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

他的心

這是一個雨夜,入夏了雨很大,雷電大風交雜在一起。白小新看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天空,心裏很是壓抑。這種黑不是天黑就有的,而是這場雨所造就的。

這樣的雨夜還是入夏以來的第一次也是她平生見到的最大的一次。

她是一所高中的學生。這學期就要高考了晚自習也就格外的重要起來。今天她也是吃過晚飯後,早早的來到了教室。

剛走進教室班主任李老師就已經在教室里的窗邊坐着了。這位李老師年紀不是很大也就三十齣頭的樣子。今年剛結婚聽說他的媳婦很漂亮已經懷有身孕了班上有同學還見過呢。

雖然他的年齡不大但是從他的打扮上卻看不出來。他的鬍子不知是刻意的還是忘了刮總是長長的,穿的衣服也是一些比較老舊的土的掉渣的那種,手裏呢則是整天拿着一個有些發銹的泡滿枸杞的保溫杯,還總是說自己年齡大了不比他們這些祖國的花朵,還說自己為了他們這些花朵盛開耗費了元氣(像蠟燭一般的燃燒了自己照亮了別人)。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這句話不知道他說了多少遍。

他是一個理科生教的也是數學但他說話卻是文縐縐的。每天之乎者也班裏人都暗地裏親切的稱呼他為『教書先生』。他自己也聽說了這個名號,他覺得還不錯蠻符合他的氣質。

他性格隨和從來不在班裏發脾氣屬於同學們心目中最好的班主任,同學們每次有事也都找他求助他自然也願意幫忙。於是在班裏他還被稱為「最好的班主任」。

不過他有個習慣就是晚上從來不來監督同學們的晚自習,一直都是下午沒有課了放學之後回家去給媳婦做晚飯,因為住的比較遠晚上自然也就不過來了。但是他今天竟然在這裏,就像一會下起的大雨一樣突然。

看到同學們陸陸續續的來到教室他在窗邊欣慰的笑了笑繼而轉身又看向了窗外。

夏天的夜晚有一陣風吹過是很舒服的今天就是如此。天很晴,雖然是在夜裏還是可以感覺到天很高雲很淡的。

因為教學條件有限,班裏人很多。六十多個人擠在一間屋子裏即使是在沒有太陽的晚上也還是有些熱的,而今天碰巧有風。

他深吸了一口氣自覺的閉上眼仰起頭靜靜的感受着清風拂面的感覺,很是享受。

班上的同學見他這般模樣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你快看,嘿嘿。」

「哈哈。」

不一會兒班裏就亂作一團同學們七嘴八舌的小聲嘀咕了起來。

「安靜。」

班主任站起身拿起了放在窗台上的保溫杯接着小口抿了一口蓋上杯蓋,雙手放在背後往教室中間走去。

此時同學們漸漸的安靜下來,各種翻書或者藏書砸到桌洞的聲音不絕於耳。

班主任圍着教室轉了一圈邊走邊看有時還停下和幾名同學說兩句。

「書里藏的什麼,拿出來。」

「沒,沒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不給我看。」說時遲那時快沒等那位男生反應過來班主任已經從書里抽出了那張紙條。

「某某某,我喜歡你。」班主任似乎是為了給男生留點面子把那個女生的名字讀成了某某某。

贏都市裏,

熱浪翻天。

不經意的回眸,

卻似百世的佛禪,

頌了萬卷機緣。

心中的難言,

終得慰安。

「這幾句倒是寫的不錯,只不過要用在學習上你早就突飛猛進了。」班主任讀了讀那個男生寫的詩跟他說道。

「不過你這明明是暗戀,跟某某某有什麼關係?你要把這張給她?寫着玩的吧。」班主任似乎是故意這麼說的。

那個男生本來就因為私隱被班主任發現,經他這麼一讀一問更加羞愧難當了。他的臉漲的通紅羞愧的說不出話來。

「不準有下次了啊。」班主任把紙條還給了他拍了拍桌子示意他好好學習。

「李老師,李老師。」門外有人叫他。

靠近門口的同學看到了那人,那人肚子圓圓的戴着一副金絲眼鏡,是校長。校長來了!

