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落石出

水落石出

305

警犬吐著舌頭,雙眼機警地盯着人群。

會所里的人幾乎都出來了,站在門口。

「警察辦案!」

「警察同志!你們搞錯了吧?」紀承達走了出來,紀石武緊隨其後。

警犬沖着他狂吠!嚇得紀石武向後退了一步。

季凜上前,紀承達緩緩下了台階,欲與他握手,說:「季隊,這是怎麼鬧的?」

季凜沒伸手,身型挺拔,面色嚴肅,道:「看季總的表情,看來還不知道昨晚這裏發生了一起兇殺案。」

紀承達陡然睜大了眼睛!

紀石武吼道:「這裏是私人場所,誰讓你們隨便進來的!」

厲落吃了一驚,沒想到在這裏碰見這個石武,而石武也一臉驚訝地望着他。

亮出了搜查證,季凜穩穩道:「你們不用緊張,我們只是例行公事,你們只需要配合調查。」

說罷,季凜使了個眼色,民警向四周擴散,兩條警犬箭一樣沖了出去!

紀承達望着那兩條警犬的背影,不由得向後踉蹌了一步,兄弟倆交換了一下眼神,一股緊張的氣氛瀰漫在人群中。

警察開始在園內搜尋,很快,警犬在一處狂叫起來,距離孔雀園不遠處的一處假山後面,仰躺着一個渾身是血的人,這人穿着保安服,人中有顆黑痣,已經死亡多時。

厲落跟着雲開混了這麼久,也學到了一些屍表初檢的皮毛,搭眼一看這屍體應該是昨晚死的差不離,死亡原因就是背後中刀,而且還不止一處,兇手下了死手,刀刀致命,死者被偷襲后還來不及反抗,就死了,所以一直沒有人發現。

警犬又向鳥園的深處跑去……

顏昭回到會所,看到了一片混亂,她不知道警察在搜尋什麼,只聽人說有命案,便隨人們進了樓里。

她找了一處安靜的角落坐下,撥通了厲落的電話。

「顏昭,我在執行任務。」

「厲落,紀承達的鳥園就是提龍架,我就在這裏。」

「好,我知道了,辛渡死了,留下一封遺書,我想,我們很快就會找到梅香了,你等我。」

說完,厲落掛斷了電話,顏昭坐在沙發上,一夜沒合眼。

這一夜對於許多人來說,都很漫長,許多賓客都離開了,警方控制了紀氏兄弟等人,不讓走,而顏昭則安靜地等消息。

警察在鳥園裏不知疲倦地搜尋,警犬聲叫的令人心慌。

顏昭等啊等,盼啊盼,等到了天邊泛起魚肚白。

終於,她接到了厲落的電話。

「顏昭,梅香找到了。」

顏昭的眼睛一點一點睜大。

天剛破曉,天邊還殘留着淡藍色。

顏昭走出會所的大門,季凜看到了她,給她向遠處一指,顏昭順着他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一個嶙峋纖弱的身影。

天邊漸漸亮起,淡青色的雲下露出金色晨光。

她痴痴地朝那個方向走去,直到視覺神經遲鈍地傳達到大腦,她才反應過來,那個女孩正是梅香!

梅香穿得很乾凈,長發也打理得整潔柔順,只是神色恍惚,雙眼驚恐地盯着身邊的警察,畏畏縮縮地走在厲落身後,而顏昭早已脫下高跟鞋,迫不及待地朝她奔去!衝過去一把抱住了她!

梅香像是剛剛來到這個世上的新生兒,被動的承受着久違的自由空氣。

顏昭激動得哭了起來,抱着她不肯撒手!

「梅香!梅香!我終於找到你了!終於找到了!」

她甚至高興到忘了,她的梅香聽不到她說話!

厲落在後面看着久別重逢的兩個人,也跟着又笑又哭起來。

顏昭放開梅香,梅香痴痴地看她的臉,滿眼陌生,顏昭只顧高興,忽略了她的抗拒,也抬手捏了捏梅香的臉,把梅香捏得皺起了眉。

鳥園深處,警犬突然狂吠。

梅香嚇得縮進顏昭的懷裏,顏昭緊緊護住她。

「好了好了,梅香不怕,我找到你了。」

季凜犀利的眼神將會所的大門盯死,點了一下藍牙耳機,耳機里傳來隊友的報告:

「季隊!人工湖附近又挖到了一具男屍!」

季凜推門進去,走到一夜未眠的紀氏兄弟面前,面色冰冷,目光如炬。

「二位,走一趟吧!」

306

黎明時分,天地靜謐,佛前燈火搖曳,香燭上飄起細細青煙。

雍容華貴的老婦人跪在佛堂前,她雙手合十,鬆弛的嘴邊誦著經文。

一尊牌位高踞神龕之上,「亡夫方光北之位」幾個字已經被煙火熏黑。

這棟樓是樊華英為亡夫所建,外界都知道方氏夫婦夫妻恩愛,丈夫失蹤多年樊華英終身沒有再嫁,殊不知在為丈夫建造這棟樓時,樊華英卻對風水先生提了一個要求:我要你用盡畢生所學,將他的亡魂束縛,讓他從此不得往生。

一串腳步聲響起,樊華英緩緩睜開眼,一個窈窕的身影站在了她的背後,這人正是盧慈。

「東西都放好了吧?」樊華英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大殿上。

盧慈低下頭:「按您的吩咐,都放好了。」

樊華英跪望着丈夫的靈位,目光深遠,痴痴地說:「光北,你看吶,我把你的女兒養得這麼出息了。」

她悠長而蒼老地長嘆一聲,仰望着神明。

「我爸爸的仇,就由我來了結吧!」

盧慈垂眸,目光堅定。

半晌,她沒得到回信,發現樊華英手裏的佛珠不動了。

盧慈靜候片刻,轉身退下。

門關上的一剎那,佛珠驟然崩斷,珠子在地面上彈跳,樊華英早已涼掉的身子,僵硬地栽了下去……

審訊室里,季凜與紀石武對峙著。

季凜:「聽說你最近是派出所的常客啊?怎麼?想自首啊?」

紀石武笑了:「看上你們的一個小女警,挺逗。」

紀石武說着,往審訊室的玻璃上看,他陰鷙戲謔的目光穿過單反玻璃,彷彿看到了誰似的。

在外面觀看的厲落一怔,反應過來后,咬了咬后槽牙。

雲開走過來,目光冷冷地盯着裏面的人,說:「辛渡的屍檢已經做完了,符合自殺特徵,鳥園裏挖出的那具屍體,確認是他殺。」

厲落眯起眼。

季凜在審訊室里,朝外面招了招手。

雲開說:「他讓你進去。」

厲落對雲開點點頭,推門走了進去。

雲開抱着手臂,靜靜地觀望。

厲落走了進來,紀石武眼裏才有了點興趣。

「嗨,警官。」

厲落沒有說話,嚴肅地坐了下來。

季凜問:「你知道她是誰么?」

紀石武看不出什麼表情,不言語。

厲落銳利的眼睛盯緊了他的雙眸,說:「我姓厲。」

厲落反問道:「你姓什麼?你到底姓紀,還是姓石?」

紀石武咬咬牙。

「你怕是都忘了吧?」厲落又說。

紀石武的表情陰沉下來。

厲落不慌不忙,走到他面前坐下,兩人像在沙發上對坐的老朋友。

「你對我很感興趣?」紀石武問。

「當然。」厲落不避諱他調戲的眼神,而是反撩了他一手,說:「我對那個清秀的石武,更感興趣。」

紀石武的瞳孔顫了顫,說:「那你留下,陪我聊會天兒。」

厲落看了眼季凜,季凜站了起來,拍了拍厲落的肩膀,走出了審訊室。

審訊室外,季凜和雲開並肩站着,看着裏面的兩個人。季凜說:「你家小獼猴桃很有市場啊?」

雲開淡淡一笑,有幾分驕傲的意思。

厲落說:「你和你哥,最好都能夠拿出良好的認罪態度。」

紀石武揉了揉眼睛,說:「他不是我哥,我倆沒有血緣。」

厲落問:「那你怎麼隨了他的姓呢?」

紀石武說:「我和他都是在礦區長大的,我爸是礦工,他爸也是,我小時候老愛跟在他屁股后,我們會拿着那個炸礦的雷管炸魚,炸礦的雷管,你見過嗎?」

紀石武真誠的樣子,彷彿真的在和她聊天談心。

厲落在心裏默念雲開的話,暗暗咬了咬牙。

她表現出對他的事很感興趣的樣子,問:「那是因為兩家關係好,才一個姓的嗎?」

紀石武搖搖頭:「我本來叫石武,我十歲的時候,井下出了事故,那場事故本該我紀叔死的,他當時也在礦下,可後來據他說,發生事故的時候我爸把他撲倒了,這才救了他一命。我爸死後,紀叔就把我接到他們家當兒子養,供我念書。那時候我哥不愛讀書,跟着礦上的青年瞎混,總惹事,把人打壞了兩次,賠了人家好多錢,可我愛讀書,還考上了大學,我知道紀叔耳聾,早年間炸礦炸的,家裏沒什麼錢,我就不想去念,但紀叔為了給我籌學費,就在井下上吊了。」

