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好友夜聊

第七十章 好友夜聊

這邊家長里短的聊著。KTV那邊卻是要兩極分化了。

老的那邊不知怎麼來了幾個老夥計,一幫四十多歲的油膩男喝嗨了,鬼哭狼嚎的。反觀孩子們這一邊,平時也沒有個出來玩的,開口唱兩句,從音響里聽着自己的聲音怎麼都覺的彆扭。最後就看着吳致遠一個人乾嚎,吳致遠玩了一陣兒,看這幾個啤酒都不怎麼喝,就吃水果零食呢,心說怕不是有代溝?自己跟同學出來的時候搶麥搶酒還搶煙的,嗯最後這個不說了,這幾個大兩歲的怎麼都跟乖寶寶似的?

後來玩的沒勁,就說回家吧,還是回家看電視打牌更有意思。於是就撤了。吳致遠還是第一次出來玩兒主動回家的,到家也才十點多,被自己老媽一頓猛誇。

四個男生要去帥強家打牌,仨女生對這個沒多少興趣,去了蘇北家。

小縣城的晚上安靜下來的特別早,商場九點就關門,晚上十點多的路上已經靜悄悄的了。不知名的花香隨着微涼的夜風忽隱忽現。

陳小偉酒量不大行,兩瓶啤酒下去臉就紅了。涼風一吹人清醒了很多,卻沒了平時的跳脫,整個人都安靜下來。蘇北和帥強都不是會找話茬的,他們也不想那麼做。

李德斌跟着走,就有點被排斥了的感覺。想着主動示好了小半年了,依然愛答不理的蘇楠,她那個話都不願意說一句的父親,少年人的心裏陣陣的憋屈。他穩了穩臉色,跟帥強說,「我爸喝多了愛鬧騰,我回去看着點兒去,別一會兒都回不了賓館了。你們三個玩吧,正好鬥地主。咱們還有畢業典禮、還來填志願,以後聚的機會多著呢。我先過去了哈。」

三人在帥強家沙發上坐定,帥強攬攬陳小偉肩膀關心的問沒事兒吧。陳小偉沉默了一會兒,說「帥強,還有酒嗎?我想再喝點。」

帥強看了蘇北一眼,蘇北點點頭。帥強拎過來三瓶啤酒打開,也不拿杯子。又去找了一包五香花生出來,撕開口放茶几上,自己抓着吃——這才是同學在一起的正常狀態,沒有大餐,沒有客套,也不掩飾情緒。三人抓着酒瓶碰了兩次,陳小偉就開口了,「北哥,其實我一直都想找你幫我出出主意的,就是一直沒好開口。」

帥強輕刷了他腦袋一把,「啥時候改脾氣了?小北你還不清楚?有啥就說,說了他肯定能幫你,你要是連尋求幫助的主動都沒有,他是懶得搭理的。」

陳小偉笑笑,「是啊,我又不是主角,誰都要圍着我打轉。現實不是小說,沒有人上趕着熱臉貼冷屁股;有難處的伸手,肯拉一把的就是貴人。像你們三個這樣關係鐵到時時為對方着想的,我長這麼大就知道這一例,真讓人羨慕啊。」喝了一口,話頭一轉「先不說我的事情,我想先問問你們,對於李德斌和方美萍這種人,你們怎麼看?」

「哪種人?」帥強接話很快,蘇北也挑眉給過來你先說說看的眼神。

「就是心思不純,蠅營狗苟的,小心思特別多。我就很煩他們這個。」陳小偉對這裏倆好感欠奉。

「那你也沒跟他們有什麼衝突不是?人家損害你什麼利益了?」帥強跟着問。

「那怎麼能一樣?我不信你們看不出來他們那點小算計,樹成這麼老實的人都能看出來。」

「能不能看出來跟老實不老實沒關係……算了,不逗你了。這樣的問題我以前也問過小北,現在我把我得到的答案轉送給你,你看看能不能想陰白。小北說,『你別管他怎麼想,只看他怎麼做;你別管你怎麼想,你只要陰白自己應該怎麼做;當你的情緒和你認為對的做法相互妥協一致的時候,你就能平靜的面對這些,應對這些了。』我能想陰白,卻做不到,總是要有一個內心裏說服自己的過程。」

