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季孫之憂……

第302章 季孫之憂……

第302章季孫之憂……

無論任玉山事先與馬明遠如何通氣,兩人間對話都不可能告訴第三個人,對齊知政、安玉珍一行的憂慮更無法說出口。

因此,當安玉珍說出日本朝鮮軍動向時,其他人臉上都現出懼意,任玉山縱然如何不甘,也只能嘴硬強辯:

「吉省東部多深山老林荒僻土地,哪有長春四通八達,乃南北東西貫通的四方輻輳之地,縱然丟了東部吉省,只要能奪回長春,就可以溝通南北,穩定住東北局勢,擋住日人北上入侵的通路……」

「夠了!」

安玉珍頗有些不耐,更覺得被任玉山被打臉,這才惱怒起來,擺手打斷了任玉山。他心中有些好奇,這還是他知道的任玉山么?一個大老粗,今兒個說話怎麼駢四儷六的,文縐縐的好像在掉書袋的窮酸秀才?

齊知政心中也是狐疑,他是軍官教練處總辦,對奉軍的軍官肯定不能一一了解,但對上校實職團長決計不陌生。

可是,任玉山啥時候變得如此有頭腦了,能對一省戰略說得頭頭是道。有這見識,怎麼會在團長位置上打轉,早該升了旅長、師長啊?

殊不知,任玉山今天的話,很多是打結交馬明遠后,與馬某人閑談中聽到的,還有就是今天與馬某人密語時候被灌輸,都被他順手拿來,幾乎一字不改全扔到安玉珍臉上,打得安玉珍那張「啪啪」作響。

話說到這個份上,除非齊知政當場掏出希洽的軍令,否則對話暫時沒法進行下去了。

場面一時僵住。

過了一會,見雙方都沒開口的意思,坐在一角的日軍少佐大迫通貞站起,對在座諸人深深鞠躬,才客氣開口:

「諸君,可否容我說兩句。」

一見是小鬼子,立時有軍官瞪起眼來,指著大迫通貞大聲喝罵:

「閉嘴,小鬼子,這沒你說話的份!」

「滾出去,老子不待見你這王八羔子!」

「對,滾出去!」

齊知政當場拉下臉來,輕輕一敲桌子,森寒的目光掃過那些叫囂的軍官,人家大迫通貞是自己帶來的,這幫丘八當着自己面喊打喊殺的,豈不是打他的臉!

雖然奉天丟失,但奉軍體系還在,內部體系的權威並未土崩瓦解,眼見中將總辦發威,那些軍官立時縮了,室內聲音漸漸消失。

見狀,大迫通貞也沒有什麼表情,如此場面,無論華日兩國軍中,他也見得多了,沒什麼奇怪的。這位日軍少佐再次躬身,才開口講話。

大迫通貞的意思很簡單,雖然華日立場不同,但他大迫通貞此時還是奉軍吉省當局的顧問,站在奉軍立場上,在座諸人確實是大英雄。縱然從日本人的角度看,南嶺兵營守軍都是好樣的,打出了一場堪比歐戰的,教科書一樣的防禦戰。

說到這裏,在座奉軍的軍官們臉色稍微好看些。

隨即,大迫通貞告訴諸人,他也不知道,關東軍為何挑起這場軍事衝突,但從希洽處得知,來自北平的指令,是要求遼、吉兩省奉軍避免衝突,用外交手段解決爭端。

以奉軍前不久取得的外交勝利來看,這次華日爭端如果付諸國聯裁決,奉軍的贏面極大。想來遠在北平的副總司令也是出於此種考量,才作出如此決定。

說到這裏,不僅團部內軍官紛紛點頭,連在隔壁偷聽的馬某人也不禁點頭,暗道這小鬼子確實有點頭腦,至少到現在為止所說的話,都讓人無法反駁。

接着,大迫通貞又向在座軍官,簡單介紹了下日本國內情況,點明此時日本國內經濟惡化,無論內閣還是軍部,都沒能力,更沒精力,支持日本在華國東北大動干戈。如此看來,這次華日衝突,最終走向外交解決的可能性極大。

既如此,南嶺兵營的奉軍駐軍,為什麼不遵照副總司令的命令,暫時性後撤,儘快恢復長春的和平,同時也將華日衝突的範圍盡量縮小,從而為副總司令贏得更多外交解決的時間呢?

