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時至矣

曹操的親兵不多，僅僅三十多人而已，而且也不是全天候的帶在身邊。否則去哪兒都是一大溜的人，就顯得有些太張揚了。

負責親衛隊的長官，叫做曹武。

此人三十多歲的年紀，身材矮小，長相質樸。是沛國譙郡曹家的子弟兵，自幼起便服侍曹家，是以深得曹操信任。

雖然親衛隊的成員合計連五十人都不滿。但名為「隊長」的曹武，職位卻比屯長還高。尤其手下一干弟兄，要麼是身懷絕技之輩、要麼便是曹、夏侯兩家的血親嫡系。由此，便可略見親衛隊之與尋常部隊的不同。而加入了曹操親衛隊的夏侯恩，也已經成了旁人眼中一步登天的存在，由此日後的平步青雲甚至晉級大將，似乎都變得順理成章了起來。

親衛隊，尤其還是曹操的親衛隊，其福利程度自然遠非其他部隊可比。單拿裝備來講，就現在這個大多數士卒連布甲都穿不上的年頭，親衛隊的所有成員卻早已經人手一件皮甲在身了。至於武器，則以刀盾為主。當然，也有少數如夏侯恩一般持長槍或者大槊的人。

在這一點上，一貫略顯古板的曹武發揮出了罕見的英明。他的原話是：啥順手，使啥！只要可以保證主公的安全就行了！

因為在曹武看來，即便親衛隊中的某些人，是因為血親的緣故，才得以加入的。但他們畢竟都有相當基礎的武藝在身。所以，只要是能夠發揮他們全部戰力的方法，作為隊長的曹武，都是沒有任何理由拒絕的。也唯有這些人的實力越強，自家主公的安全性才能越高……曹武偶有一得的想道。

不過在夏侯恩看來，親衛隊諸般讓旁人看來可以垂涎三尺的好處，卻全都沒有一點來得實惠……那就是飯管夠！

要知道，在這個四處都在鬧飢荒、甚至很多地方都在易子而食的年代，能夠每餐管夠、而且偶有葷腥，對於自穿越之後就每日粗茶淡飯的夏侯恩來說，實在是太難能可貴了！

清晨時分，同時也是親衛隊的早飯時間，左手拿着一根烤羊腿右手一碗腌蘿蔔拌稀飯，吃的稀里嘩啦轟天響的夏侯恩如此的想到。

不過話說回來，曹操貌似是用花了5貫錢就把我從鮑信手下的那個屯長那裏買了過來……

我就直接幸運E的被『光榮』了……

而且還不如一隻烤全羊的價錢……

人生就是一茶几，上面擺滿了杯具……

滿腔悲憤的夏侯恩權把手裏的羊腿當成了鮑信，一口一口要從鮑信身上咬下肉來。

就在夏侯恩大口大口的吃着早飯的時候，他的主君，同時也是要用生命守護的對象——曹操，打開了官邸的大門，一身便服，一臉清冷的走了出來。

【呼啦啦~~~】

幾乎是本能的，原先散散落落坐在官邸大門口台階上吃着早飯的親衛隊士兵們立刻放下了飯碗，呼啦啦的站了起來，挺直了腰桿，神色拘謹的看向了曹操那張清冷的臉龐：「主公！」

曹操向著領頭的曹武點了點頭，然後徑直的走出了大門口。曹武會意，立刻招呼親衛隊們跟上，而他自己則是跑去了馬廄，牽出了曹操心愛的寶馬。雖說在吃早飯的時候被打斷是一件相當令人不爽的事，但是能跟在這位大漢歷史上少數的幾名女性太守的身後，欣賞美女的容姿，本身也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情。

只不過曹操貌似是個相當不喜歡排場的人，走了沒多遠，她就停了下來。轉身用無比清晰的手勢示意身後拖着長長一條街的親兵離去，僅留下曹武夏侯恩以及少量親兵。

御姐曹操在領內亂晃看起來已經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至少所有田地里耕作著的農民看見現在正在馬背上東張西望的曹操都會上前拜候，當然也會有一些人送上一些新鮮的野果。

