是宇文會主嗎？在下李世民，久仰了，可否與會主見上一面，以慰平生？」

宇文山微笑道：「原來是秦王，令尊年前稱帝，倒是件可喜可賀之事，想必秦王也是前來碰碰運氣，看看能否帶回那和氏壁吧？不過請恕在下也是志在必得，目前我們並非朋友，還是不要見面為好。」

「在下是要問一些私事，與和氏壁無關，還請會主賞臉。」李世民果然不凡，絲毫不因為宇文山的拒絕而氣惱，仍是態度恭敬的請求見面。

宇文山心裏知道恐怕是為了李秀寧一事而來，知道李秀寧真實身份的除了自己三兄弟、石青璇和魏徵別無他人。李世民應該只是從李秀寧在飛馬牧場被「李密」手下掠走，而不久宇文山就在牧場現身並與之結盟地表象上有所懷疑，於是便高聲回答道：「如此就請秦王到在下這裏來。」

下面對峙的曲傲和伏騫也都各懷心思地散了，不久，一名英偉青年推門而入，身邊竟是不帶一人，宇文山暗道：「好小子。心機真深，不過我現在地確不能殺你。」看着這名方面大耳、虎目如電卻有威中帶仁的青年。宇文山微笑着拱手為禮：「秦王殿下，請坐，幸會啊！」

李世民不卑不亢地坐下，臉上始終掛着溫和有禮的笑容，似乎永遠都不會消失。雖然心中已經把他當做自己地死敵，但是只看這李世民的風度氣派，宇文山心裏也不得不承認他地確是個不簡單的人物。即使處在敵對立場，面對他時也很難產生惡感。

「在下是有一件小事想要請教會主，當初我妹子李秀寧去飛馬牧場做客，不巧遭逢四大寇攻打牧場，秀寧一行人正要離開時卻被李密之子李天凡率人襲擊，只有柴紹一人逃回。本閥後來也派人去牧場詢問，並沒有發現秀寧屍體，顯然她仍在世。在下素知三龍會耳目遍天下。不知會主是否知道秀寧下落？」

宇文山表面不動聲色，心道：「或許他們已經猜到當初我們四人是易容混進牧場，所以懷疑到了我的身上，不過柴紹那傻逼看到那一幕戲，正好被我拿來當借口。」

「秀寧公主應該是落在李密的手裏，至於具體被關在何處。在下是不知道的。也許就在李密的老巢滎陽吧，將來貴閥若能擊敗李密，自能救回公主。」宇文山睜着眼睛說瞎話。

李世民盯着他，似乎在查看他說謊的蛛絲馬跡，可是宇文山素來擅長把假地說成真的，又補充了一句：「李密志在洛陽，假如他拿下洛陽，必定要和貴閥碰上，手上若能有秀寧公主，總能起著作用。」

李世民沉吟片刻道：「多謝會主告知。若真是李密抓走秀寧。我大唐自然會全力解救。」

宇文山倒了杯酒給他，不動聲色和李世民碰了一杯。說道：「秦王是否對那和氏壁已經是志在必得？照在下看來，慈航靜齋必定是屬意秦王的，屆時在下若有所得罪，還請秦王見諒。」

他**裸行事的風格李世民似乎早就了解，苦笑道：「會主也是一代豪傑，又怎會真的相信一塊玉或是一個寶藏就能讓人得到天下呢？若真是如此，那王莽又怎麼會身死國滅呢？」

「哈哈，這話倒是極有道理的，可惜世人愚昧，多喜歡盲從，有了這塊和氏壁，能省卻許多工夫。慈航靜齋真是做的好買賣，支持某位豪傑得了天下，自家乃至佛門今後都是一本萬利啊！我這個曾經幾次滅佛的宇文家後代，人家怎麼可能看得上呢？說不得在下只有動手強搶了。」宇文山邊說邊眯起眼睛望着李世民：「不過如果秦王殿下真地憑本事得了這東西，那也是天意，在下不會說什麼。不過如果有人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早就內定了得到和氏壁的人選，那我們一定要大鬧一場，讓慈航靜齋丟人現眼，秦王意下如何？」

李世民頗為尷尬的笑了一下，難道要他承認那個內定者就是他自己？於是他說道：「慈航靜齋的那些仙子們都是與世無爭之輩，此次也不過是想早日為天下尋個明主罷了，宇文會主即使對佛道有許多意見，世民也還是斗膽請會主將來不要對師仙子太過苛刻。」

「你倒是個惜花的，若師妃暄真的跟了你，政治妓女配超級政客，倒是般配。」心裏暗罵，宇文山嘴上卻是滿口答應：「秦王說地是，師仙子在下曾經有幸見過一面，難以忘懷，此次能在洛陽重逢，在下心裏只有高興，絕無半點褻瀆之意啊！」

又聊了一會，李世民很有風度的起身告辭，並說在洛陽期間以後將時常來拜訪，彷彿就這一會他和宇文山已經成了好朋友。不過宇文山經過這點時間的相處，的確對他是佩服萬分，沒有絲毫高門大閥子弟的驕橫之氣，待人態度十分溫和誠懇，讓人很難討厭他。

「可惜啊，你這種人鐵定是要成大事的，可惜我也想要成大事，一山難容二虎啊！」宇文山喃喃細語，這次會面，讓他頗有感慨。有一個如此了得的對手，人生才無遺憾。

過了一會，王世充派人來請，原來他已經到了，宴席也已經準備好了。宇文山帶着鐵衛，晃晃悠悠的離了廂房前往主堂，去見一見這位有過一面之緣的洛陽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