這番分析可謂有理有據,如論切入點還是高度,都遠超室內所有華國軍人,連馬明遠都不禁擊節叫好,若非他從另一時空而來,掌握了隨後發生的歷史,只怕也會被此人說動。

只可惜,在這一時空中的南嶺兵營,礙於馬某人身份,無論他是否出現在隔壁團部內,都不能阻擋大迫通貞發言。而此人一旦開講,就會對南嶺兵營的守軍造成巨大影響,甚至令守軍內部出現矛盾。

馬明遠嘆息一聲,下面就看齊知政如何運作了,若此人手腕足夠,雖不一定能令南嶺守軍立即撤退,可也足夠在守軍內部分化瓦解了。

誰知,齊知政的出招令馬明遠也不禁有些無語,暗罵一聲此人姦猾,同時又不得不稱讚,真是個有頭腦的傢伙。

齊知政的確很有頭腦。

見到南嶺兵營守軍士氣很高,短時間內無法靠着口舌之利就能勸說,與其繼續逼迫,不如退而求其次。於是,這位中將總辦大人用安玉珍、大迫通貞的嘴,準確傳達出自己想要傳達的信息后,就果斷選擇退出。

齊知政帶着一行人施施然離開了,照他所說,他們一行不會在長春停留,將直接奔赴省城吉城,向希洽彙報長春現狀。

果不其然,齊知政剛走,南嶺兵營內就爆發了一場激烈的爭論,穆純昌再不顧任玉山的勸說,死活要帶着炮團的人撤離兵營,美其名曰「遵守軍令」!

民國二十年十月十一日中午十一時。

遼省,奉天。

奉天火車站今天被日本軍人嚴密警戒,別說華國人,連日本平民都不允許靠近。

站台上,站着一群軍服筆挺的日本軍官,雖然彼此談笑耳語,但從他們遊離的眼神,以及不開口時緊緊抿著的嘴唇,可以看出他們內心的緊張。

一名少尉飛快跑來,向站在最前列的大佐報告說,火車即將進站,這群軍官立馬停止了談笑,嚴肅挺立。

很快,由裝甲列車打頭的軍列,緩緩駛入奉天火車站。

站台上立即奏起震天的軍樂,所有軍官立正敬禮,警戒的士兵們持槍行禮。

軍列停穩,車門打開,下來一批軍官后,一名中佐陡然大喝:

「司令長官閣下駕到,敬禮!」

站台上的日本軍官愈發挺立,嘴唇緊緊抿著,目不斜視的看向車廂門。

從車廂內現出一名日軍中將,頭戴制式蓋帽,手握佩劍,冷眼掃視這些軍官,立即雙眼微眯,不快之色閃過。

原來,前來迎接他的這群軍官,竟然人人佩戴參謀軍官才能佩戴的「參謀絛」。

日軍中將轉身看向身後的三宅光治,目光中的意思是:

這是什麼鬼,奉天哪來這麼多參謀?

三宅光治也發現這個情況,臉色大變,卻不好當面指斥,只得請中將先返回專車休息,隨即招來了獨自站在第一列的那名大佐,疾聲厲色質問:

「板元君,你在搞什麼,花谷、今田、矢崎、須田、江崎,他們怎麼會帶着參謀絛?」

並非參謀軍官,私自佩戴代表參謀軍官身份的「參謀絛」,在日軍中是重罪。

而花谷正與今田新太郎是奉天特務機關輔佐官,至於矢崎、須田、江崎幾人,則是奉軍的東北講武堂教官,距離成為一名日軍參謀還遠著呢。

如今這群人堂而皇之佩戴「參謀絛」,簡直就是對日軍軍紀的赤裸裸踐踏,也難怪關東軍司令官本庄繁氣憤之下,竟然拒絕下車了——若是本庄繁下車,就要與這些軍官一一見面,等於對這種踐踏軍紀行為進行背書。

至於三宅光治,其實與板元征四郎早穿一條褲子,對板元和石原的謀划也有了解,現在的樣子,不過是表演給關東軍司令部其他人看。

板元征四郎自然不會害怕,他自有一套理論來解釋自己的行為:

按日軍規定,指揮部隊行動時,若無上級正式命令,須有參謀軍官現場下令。「奉天事變」事起突然,各部隊採取斷然反擊,故而無法即時得到上官軍令,因而有他首肯,暫時授予各位軍官以「參謀絛」,以便臨機指揮作戰。

總而言之,這些人佩戴「參謀絛」只是臨時的,不用大驚小怪,現在我們取勝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聽完三宅光治和板元征四郎的解釋,本庄繁思索一陣,才微微點頭,隨即表示:

「諸君都是有功之臣,然本人斷然不敢逾越軍規。就請板元君在這裏彙報吧。」

這等於還是拒絕與花谷、今田等人直接見面,對這些人逾越軍規行為是否認可這道坎,也就被他小心規避了。

板元征四郎暗罵一聲「老狐狸」,才將從十月十日夜間,到十月十一日白天,奉天、長春等地的戰況一一彙報出來。

聽到長春戰事至今未能結束,而且圍攻南嶺兵營的部隊損失慘重時,本庄繁的臉色變了,看向板元征四郎的目光變得極為冷厲:

圍攻一座軍營久戰不勝,進而被一群戰鬥力孱弱的奉軍擊潰,這簡直是日本軍隊的恥辱!你不趕快想辦法解決,怎麼還有心情在這裏折騰這麼大的陣仗,搞什麼迎接儀式?

板元征四郎卻是並不慌張,迎向司令官的目光,說了一番頗有深意的話來:

「閣下,華國有句古語,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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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東警事之諜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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