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謠言

姜副主任被疾控中心帶走的事，如同一大團烏雲一般，籠罩在每個醫護人員的心中，一個科的副主任要是被確診了，不說封閉整所醫院，至少胸外科所在的住院樓是避免不了了。

「張醫生！核酸檢測的準確性究竟有多高啊，會不會出錯啊……」

楊曉蓉坐在發熱門診的辦公室內，值班的醫生護士都坐着閑聊，但話題始終圍繞着被帶走的姜副主任。

現在不像剛開始的時候，病人源源不斷的往醫院裏跑，稍微有點咳嗽就要來看一看，如今一個多星期過去了，大家都待在家裏不敢出門，發熱門診一天也接待不了十個病人。

「應該有百分之八十多的準確性，假陽性和假陰性都可能存在……」

張醫生說道：「不過像姜主任那種情況，至少也會檢測三次，如果三次都呈陽性就肯定確診了，而且他之前來找我看過，雖然癥狀不是很明顯，但他作為一名從業多年的老醫生，肯定是感覺到異常才會來的，否則不是引起恐慌么！」

「可這源頭究竟在哪呢……」

蘇小紅擔憂的說道：「姜主任沒有武漢接觸史，沒有離開過本市，還沒接觸過確診患者，如果他被確診的話，只可能是在本院被患者感染的，那就說明這人還沒有被發現，有可能是無癥狀感染者呀！」

「我們也是這麼猜測的……」

另一名值班醫生說道：「雖然無癥狀感染者比較少見，可這種患者的傳播性非常大，因為他自己都不知道被感染了，而且追查起來十分麻煩，等找到之後有可能會隔離一大批人！」

「我同學她們可慘了……」

燕子無奈道：「胸外科現在都炸鍋了，白班的都不敢回家，睡在科里等著最新消息，下了班的更要命，全都怕傳染給家裏人，畢竟胸外科的人都算密切接觸者了，一人確診會連累許多人！」

「燕子！你不該用連累這個詞……」

張醫生正色道：「我們都是在一線抗疫的戰士，誰都不想被傳染，但既然身在一線就肯定有被傳染的風險，姜主任就算被確診了也是英雄，不被表彰可以理解，但絕不能遭受到歧視，特別是我們這些同事，更應該理解他！」

「對不起啊！我口誤了……」

燕子尷尬的擺了擺手，而楊曉蓉也點頭道：「是啊！我們也有很大的感染風險，我們中要是出了一個感染者，人家說我們連累別人，那真是太委屈了，誰不想安安全全的待在家裏啊！」

「對！」

張醫生說道：「消除歧視應該從我們自身做起，沒有經過確認的消息，你們就不要在群聊里亂髮了，不但會造成不必要的恐慌，還會對我們醫院造成很不好的影響，追究起來會很麻煩的！」

「我沒發，更沒有傳謠……」

蘇小紅舉起手說道：「其實消息已經傳出去了，我家人和朋友都在問我，咱們院是不是有醫生被感染了，我的統一回復都是，一切以政府的疫情通告為準，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

「鈴鈴鈴……」

一陣電話鈴聲忽然響了起來，楊曉蓉急忙打開了茶水桌的抽屜，從裏面拿出了用膠袋包裹的手機，一看上面的號碼便苦笑道：「我老公來電話了，他亂七八糟的群聊最多，肯定是來問我姜主任的事！」

「不知道的別跟他說啊……」

張醫生囑咐道：「你可是咱們院的工作人員，囑咐你老公不要亂說，萬一把沒的傳成有的，到時候追到你身上可就不好了！」

「我知道！不會讓他大嘴巴的……」

楊曉蓉笑着坐了回去，有些費勁的接通了電話，只聽龔海濤急聲問道：「你們院出了一個確診的醫生，你怎麼不跟我說啊，你有沒有跟他接觸過，你需不需要隔離？」

「什麼就確診了呀，只是疑似好不好……」

楊曉蓉沒好氣的說道：「你不要聽別人胡說八道，更不要跟人家亂說，姜主任只是第一次篩查呈陽性而已，具體結果要等明天才能知道呢，你現在亂說不是給我們添亂么！」

「什麼胡說八道啊，你這護士怎麼當的啊……」

龔海濤有些氣憤的說道：「群里那些消息你沒看到啊，你們那個姜主任過年去過外地，大哥一家全都被感染了，外地的疾控中心倒查到你們醫院的，你怎麼比我知道的還少啊？」

「不可能！肯定是有人在造謠……」

楊曉蓉猛地站了起來，但龔海濤又鬱悶道：「護士姐姐！拜託你翻一翻群聊記錄吧，你們姜主任手寫的感染過程都發出來了，你們院一個個口風緊的很，但是不代表所有人都緊啊，網上已經罵聲一片了！」