紀石武說着,用手緊一緊臉。

「是有賠償嗎?」厲落問。

紀石武緩了口氣,點點頭:「我們那裏只要井下死人,都會給家屬一筆賠償。我就是拿着這筆錢上的大學,人家問我,我都不說我姓石,我說我姓紀。」

「那你好好的大學生,為什麼把自己搞成這樣呢?」厲落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以前那樣子多帥?」

紀石武抬眸望了望她,笑了:「你真這樣覺得?」

「嗯。」厲落真誠地點點頭。

門外的雲開沉下臉,轉回身不再看裏面,他冷冷地說:「他在拖延時間。」

季凜則比雲開顯得更有耐心些:「冷靜,冷靜,再看看。」

審訊室里,厲落又問:「你究竟要幫你哥幹什麼壞事,才會把自己搞得這麼凶神惡煞的樣子?」

紀石武不動聲色地盯着她。

他的瞳孔里一片猩紅,猩紅里漸漸有了圖像。

那年他剛剛參加工作,正在駛往一個普通人的軌道上,而他哥因為和人搶礦,被對手報復,他大嫂和小侄子都被人用霰彈槍射成了篩子,撿了一條命的紀承達哭着給兄弟打電話,紀石武連夜趕回哥哥身邊。

從那以後,紀承達就變得越來越狠,遇到對手從不手軟,而他紀石武,就成了他哥的槍。

他清楚的記得他們殺過的第一個人,那人就是南派的方光北。

方光北死前,臨市的礦業還被南北兩派割據,紀承達為了剷除異己,和方光北的老婆樊華英合謀,綁架了他。要說樊華英這女人也是真狠,只因為發現了青梅竹馬的老公在外還有一個家,就和紀承達串通起來,自導自演上演了一出綁架大戲,除掉了親老公。

方光北被綁着手腳大聲嗚咽著,紀承達一鐵鍬下去,他就沒聲了,鐵鍬砍斷了他的喉嚨,血濺進了紀石武的雙眼。

紀石武又開始瘋狂地揉眼,等到再與厲落對視的時候,他已經是滿眼的紅血絲。

「我是個讀書人,我不像我哥,我天生膽小,所以只能靠練肌肉,紋厲鬼,才能夠唬住別人,才能夠保護我哥,你說對吧?」

307

審訊室里靜謐無聲。

「可以給我根煙嗎?」紀石武問。

厲落走到桌子旁邊,拿起煙盒,抬眸看了一眼玻璃,玻璃后的雲開表情微動,雙腳打開,低了低頭,抱起手臂。

厲落轉身給紀石武遞了一根,紀石武伸手接過。

厲落說:「我懷孕了,如果我噁心的話,換我同事來跟你聊。」

紀石武一怔,手停在半空,盯上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下一秒,煙在他手指間折斷。

牆上的電子時鐘閃閃爍爍,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季凜的眼神變得辛辣:「這孫子,還真講起故事來了。」

說罷,他走進審訊室,給厲落使了個眼色,厲落就出去了。

厲落出來后,雲開不讓她再聽審,帶她回辦公室休息。

而審訊室里,季凜的車輪戰繼續。

「你知道孫利是在哪裏被我們逮著的嗎?」季凜問。

紀石武聽見他這麼一說,眼中的自信當即鬆動了。

季凜說:「你知道成浩把他哥的事都交代了嗎?」

紀石武不屑地冷笑一聲:「他是他,我是我。」

季凜說:「江坤龍你熟吧?江瀚是他兒子,你也熟吧?」

「對不起,不知道。」

「那看來你知道的,還不如我們多呢!」

紀石武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攤攤手:「你們在哪兒找到孫利的?」

季凜說:「你們這些年一直派人騷擾江瀚,孫利作為你們的爪牙之一,去過無數次江瀚家蹲點、恐嚇,甚至溜門撬鎖進去過人家家裏,孫利記得江瀚家裏有個地下室,所以在被你們追殺的時候,孫利就躲進了江瀚家的地下室。」

