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和魔鬼有個約定？

韓澤悠悠醒轉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首先清晰起來的是嗅覺，消毒水的氣味讓他很不習慣。之後，手臂上插著管子的輕微刺痛開始清晰了起來。相比於瀰漫全身的刺痛感來說，這點疼其實也算不上什麼。

眼前彌散著的景象一點點清晰了起來，潔白的天花板上有些水漬，在房間的四角顯得尤為明顯。病房不大，看起來也就能放下兩三張病床。這讓還布清除現在的情況的韓澤有些焦慮。他難道是在那種名為特護病房的地方嗎？家裏負擔得起嗎……

他想要掙動一下身體，但從尾椎骨開始，一路向上到頸椎升騰而起的劇烈刺痛將他牢牢束縛在了病床上。他的背脊甚至沒有能離開病床哪怕一厘米。

我這是怎麼了？韓澤驚恐地想。他想要張開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孩子他爹，醫生怎麼說？」

「沒說什麼別的，還是那些話。沒生命危險，不過到底什麼時候能醒過來這就要看情況了。說的那些我也不懂，反正沒事就好。醫生說，晚上幫我們轉普通病房，現在也不用什麼葯了，反正就是等著唄。」

「唉，也好，省點是點。還好這次花錢不算太厲害，家裏真沒什麼錢了。我本來琢磨著要去找老胡借點錢來周轉。」

「先去藉著吧。老胡來看過兩次小澤了，他也關心着呢。現在是沒事，要是韓澤醒過來有什麼問題呢？手裏多留點錢周轉，免得到時候再麻煩。反正老胡面前也沒什麼面子問題了。」

「唉，也好。等下再給小澤煮一鍋雞湯，晚上我就去……」

「還不知道這小子什麼時候醒呢。別雞湯了，我都喝了三天了，省下的熱熱算了。」

「去，不該省的不能省。」

…………

這是韓澤的父母親的對話。韓澤聽着，一種名為安心的情緒從心底升起。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韓澤搜颳起自己的腦子，回憶起最後清晰的一幕：

那是在晚上，他和秦慕蓮正在街上走着，秦慕蓮在便利店門口和一個推著嬰兒車的母親在聊天。她最喜歡可愛的小孩子了，韓澤則在便利店裏買關東煮。她們本來準備吃完了夜宵，一起步行回學校的。可就在這個時候，一輛紅色的跑車直愣愣地朝着便利店沖了過來。韓澤扔掉了手裏的關東煮，衝出了便利店的門，將被燈光打在臉上完全沒反應過來的秦慕蓮和那個年輕的母親以及那輛嬰兒車都推開了……

事情就是這樣，那之後，他就完全沒印象了，完完全全是一片空白。然後，就是現在：他躺在病床上，一點都動彈不得。稍微有點智商，就能想到發生了什麼。居然還活着？想想看現在的狀態，自嘲或許是個不錯的情緒。不過，韓澤清楚，如果當時的情況再來一遍，他會做一樣的事情。

滴——

韓澤的腦海里響起詭異的電子聲：

「用戶已經蘇醒，進入引導狀態。」

「自檢開始……發現目標身體狀況異常，複合系統用戶認證條件……詢問狀態開始。」

讓韓澤完全沒聽懂一個字的簡短刻板的語音播放完之後，一個帶着幾分親切意味的聲音直接在韓澤的腦海里響起：

「HI，我是系統10086。這個數字是個巧合啦，請勿產生任何聯想。你可以叫我零。由於某種解釋起來比較麻煩的原因，你被系統選中，獲得測試資格。你有且只有一次選擇機會，決定是不是接受系統綁定。」

「呃……那是什麼意思？」韓澤在腦子裏發問。他還是發不出任何一點聲音來，不過，現在這種詭異的情況已經讓他顧不上自己的身體了。腦子裏有這麼個不靠譜的聲音，是自己腦震蕩了？發瘋了？

「哦喲，沒覺得自己發瘋了？看來你的心理承受力比我想像得還好一些呢。」

「這是怎麼回事？」韓澤並不覺得自己是幻聽或者腦震蕩了。腦袋不疼，感覺上清涼舒適，隨便胡謅幾個四則混合運算，毫不費力就能理順計算的順序，毫無阻滯。哪怕去想一些許久沒有回憶過的細節，雖然做不到歷歷在目，至少也能分明地抓住重點……看起來不管是語言、數理、邏輯、記憶都沒出問題，這感覺怎麼都不是腦袋出毛病了。