「看不出來主公還挺受郡中子民愛戴的啊。」夏侯恩一邊回想起那個屠光了徐州近十萬百姓，又坑殺了袁紹七萬降卒的魔王曹操，更加懷疑自己所學的歷史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眼前這個和百姓打成一片的紅髮御姐曹操，到底是怎麼樣才會變成那樣的暴君的呢。

「廢話啊，既然是自己的子民，那就要好好的加以宣慰。畢竟沒有這些領民的工作的話，我們這些大官豈不是什麼都不是了？」貌似聽到了夏侯恩的自言自語，曹操回過頭，嘴裏叼這個桃子用着含糊不清的口氣回答。

清晨的東郡，田野一片靜謐，曹操似乎相當享受這種氛圍，閉上了眼睛細細享受着平日裏難得的清凈。

而在他身後的夏侯恩此刻也是被濃濃的幸福包圍着，凝視着前方那美麗的身影，心裏面總是有一股聲音告訴他快快行動。但是夏侯恩只覺得，站在這裏默默凝視，便已足夠。

打破這份寧靜是一把爽朗的笑聲。

「哈哈，不想主公僅有如此興緻啊~~」

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迎面走來了一名騎在了馬上的青衣男子。他的名字叫做戲忠，表字志才，是曹操手下唯一一名可軍政雙全能的文人，而且曹操也給了他相當大的自主權，即是說如果發生緊急事件而且當時曹操正好不在場的話，戲忠完全可以不經過曹操審查就調動其麾下所有的軍隊以及錢糧，由此可見曹操對戲忠到底是有多信任了。

「哼哼，平日處理事務多有煩憂，如果不乘此機會放鬆一下，那豈不是累煞人也？」曹操笑道。

「嘿~主公莫要欺我，如今兗州四處，強敵環繞。天下動亂，群雄競勢。主公不思定國安邦之策。反倒是遊山玩水。莫不是主公已經是胸有定策，乾坤在握了不成？。」

曹操搖了搖頭，依舊是那副微笑的臉：「可能這次要讓志才失望了，本官這次出遊，純粹抱着放鬆遊樂的心思，並無什麼對策。」

「啊~」戲忠忽然露出大吃一驚的表情，然後一臉悲憤的朝着曹操喊道：「想不到我戲忠竟然有眼無珠，竟找了個胸無大志，又玩物喪志的人當主公，真乃吾身之恥，恕我不能再為大人效勞，在下請辭!」

戲志才言裏行間雖然處處針鋒，但是一雙閃露著睿智光芒的眸子裏卻多有戲謔之色。

守衛在曹操身邊的諸多親衛都愣住了，話說戲忠大人不是和主公相處的不是挺好嗎？咋就突然演變成這個場面呢？

「欸~~志才切莫如此，剛才一番話實乃本官戲言，戲言耳~~」曹操趕緊給戲志才賠了個不是。

「戲言？我看非是如此。」戲志才譏諷道：「公有五千精悍之卒，訓練有素，裝備齊具，且城中糧草充足，士族百姓盡皆歸心，如此尚不出兵誅賊寇，斬逆臣，安社稷，莫非想當守成犬乎？」

「哈哈哈~志纔此言差矣~」曹操坐在馬上仰天大笑，胸膛劇烈的起伏起來，從衣服的間隙處，足有C的胸脯如同波浪般起伏不定。

「公之所言者，郡中三歲小兒都能理解，志才智謀之士，又豈能看不出？」

「哦？三歲小兒都能理解？我看未必~~」戲志才面露冷笑之色。「那就讓在場之人說說，公何不出兵以擊賊寇，如若在場之人說不出個所以然，在下……請辭~~」

這下連傻子都看出來了，剛才曹操和戲志才的一番話純粹就是說着玩的。戲志才的所作所言無非也就是提醒一下曹操要她切勿放鬆大意，但是後面那句，要所有人都說出曹操為何在這個時候不出兵，這可就有點難為人了。

夏侯恩目光凜然，心中卻是一片通明。

如果沒記錯的話，記得歷史上曹操是在鮑信以及州郡大小官員的請求下才正式開始入住兗州，然後曹操才真正開始加入了漢末群雄逐鹿的遊戲。

而且大漢律法規定：沒有州牧文書，所屬郡守擅自統兵跨郡而擊賊寇，視同謀反。也因此，就算曹操真的有實力與心機驅逐青州黃巾，在名義上還是大漢臣子的曹操不可能不顧及這點。