楊曉蓉憤怒道：「為什麼要罵他，難道他想感染嗎，他可是一名醫生，每天都要面對極高的感染風險！」

「你跟我急什麼，我又沒罵他……」

龔海濤無奈道：「關鍵他不是在醫院被感染的，他是去外地時被感染的，而且隱瞞了自己的行蹤，違反了過年期間不走親訪友的條例，他真要是在醫院被患者感染了，人家只會誇他是個英雄！」

「我不跟你說了，我自己看……」

楊曉蓉急吼吼的掛上了電話，隔着護目鏡都能看見她鐵青的臉色，張醫生她們急忙問道：「曉蓉！怎麼回事啊，難道確診結果已經出來了嗎？」

「網上說姜主任過年去了外地，在外地被感染了，外地疾控中心一路追查到咱們院的……」

楊曉蓉趕緊打開了微信群聊，發現每個群都是幾百條信息，等她打開護士群一看，整個群都已經炸鍋了，而且就跟龔海濤說的一樣，具體經過全都被姜主任手寫了出來，已經是鐵證如山了。

「天吶！怎麼會這樣啊……」

蘇小紅看着手機目瞪口呆，楊曉蓉則把手機放在了桌上，面色相當難看的說道：「姜主任隱瞞了他的行程，這是外地發佈的疫情通告，他大哥一家前天就確診了，但他什麼都沒說！」

「不會吧！怎麼能這樣啊……」

大家全都圍到桌邊翻看手機，不得不說網友的力量，簡直比她們本院職工還要大，一條條證據把來龍去脈都理的清清楚楚，好多消息連她們都不知道，看完之後全都明白了。

「你們快看，這是姜主任的愛人吧……」

蘇小紅舉起了自己的手機，上面是幾張救護車在小區內的照片，車上不但印着疾控中心的字樣，穿着全套防護裝備的工作人員，還從小區里把兩個人給帶上了車。

「沒錯！姜主任的愛人，消化科的醫生……」

劉醫生無奈道：「看來姜主任真的是確診了，已經把他老婆孩子帶出來隔離了，但我就想不明白了，他們夫妻倆都是老醫生了，怎麼會犯下這麼低級的錯誤呢？」

「張醫生！我覺得我的臉好疼，被扇的好疼……」

楊曉蓉無力的說道：「咱們剛剛還說自己是戰士，慷慨激昂的說姜主任是英雄，還讓我老公不要胡說八道，結果外面的人比我們還早知道，我們就像一群傻子一樣！」

「是啊！好多人都在群里說我了……」

蘇小紅苦歪歪的說道：「人家都在說我沒有公德心，明明確診了還故意隱瞞情況，把我們醫院說的好難聽，好像故意傳播病毒一樣，可我們哪知道姜主任會隱瞞行程啊！」

「這下麻煩大了……」

劉醫生嘆著氣說道：「姜主任昨天剛去參加過股東大會，雖然全程都佩戴了外科口罩，可距離那麼近誰敢保證不傳染呢，這下咱們院領導都要被隔離了，而且胸外科和消化科肯定要關閉！」

「什麼？」

楊曉蓉簡直快無語了，鬱悶道：「這種時候了還開大會，這是覺得咱們反正都在一線，已經無所謂了是吧，這下徹底一鍋端了！」

「我也覺得有些可笑……」

劉醫生說道：「老百姓都知道躲在家不出門，可咱們當醫生的卻抱着僥倖心理，雖說開會都是一人一張桌子，保持兩米以上的安全距離，但還是有感染的風險啊！」

「唉~夢想總是美好的，現實總是殘酷的……」

燕子唉聲嘆氣的搖著頭，可張醫生卻起身說道：「不對！以我對姜主任的了解來看，他不應該會犯這種錯誤啊，我去打個電話問問領導，網上的情況有誇大的成分，不能全部相信！」

張醫生說完就快步走了出去，燕子又搖頭說道：「我估計她又要被打臉了，姜主任手寫的情況都出來了，怎麼可能會假嘛，但最要命的是他去過超市買菜，這得隔離多少人啊！」

「我也得打個電話，看我家人有沒有去過那家超市……」

楊曉蓉也拿起電話走了出去，誰知龔海濤卻發來了消息，寫着——我知道你被蒙在鼓裏了，但你不要着急，我相信人家也不是故意隱瞞問題，你們在一線工作的醫護都是好樣的，加油！我支持你！

「謝謝！」

楊曉蓉非常感動的握緊了手機，這時候一句支持鼓勵的話，勝過千萬句讚美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