班主任聞言趕忙把杯子放到講台上快步走出了教室。

「校長,有什麼事嗎?」

「也沒什麼事,就是……」

聲音很小,同學們都沒有聽到,過了一會兒校長走了只留下了班主任孤單的背影。

班主任在門口待了大約三四分鐘后才緩緩地走進了教室。

他走進教室的時候好像很落魄像一個丟了魂的人。

天空不知不覺中下起了雨,黑暗籠罩了這片天空。風刮的急了吹的樹葉沙沙作響。雨點也像豆子般齊刷刷的從天傾瀉而下。

失魂落魄的班主任走到講台前用兩隻手撐著講台抬頭看着學生們。但是他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精神取而代之的是黯淡的茫然的目光。

他拿起保溫杯想要喝水,手卻止不住的顫抖起來,終於他拚命的打開了杯蓋猛地喝了一口,水從他的嘴角溢出順着他的嘴角流向他的脖頸最後打濕了他的衣衫。

他抬手擦了擦嘴角的水蓋上了杯蓋。

雨越來越大,天也愈發的黑了,電閃雷鳴。

他回到了窗邊坐在了椅子上。他先是雙手抱頭揪了揪頭髮而後手沿着頭往下抹了抹臉,再後來他便看向了窗外越來越大的大雨。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他全身上下散發着悲涼之感。

他年輕的時候是很厲害的,那時候他剛大學畢業雄姿英發。來這裏教書是很苦的,因為他沒有編製年紀又輕,剛一到崗就接到了做班主任這一重大的任務。當時很多有資歷的老師都很不願意他干,覺得他不過是一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何德何能能擔此重任?

但他這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卻在班主任這個崗位上一干就是八年。這八年裏他兢兢業業做事認真負責從未在工作上出現什麼紕漏也從來沒有什麼壞話將為人師表做到了極致。他班裏的各項成績在同級的十二個班裏從最開始的第九到後來的第六再到後來的穩居前三。

只是這一次他不能在教了,他要和他的崗位以及他最後一級的學生說再見了。

在距離高考最後的一學期,最後的幾個月里他走了。一身清白的走了。至於他去了哪裏沒有人知道。

這場大雨就是他當時的心吧。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白小新心裏很不是滋味。

她是班裏學習最好的,也是最深得班主任喜歡的孩子。我教書八年還從未遇到過像你這樣聰明的孩子。將來北大清華你隨便上,外國的大學也應該輕鬆拿下才是。只是去了國外學習可以,學成的時候可要回來給祖國做貢獻哦。她記得班主任如是說道。

不要做老師做老師沒前途很累的,做個科學家吧像屠呦呦那樣拿個諾貝爾獎。等我老了跟街邊打牌的大爺聊起來的時候我會毫不猶豫的驕傲的說,白小新是我的學生,那個諾貝爾獎的獲得者是我教出來的。

班主任當時意氣風發像赤壁之戰的周郎。只是現在那般英姿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他那弱小的身影在風雨中搖擺,漸行漸遠。

『教書先生』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至於為什麼走了,白小新不知道。

她後來畢業去了外國讀大學,畢業回國卻沒能完成『教書先生』的願望,她或許辜負了他的期望,她沒能做到。

她終究和他一樣做了教書先生。即使有些家長和孩子不理解她她依然堅持着自己的本心。她不想那個雨夜在出現在她的面前。每每遇到下雨的夜晚她總會想到他。當年那個意氣勃發的人還在嗎,他是不是也在某個地方看着這場雨呢?

有人說他老婆難產死了他也隨她去了,還有人說他是被校長開除的因為他沒有編製,等等眾說紛紜。

雖然這條路並不平坦但白小新知道作為老師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教書育人是她作為老師的本分,為人師錶行得正坐的端有何懼哉!

他也希望我能跟他一樣是個好老師吧。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才是他的心吧。

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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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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