不過，也有另一個可能……

就是曹操是故意抱着隔岸觀火的態度放着黃巾去蠶食兗州的土地！也就是說要借黃巾賊的手去剪除日後有可能會給曹操帶來麻煩的士族！

乍一聽可能覺得相當荒謬，但如果仔細想想的話卻又有相當大的可能。

漢末的士族實際上是相當排外的。就算是地地道道的皇室宗親劉表劉景升單槍匹馬進入荊州之地時，起初也同樣是寸步難行。要不是他最後娶了荊州大族蔡家當家蔡瑁的妹妹當了老婆，與蔡家攀上了點親戚關係，然後打擊一批拉攏一批，逐步的穩固自己的地位，否則就憑他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又豈能在三年之內就徹底掌控士族門閥交叉縱橫的荊州？

同樣的道理，同樣不是本地世家出身的曹操要想名正言順的入主兗州，如果不跟本地世家結成姻親，那想要真正掌握兗州這中原之地，可謂是難如登天。而且更何況，曹操本人有個和朝廷豎閹張讓一樣職業的爺爺，外加認這個太監為老爸的老子，曹操自生下來就背負了閹丑遺贅這個罵名。要知道在漢末出身可是相當重要的，就算是劉備這個賣草鞋的，見人逢面就說：「備乃漢室宗親，中山靖王之後」，要不然那那些眼高於頂的士族豪門根本就看都不看你一眼。

既然曹操那兩個條件都缺失，那麼就只能執行最後一種方法了。

讓黃巾的屠刀把那些頑固的世家豪門都屠盡！

這樣既可以儘可能的減小將來入主兗州的阻力，同時也能夠大量消滅青州黃巾賊的銳氣，等到時機成熟，曹操再出兵剿賊，那麼接受那些被黃巾攻破了的世家的田產與佃戶，再扶植一批忠於自己的世家。這樣，就算那些頑固派們再怎麼抵觸曹操的到來，也無法逆轉曹操掌握兗州的事實！

最後一條理由夏侯恩施越想越覺得有理，看向曹操的眼神也越來越怪。古人，可怕的古人！

在夏侯恩思考的時間內，戲志才已經吧曹操身邊的每個親兵都問了個遍，這些只知道殺人和吃飯的大老粗哪能理解，一個紛紛搖頭表示不知。直到輪到夏侯恩的時候，這貨還在驚訝於古人的政治頭腦。

「喂喂，夏侯恩你說這是為什麼原因？」

「呃？」被曹操點了名的夏侯恩抬頭疑惑道：「什麼什麼原因……」

「就是什麼什麼原因！」

妹子，你丫是在繞口令嘛……

整理了一下思緒，夏侯恩開口道。

「無它，天時未至耳！」

在場諸人先是一愣，然後紛紛面面相覷，唯有曹操和戲志才面露欣賞之色。

「哈哈哈哈~~」戲志才啞然失笑：「天時！？何為天時？你一小小親兵如何懂得天時？」

……喂喂，你這傢伙還裝？我的意思已經夠徹底了吧~難道非要我把曹操心底所想的說出來你才甘心？

夏侯恩剛要張開嘴打算細說，前方曠渺的地平線上一騎忽至。

「報~~~」

夏侯恩先是一愣，然後面帶喜色對着曹操抱拳道：「主公，天時至矣~~」

馬上的騎士一拉韁繩，然後翻身滾下馬跪地道：「報告主公，濟北相鮑信偕同所屬官員軍馬以到達東門外20里！再過半個時辰就要到達東郡了！」

在小卒報道鮑信人馬的行蹤時，太陽已從地平線的下方冉冉升起，萬丈金光遍灑大地，給田野里的麥田鍍上了一層耀眼的金粉，微風起，風吹草地見牛羊。

「哈哈哈~~~」曹操爽朗的一笑，向後一甩披風，在身後初陽的映照下，盡顯雄主之姿：「就如你所說——吾天時至矣！諸位可隨吾趕往城東，迎接鮑信。」

身後戲志才、夏侯恩曹武拱手齊聲道：「敢不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