紀石武眉眼戲謔:「這小子竟然沒回山西老家。」

季凜說:「難怪你找不着他,他在地下室躲得老老實實。說來也巧,江瀚和他女朋友都不愛吃醋,家裏的醋瓶子從沒人動,但近來他們卻忽然發現家裏的醋快被吃沒了,怕家裏又進了賊,所以才報了警,我們同事在地下室找到的孫利,他為了活命,什麼都交代了。」

季凜倏然收起笑,犀利地盯着他的反應。

季凜問:「知道你眼睛怎麼弄的嗎?」

「你問這個幹什麼?」

「回答我。」

紀石武道:「我這眼裏,進去不幹凈的東西了。」

季凜搖搖頭:「你哥是不是跟你說,看醫生沒用,要看大師?」

紀石武還是無所謂地點點頭,可下一秒,他的眼神卻因為季凜的一句話變得瘋狂。

季凜說:「我們在你哥的卧室里發現了氰化物,據他的情人交代,你哥會把氰化物塗抹在你喜歡的樂高玩具上面。」

「什麼?」

季凜用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比劃在眼前,目光寒森森地說:「每次都放這麼一點,特別特別少一點,而你的手指每碰一下,再狠命去揉眼睛,都是一次服毒。」

「你胡說!」紀石武站起來,手上的鎖鏈發出憤怒的聲響!「誰說的!你騙我!」

季凜向後退,把盧慈的口供拿給他,紀石武慌慌張張去看每一個字,每個字都認識,可他似乎怎麼都看不懂。

「不可能!我哥不可能害我!你們這是離間計!」

季凜緊盯着他猩紅的雙眼,怒斥道:「石武!是我們救了你!你難道還要陪他錯下去嗎!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沒有跟着他走上這條路,,你的人生將會是多麼的光明?!」

