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藍色古樹直指入天，從天而降的長河彎曲，一瀉千里，紅水鑲嵌著金邊，猶如烈焰流淌，地上大大小小的紫色石塊增添了幾分怪誕的色彩。
李山抿唇，警惕地看向漂浮在空中的白色人影。
衣服是白的，頭髮是白的，就連那細長的身體也不例外。
那人影緩緩現出形狀來，若不仔細看，恐怕會以為這是個無臉的怪物來。
李山不敢輕舉妄動，他看着那人眯着眼飄過來，雙手放在身體兩側，中指和食指虛捏著，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
他心念一轉，登時想起了大師兄以前跟他說過的奇聞異事。
「敢問前輩可是五百年前『踏碎人間八百劍』的白仙前輩？」李山低頭拱手問道。
不論什麼時候，拍馬屁總是對的。
人影仍在前進著，只不過眼睛稍稍睜大了些。
李山心驚，早聽聞白仙練功走火入魔，屠殺同門后消失不見，眾人只道他渾身是傷，活不了多久，沒想到自己今日竟遇到了。
也是運氣。
李山此刻已直起了腰，右手不動聲色地摸到背後劍囊。
白仙停在他身前兩步，兩人靠得很近，李山這才感受到來自大能的威壓，額頭冒汗，呼吸急促，雙腿顫抖，被白仙未收斂的氣息壓制着，幾乎要控制不住趴在地上。
白仙置若罔聞，他眯著那雙白得透明的眼，好像在透過李山看什麼東西。
好在有血脈的保護，李山才有得一絲喘息的機會，他咬牙艱難地道：「白……仙前輩。」
白仙這才正眼看他。
順便收回威壓。
李山大口吸入一口氣，控制不住地倒在地上。
白仙笑了，露出一口血紅的牙。
李山不是瞎子，自然看得見這般滲人的景象，他心中戚戚，腦中浮現出英子的模樣來。
英英，我怕是回不來了。
白仙很快止住了笑，表情不明地看了看他，然後慢慢隱去身形。
少年緊繃的身體立馬放鬆下來，不知為何，眼皮慢慢地下垂。
李山髮絲凌亂，眉頭緊鎖，俊秀的臉上滿是痛苦，彷彿陷入了某種夢魘，昏睡在這片怪異的空間。
而消失的白仙低聲笑道：「容器……呵呵，有趣。」
白仙聲音半啞，開口說出的話和他的外表相當不符，像怪物學人類開嗓，違和極了。
————
休息室里，英子像鹹魚般躺在椅上。
如果楊越和程語兒在一起了，是不是就不會……
英子默默想着。
前世楊越墮魔后離開什岱宗，程語兒受盡萬千寵愛，雪燧真君沒有追究她與楊越的過去，一顆心巴不得隨時掛在她身上。程語兒卻不一樣，英子半夜睡不着去後山發獃數星星，經常看到遠處小樹林里有陌生男子和程語兒摟摟抱抱。
英子：啊。
也許是離得遠，他們沒有發現英子的氣息。
程語兒雖然和雪燧真君是道侶，但二人並未住在一起，對此，程語兒是這樣解釋的：「我怕打擾到阿燧修鍊。」
當時的英子：？
明明是方便你自己偷情好嗎！
英子也不是沒有想過告訴雪燧真君，可英子眼神好，只一眼便能看出與程語兒幽會的男子們的容貌。
骷尊閣閣主、懸蛇島長老、玉虹樓主人、妖族少主……
隨便拎出來一個英子都惹不起。
英子人都麻了，估計到時候告訴雪燧真君，不是她被雪燧真君一劍捅穿，就是被這些人一巴掌幹掉。
如果楊越看到程語兒和這些人在一起，恐怕墮魔更快吧。
英子搖了搖頭，一臉不忍。
太慘了。
「你不要再纏着我了！很煩人的知不知道！」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幕簾外傳入。
英子豎起耳朵。
好像是那個……龍傲川？
他下場時英子聽到過他的聲音。
「傲川哥哥，你難道真的不明白蕊兒對你的心意嗎？」女聲清脆婉轉，含着幾分哀怨。
英子火速下椅偷聽。
龍傲川冷酷皺眉，眼中有着三分不解和七分冰冷，「我只當你是妹妹。」
蕊兒西子捧心，哀泣道：「十年了，十年！你就真的只當我是你妹妹嗎？大家都知道我對你有意，可你……」
龍傲川驚訝：「十年前？！你變態吧！」
他難以置信，壯碩的胸肌都抖了一抖，「十年前我才八歲，你口味不至於這麼重吧？你變態吧！」
蕊兒抽了抽嘴角，幾乎維持不住臉上的表情，她從袖口掏出一張絲帕，低頭擦淚，「嗚嗚，傲川哥哥，不管你怎樣想，蕊兒的這顆心永遠都是你的，永遠都變不了。」
龍傲川的目光移向北方，「蕊兒妹妹，真的很對不起，可是你來晚了。」
蕊兒心中一陣惶恐，連絲帕都掉了，她顫著聲問：「傲川哥哥，你什麼意思？」
龍傲川不知想到了什麼，他壞笑着，表情瞬間變得邪魅起來，「我的心，早就被那晚的小貓咪奪走了。」他刀削般的面孔煥發出一種老漢回春的光，磁性的嗓音滿是寵溺，「直到今天我才知道，那個磨人的小貓咪，竟是南峰的程語兒，呵呵，女人，你點的火終究要你自己滅掉。」
蕊兒見他自說自話，悲傷地看了他一眼，粉色衣袖一甩，轉身離去。
「傲川哥哥，我是不會放棄的。」
程語兒是吧，老娘來了。
聽完全程的英子直呼牛比。
全場最佳mvp非程語兒莫屬。
「出來吧，躲了這麼久，真當我沒有發現嗎？」龍傲川低沉的聲音響起。
英子：？
這不是我們南峰休息室嗎？
英子沒吭聲，動也沒動。
過了一會兒，龍傲川疑惑地說：「沒人啊？那我走了。」他往四周看了看，幕簾里似乎沒有人，也沒來得及多想，大腳一邁，走開了。
英子鬆了口氣，回到椅上繼續鹹魚躺。
旁邊桌子上放着的靈盤亮了一下，英子拿起來看，是雪峰真人發來的消息。
方方正正的幾個大字——
【李山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