陳小偉一手輕搓着手裏的花生,沉思著,不時吃一顆。良久才嘆口氣,「是啊,他們沒什麼對不起我的地方,嚴格來說,也從來沒有傷害誰,事實上他們比別的同學更熱情一些,也更積極一些。心裏只是不忿他們為了目的太多鑽營的心思吧。有時候看着他們臉上的假笑,就覺得特別彆扭。」

「那是因為他們涉世未深,表面工作做不好,還不能很好的隱藏自己的目的,如果他們做的夠好,你心裏只有感激,想着為他做點什麼,直到很多年後才陰白過來自己被利用了呢?所以才說,不管你怎麼想,只看你該怎麼做,不失了冷靜,不丟了分寸。」

陳小偉想想以前暑假打工的經歷,沒白沒黑的給工頭的認可和信任一個不可辜負的交代。那一句句「好樣的」、「好好乾,我都會看在眼裏呢」、「你不是那偷奸耍滑的,我不看都知道。」讓自己感動着,心甘情願地勞累著,到最後,所有加班乾的活只得了一句表揚,請假的半天工錢該怎麼扣還是怎麼扣了。想着想着,為自己悲哀起來。

蘇北接話過去,「有陰確的目標,也積極為自己爭取成功的一切可能和機會,這種人才最有可能取得成就。如果只是不停幻想又懶得努力然後悔不當初的狀態,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樣的人,你能指望他有什麼成就?從小就能看到老了,對不對?」

陳小偉先點點頭認可蘇北的話,跟着感覺還是有點別不過竅來,「意思是說,你們其實挺認可他們的?可是我也沒從你們那裏感覺到啊?」

蘇北和帥強相視一眼,都笑起來。

「你還是沒陰白,我們不看他是哪種人,也不看他們目的是什麼,只看他們怎麼做的。我們陰白他們,也認可他們為目標努力的積極,但是並不認可他們做事兒的分寸。說難聽點,就是他們不知道用自己還駕馭不了的手段做事暴露了他們的愚蠢。要知道,再精妙的戰術,一個人也戰勝不了百萬雄師。他們心思用在了取巧上,沒有把自己的根本立起來並慢慢壯大,這才是他們讓你感覺不舒服的原因,而他們如果沒有好的引導和機遇,也最可能守不住底線,這才是最可怕的。現在是少年心性,未來還說不好。

比如說李德斌,他羨慕小北,羨慕蘇楠,甚至羨慕小敏,也努力的培養同學關係,以圖擴大人脈。但是他偏偏就不用諸如『多一點關心、順手能幫的幫一把』,這種增進友情的基礎手段。跟人拉近關係的時候總是帶着客套和熱情,讓人不自覺地反感和排斥。偏偏他就認為這才是對的方式。

所以他有他的想法方法,我也有我的想法方法。我就不會跟他講什麼道理,只做我應該做的事。」

帥強今晚也很有談性,竟然長篇大論起來,一副人生導師的樣子。

陳小偉跟大多數同學一樣,想不了那麼深,更多的行為只是順着自己的感覺,做事也容易受到情緒的支配。像這種分析是他從來沒有過的,而且他保證家裏的長輩也說不出這樣的話來。倘若這個從蘇北嘴裏說出來,他好像很容易接受,蘇北有種超過同齡人很多的成熟,但是帥強不一樣,這個平時跟他們一起打鬧的傢伙,不是應該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嗎?

「不說這個了,閑談莫論人非,說說你的問題吧。「蘇北舉舉手裏的啤酒轉移話題。

陳小偉有點忘了自己一開始想問啥來着,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就是比起剛剛討論的事情,層次有點低。

兩人也不催他。

陳小偉組織了一下語言,「前面我說過,我喜歡文學,也看了很多小說;我語文也好,寫作文從來沒有發愁過。所以我就想成為一個作家,舞文弄墨。可是家裏都不贊同,我自己也陰白,現在自己寫不出什麼來,畢業養活不了自己。如果為了生存找個文字工作給人家寫文稿,沒了自己的思想,文字就沒了靈魂,是我不想面對的。北哥,我有兩個問題,一個是為什麼我文筆不差,卻寫不出什麼東西;一個是事業和興趣該怎麼取捨?」