紀石武呆傻地坐下去,紀承達的話言猶在耳——

「石武,到哥身邊來吧,哥需要你……」

308

厲落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在顯懷之前,婚禮迫在眉睫。

她把喜糖拿到辦公室,兄弟們都不在,厲落默默地把糖盒一個一個放上去。

她坐回自己的辦公位,手托腮,看着一個個空蕩蕩的位子發獃。

昔日這個辦公室,是最熱鬧的地方,同事們一起為一個案子一起熬夜到天亮,大家一起吃泡麵,一起說說笑笑……

她愛這個地方,熱愛警察這份事業。

可是她仍然時常感到力不從心,時常壓力太大。

自從歸隊后,她就覺得少了一份歸屬感,大家似乎都很忙,常常抓不到人影,季隊也不給她安排什麼正經任務,厲落又變成了辦公室的掃地小妹。

胡思亂想着,自己竟然在辦公室睡著了。醒來的時候難免失落,不怪同事們不帶她出外勤,女人一懷孕,真的連自己都嫌自己麻煩。

厲落悶悶不樂地從辦公樓里出來,準備去給派出所的同事報喜,一出門,就碰見季凜的霸道剎停在了門口。

四個車門齊齊打開,季凜、小張、蔡蔡、步飛,全都從車裏下來,個個都一身疲憊,眼裏卻都帶着光。

厲落的心裏很不是滋味,低着頭不理他們,就要走,卻被季凜攔住了。

「唉?見面怎麼不說話呀?」

「有什麼可說的,」厲落誰也不看,黑著臉:「你們都不帶我,我跟你們哪有什麼共同語言啊?」

菜菜說:「呦,怎麼還挑理呢?」

步飛說:「就是。」

厲落舉起手裏的喜糖:「給你們發喜糖來了,誰都不在,平時跟你們說話,也不搭理我,季隊也不給我派任務,我怎麼就不能挑理了!」

小張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樂着說:「喜糖誰吃啊,有誠意就請客!」

「有糖給你吃就不錯了。」厲落賭氣道。

季凜無奈地搖搖頭,他心情似乎出奇地好,連眼神都是厲落從沒見過的溫柔。

「厲落落,你還真得請客。」季凜說。

厲落不解地望着他。

「今天晚上,把你們家老雲,還有他姐,都叫上,老地方,咱們兄弟喝一頓。」

晚上還是在三里街燒烤,老闆給厲落留了個大包間。

厲落點了一桌子菜,季凜、小張、菜菜、老王、步飛、老李、雲晴、雲開,陸陸續續都到了。大家圍坐在一桌,季凜搬了一張空椅子,說是給一個神秘人留着,還給倒上了酒。

厲落開他玩笑:「季隊,給誰留的位子呀?不會給我們找到嫂子了吧?」

季凜笑了笑,沒回答,桌上人的表情都顯得有些神秘,大家看着季凜舉著酒杯站了起來。

「我講兩句。」

季凜顯得心旌搖曳,情緒複雜,搞得一桌人都也跟着緊張了起來,全都屏息以待。

他長出了一口氣,說:「真要講兩句,話到嘴邊,卻又不知怎麼開口。這個名字,這麼多年我都沒有勇氣提。」

厲落傻乎乎地吹了個口哨,可是下一秒,她卻傻了。

季凜說:「厲風。」

厲落吃了一驚,桌子底下,雲開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季凜喝了一杯白的,開始傾吐心聲:「我這六年來,一直覺得自己很沒用,我雖然是副支隊長,但是在厲風這個案子上,我什麼都做不了。可是今天,我能有臉站在這兒,把厲風的名字從我嘴裏面說出來,是因為——」

厲落的眼波微顫。

「厲風的案子,真兇落網,水落石出!」季凜說完,又一杯酒下肚。

厲落傻了。

她挨個去看桌上每一個人,但好像大家都不驚訝,只有她一個人不明情況。

季凜看着厲落,接着說:「一個月前,我們成立了工作專班,以厲風的案件為突破口,專門去調查承鼎集團,而厲風的案件線索,就來自於成浩,成浩交代了所有他參與過的違法犯罪活動,其中就有厲風當年的死因。厲風當年為了調查以龍七為首的聾啞人犯罪組織,在調查最關鍵的時候,遭到了黑惡勢力的報復。」

厲落鬆開了雲開的手,緩緩站起來:「老季,你說的這些……是真的嗎?」

季凜哭笑着,點了點頭,舉著酒杯對大家說:「我的好兄弟,上源市最優秀的人民警察,就這樣被害死了,而我們,卻什麼也做不了。紀承達、石武,他們這個集團,我想在座的都知道,盤踞在我們上源市許多年了,他們把自己偽裝成合法商人,但是我們都知道他們是怎麼起家的,這麼多年,我們難道就沒有嘗試去打擊他們,去深挖他們嗎?其實我們接到過很多的線索,但是,由於方方面面的原因,最後都以失敗告終。後來,隨着紀氏兄弟的商業版圖的不斷擴大,他們不停地用光彩的身份去包裝自己,但他們做的那些惡,我們這座城市就不記得了嗎?並沒有,我們一直記得!這次,掃黑除惡的風暴席捲全國,我們通過成浩的案子,交代出來的厲風案件的線索,我們把所有的證據,全部都固定了下來,小張,為了這個案子,高血壓一直在熬夜,菜菜、老李,追查的時候都受了傷,老王的老母親去世,沒來得及看最後一眼,兄弟們為了這個案子,付出了這麼多心血,我季凜全都看在眼裏,大家都是好樣的!」

老王忽然捂著臉,哭出了聲音。

小張談了口氣,自酌自飲。

步飛也站了起來,說:「我雖然沒見過厲風,但能夠參與這麼大個案子,為我的偶像出一份力,我感到很榮幸,厲落,你是沒見過我們抓捕時的那大陣仗,一百多名特警,在承鼎集團周圍部署,張局一聲令下,各路同時行動,太燃了!」

桌上一片熱血沸騰,而厲落,卻始終處在遊離的狀態。

她的腦子裏是懵的,周圍人的話越來越模糊,彷彿離她很遠很遠。

六六趴在浴缸里盯着她,厲落也盯着六六。

「厲落落——」

一個空靈的聲音呼喚她。

厲落抬起頭,朝那個空位看去,她再一次見到了哥哥。

這一次,厲風穿着居家的衣服,乾乾淨淨地坐在季凜給他留下的那個位置上,正溫柔欣慰地看着她。

厲落的眼眶一熱,淚水無聲地落了下來。

季凜轉身,煞有介事地對着那個空出來的位子敬了一杯,聲音透著更咽,說:

「厲隊,你知道嗎?最讓我高興的一件事,就是六年前你救出來的那個聾啞女孩,我又把她給救出來了,我是不是你的好兵?你是不是得表揚我?」

季凜的杯子停在空中,痴痴地望着空位。

厲落恍然道:「老季,我哥跟你說話了。」

這一次,季凜沒罵她發神經,而是十分期待地看着她,問:「厲隊跟我說什麼了?」

厲落望向那個位置,破涕為笑:

七年前,厲風的聲音和厲落的聲音重疊。

「我哥說……今天不聊案子啊,兄弟們好好吃個飯。」

季凜跌坐下去,掩面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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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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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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