那麼，結果也就很明顯。某種莫名其妙，還不能被自己理解的玩意上了身。

「系統自檢啊……那麼冷靜，真不像是那個會撲出去就一個和你沒關係的女人那麼衝動呢。」

「什麼叫沒關係？那是我的同學，我的朋友！」韓澤察覺到自己在腦子裏的完整運動似乎這個聲音都能察覺到，默想道。不過，要給默想加上強烈的情緒，似乎怎麼都做不到呢。

「抱歉啊。在系統的認定中，不存在契約關係的情況下，生理上沒關係那就是沒關係了。」自稱為零的傢伙此刻的語氣，大約也只能用賤格兩個字來歸納了。「所以說，系統承認的關係只有生育，生養，血親，交媾這四種。很顯然，你和那個女人不是這四個關係中的任何一個，你們……似乎也沒有婚姻性契約關係吧？」

「喂喂，能不能不要扯那麼遠啊，你到底是誰？」韓澤惱羞成怒地將話題拉了回來。他預感到在這個關係問題上探討下去，絕不會是什麼愉快的事情。

「無所不能的系統賦予每個人一次機會。一次證明自己的人生值得，證明自己的道路正確，或者，證明自己可以走上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的機會。一個人，只要不是因為疾病自然死亡，都會獲得一次機會，有一定幾率能獲得綁定人生輔助系統的機會。」零的語氣十分嚴肅：「你可以認為，那是用生命來ROLL了一次點。」

「開玩笑吧……你能不能不要那麼與時俱進啊？」韓澤現在還是不怎麼能動彈，但翻翻白眼還是做得到的。

「你覺得這很容易么？要知道，ROLL點只有ROLL到100點才能有系統綁定的機會。ROLL點的過程是享受瞬間行為加成的。你幸虧是在做好事，而且無意識中就做出了犧牲自己的決定。無意識善行+10，瞬發決定+20，捨己為人+30，非親緣+10……其實你的ROLL點才40，以上幾個條件你要是缺了任何一個，那都拜拜了您欸！」零居然京片子了一句，那個兒化音的發音顯得尤其的貧。

「這種情況現在真不常見啊。好人現在是越來越少了，去年總共全球範圍也就產生了1128個個案。抽中系統綁定的也沒幾個。難免啦，當場直接死亡的就不少，活着但已經沒有意識確認的又有不少，基本上都是找些險死還生的人來溝通了。還有一定幾率把人嚇進精神病院，或者完全不理會我的，畢竟出了事情之後腦震蕩什麼的，癥狀也很相像呢。本來以為這次又要空歡喜了，系統都要閑出精神病了，好在你手氣真是不錯。抽中了這次機會。」

「到底系統是什麼，如果你選擇綁定系統，你會有足夠的時間來了解。但現在，我只能給你兩個選項：A.拒絕系統綁定，你的身體將因為之前的事故呈現為高位截癱；B.接受系統綁定，系統將重新引導你的身體系統，將你恢復為基本狀態。雖然享受不到任何屬性加成，但好歹你是完全健康的。你沒有肺癌肝癌胃癌**肌瘤什麼的真是可惜了，那點蛀牙和頸椎直也給你完全回復。」

「是要我將靈魂賣給魔鬼嗎？」韓澤問道。他現在大概能明白為什麼自己處於完全移動不能和發聲不能的狀態了，這個所謂的「系統」「零」，顯然完全不準備讓他詭異地對空氣說話或者有任何其他反應，來引起別人的主意。韓澤沒有太多猶豫，他也不想多想什麼。這個莫名的系統提示，到底是不是一個詭異的夢境也不重要了。他絕不能癱瘓……如果可以選擇，死去也許是更好的選項。那會讓家裏花上一萬來塊錢，讓父母悲痛不已，但絕對比讓父母絕望地伺候一個高位截癱的他來得強。

「魔鬼？」零的聲線雖然冷淡，但語氣卻有那麼點俏皮：「完全不是……我不能代表正義和公理，但因為你做了好事獲得這樣稀有的機會，似乎也稱不上是誘惑你墮落吧。這，最多只不過是一個機會。反正，只要你回復健康，至少自殺的能力總還是有的。到時候，也稱不上是完全沒選擇吧。至於別的，咳咳，我說系統還有待探索開發，不過分吧？」

「如果是這樣，我想，我完全沒有拒絕的理由。」韓澤堅定地說：「我接受系統綁定。」

「這是個明智的選擇。」零穩健地回答，沒有一絲喜悅。「系統自檢，重啟身體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