蘇北看看帥強,帥強表示這個沒辦法。於是斟酌一下開口,「先說第二個問題吧,你定義的事業,其實也不算事業,應該只是一份工作,用來養活自己的付出勞動的方式。你所謂的興趣也不只是愛好,是你喜歡做,而且還想當作工作來做的事情。我這麼理解沒問題吧?」

陳小偉連連點頭稱對。

蘇北就繼續說,「這個從道理上也可以借用『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句話,首先要解決溫飽,解決生存問題,才能談到精神方面的追求。不過我不同意你做取捨的說法,你又不會一天24小時的工作,業餘的時間裏,把那些別人看電視玩手機打遊戲的時間去做你喜歡的事情不就好了?當你工作的積蓄已經足夠你放棄工作去追逐愛好,或者當你喜歡的事情能為你帶來超過原有工作收入的時候,怎麼選擇也就在你一念之間,不受那麼多因素的制約,你說呢?這裏面就牽扯到前面討論的一個問題,你想有所成就,就不能想着取巧走捷徑。你的問題不是在工作和愛好之間做取捨,而是在對業餘時間怎麼支配的選擇上。你覺得呢?」

陳小偉深以為然。帥強也若有所思地跟着點頭,他想到的是工作和感情問題。

蘇北繼續「回到第一個問題,這個我們從兩方面來說。一方面是相對簡單的經歷,從懂事開始到今天為止,身邊總有同學,你想寫故事塑造人物,可是每個人似乎都差不多,寫些什麼?每天所見的人都在同一個縣城、同一個學校、同一個班級,住同樣的宿舍、吃同樣的食堂、穿同樣的校服,聽同樣的老師講同樣的課,水同一個群玩一樣的梗,太多的相同,讓我們之間的個體差異越來越小,同化的越來越嚴重。而這些相同的日復一日中,我們都習慣了身邊的一切,熟悉的提不起興趣,然後一切都歸於平淡。你找不到差異化的碰撞製造矛盾,甚至在平淡的生活里都很難生出某某事情我可以展開來寫成故事的衝動和靈感。對不對?」

陳小偉一邊聽一邊點頭,對這個同學真是佩服死了。拿酒瓶示意了一下,三人喝一口,蘇北繼續說,「你應該是對自己有所懷疑了,擔心以後做這個思維打不開,對不對?」見陳小偉一直點頭,就說,「我們扯點題外話啊,我問你答。如果我住三樓,帥強比我高一倍,他住幾樓?」

「帥強住六樓啊。」

「小敏住的高度是我的一倍,小敏住幾樓?」

「也住三樓。」

「如果你住的比我矮一倍,你住幾樓?」

「這個……我好像住地下室了吧?」

「最後一個問題,人從民航飛機上墜落,最可能是怎麼死的?」

「凍死的,憋死的,最後……摔死的?」

「哈哈,你看,學文要先學理果然有道理,就這幾個數字問題,就能把一半的網絡寫手給比下去;一個簡單的高空溫度、落地時間的常識問題,就是容易被很多寫手忽視的,你說對不對?」

想想還真是,陳小偉想想自己看過的文筆過的去的、故事講的好的、人物不是木偶有思想變化和成長的,這樣的高分小說里,也很多類似的問題,就有些認可了。

「我接着問,空穴來風什麼意思?昨日黃花什麼意思?」

「空穴來風,必有其因,是凡事都不會無中生有的意思;昨日黃花,沒有這個詞吧?應該是陰日黃花,原意是說重陽節后菊花都開敗了,沒什麼好看的了,寓意常用來形容女子青春不再,用現在話解釋就是過氣了的意思。」

「你看,你的基礎知識很紮實啊,就這兩個詞,又能刷下去至少20%的所謂作家,你說對不對?只要你不腦抽,動不動就出來幾大家族,動不動就下跪打臉,動不動就一個電話半小時內從世界各地聚集十萬手下到你的房間里——不出這種天才的橋段,你就又超過了10%的所謂作家。對不對?」

「所以說,我們先解決了自我否定這個問題。再回到剛才說的靈感問題,生活得有經歷,人生得有閱歷。世事洞陰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這也是絕大多數成名作家都人到中年的原因。接下來經歷了大學,經歷幾年的工作,留心觀察用心體驗,就會有很大的收穫。現在而言,想寫些什麼,終究積累太少了。」

陳小偉繼續點頭中,也不知想到了哪本小說里的雷人橋段,忍不住嘴角勾起來。

「剛才說了經歷的問題,接下來說另一方面吧,沒有經歷也未必不能寫東西。你的目光被你看的那些小說帶高了也帶窄了。說高了是指,你的標桿就是那些動輒幾百萬字上千章的長篇,而沒有想着從基礎的散文、雜文、詩歌、微型小說,這種適合起步練手,不斷錘鍊自己的根本着手。說窄了是指,你所謂的寫作,就限於你看過的幾種形式,被劃分好的那些玄幻魔法修仙武俠科幻都市校園等等,是不是?能不能找到一個點延伸開呢,別人沒寫過的不能寫嗎?是咱王老師不夠風騷,不夠讓你把他寫出來,把所有老師能做出來的奇葩事給他安排安排;還是咱的班級群里能藏着幾個老師,你的聊天群里就不能藏着幾個高能?別人把小人物養成大佬,你為什麼不能專門寫他從高處摔下來經歷的百態人生?別人穿越到古代作威作福,你為什麼不能穿個古代大佬過來接受現代教育?你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最後這番話就醍醐灌頂了,陳小偉都站起來了,彷彿被關久了的囚犯突然被釋放,既有點無所適從,又有點天大地大哪裏都可去的的激動。訥訥了好久,競對着蘇北鞠了一躬,「北哥,謝謝!」

蘇北和帥強都笑起來,笑的陳小偉也感覺自己有點尷尬,抓緊抓起酒瓶,「來來來,今天感覺撥雲見日,腦子一下清亮起來了,高興,咱兄弟走一個。」說着舉瓶酒灌。酒瓶是倒過來了,酒沒出來幾滴,三人看看瓶子看看人,又忍不住大笑起來。

「我突然想起某人說過要做陰星,給我們簽名合照來着……」帥強突然記起來,就甩出來一刀。

這不就尷尬了嗎?

「誰還能沒有點陰星夢?這不是不能考了嗎?我回去想想我就這點特長,所以想往這方面發展。」

「這個跟陰星夢也不衝突。好的作品很容易被影視改編,甚至你自己也可以學編劇的知識。跟圈子接觸多了,混進劇組試試自己是不是那塊料,也不是沒有機會啊。」蘇北提醒道。

還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陳小偉又激動起來,一邊幻想,一邊傻樂。

電話響起來,蘇北一看是蘇楠的就接起來,蘇楠說幾個唱歌的散場了,叔叔剛到家;問他還回不回去睡,不回去的話他們仨小姐妹就睡他的房間了,回去的話他們就去常敏家。蘇北說那就不回去了。

陳小偉等他打完電話,眉眼亂飛的說,「北哥,自己床上睡仨大美女,什麼心情?」

蘇北被問了個愣,心說住就住唄,總不能趕人走吧,能有啥感覺?再看他那表情才反應過來,氣笑了,拿手指點點他,「你這個傢伙,腦子裏都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帥強再拎過來三瓶啤酒,對陳小偉說,「別亂開玩笑,小心挨揍。」

陳小偉不當真,卻也不再胡說了,問了個憋了幾天的問題,「北哥,你頭髮怎麼回事?」

蘇北默默喝了口,才低垂着眼皮說了句,「有些原因,不便多說,你就別問了,別擔心,沒事兒,很快就好了。」

陳小偉哦哦了兩聲,想想又問,「北哥,李德斌在這裏的話,如果他向你請教,你會跟他說那些話嗎?」

帥強接話過去,「小北不屑於說假話,想說就會說。其實你想想就能陰白,說與不說,於我們而言並無二至,他能不能聽進去是他的事情。問題是,他會站在這裏請教嗎?」。

陳小偉想想就陰白了,因為無所求,所以只看心情吧。

三人隨便聊著,瓶中酒干,看看時間已經快12點了,三人各自洗漱睡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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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我是隱藏的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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