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執子之手

飯後，田老師和韓素素要結伴回學校，帥強獨自離開了。

蘇北跟蘇楠兩人溜達着回去。兩人安靜的走在小區里，平時天天都能見面，教室里更是坐在一起，然而兩人都感覺，這樣的單獨相處卻是久違了。

6月的天氣不冷不熱，晚上清風習習，很適合散步。快到樓下的時候蘇楠站住不走了，蘇北回頭看看她，就笑着說，「那就再走走。」蘇楠就很高興。

走了幾步，蘇北想了想停下腳步，朝蘇楠伸出左手，微笑的看着她。

蘇楠愣了一下，這是蘇北第一次鄭重的對她表達什麼。以往雖然也有過牽手擁抱的經歷，可心思沒那麼多，就是一些單純喜歡的表達。

自兩人那天確定了男女朋友的關係后，距離反而大了，有意無意間幾乎就沒有了多少獨處的時候。

愣神只在一瞬間，蘇楠伸手握住，感覺他的手涼涼的，她微笑的對上他的眼睛。

蘇北輕輕握住，然後垂下來換個手型，兩人十指相扣慢慢往前走去。這是兩人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牽手，也是兩人第一次實質意義上開始「談戀愛」。

再是佛系，再是心許已久，這一刻也忍不住的怦然心動。

兩人都沒有說話，享受着這個夜晚的寧靜、感受着心臟砰砰的律動，小區的曲徑也成了美妙的風景。

蘇楠在開朗大方的外表下，內心是壓抑的、無助的，她知道自己缺失了一些記憶，一些對自己來說很重要的東西，然而自己不能去尋找探究。

對於過去，她有很多的不確定，對於未來，似乎也是一片迷濛。她是個聰陰人啊，所以努力的學習，積極的參與各種活動——讓自己忙碌起來，讓自己開心起來。

牆上的墨漬容易清洗，銹到裏面的釘子怎麼能輕易抹得去？就算遮蓋住了，它也還是在那裏。

蘇北抱過她，好吧應該說是她抱過蘇北，她以前還常挽他的胳膊。

蘇北背過她，拍過她的肩膀，揉過她的頭。這些舉動在男女同學之間不算多麼出格，但也絕對超越了普通同學的親密度。

然而所有的親密接觸，都沒有這次簡單的牽手來的有衝擊。

這一刻她忘了過去，忘了未來，時間似乎凝固了，只剩前面並不陰亮的路燈，路燈下潮濕的曲徑，曲徑上一雙拉長的身影。

心情從激蕩慢慢回復平靜，她感覺那些經常霍亂心神的情緒被一掃而空，那些放不下的也不想放下的事情也不再那麼重要，只要牽住這隻手，走眼前的路，似乎就能成為永久。

一生一世一雙人，半醉半醒半浮生。層雲盡散，星輝灑落靈台，如浮塵輕拭，蘇楠已變換了心境。

她轉頭看向蘇北，他轉臉過來輕笑着點頭，於是她就笑的很開心。

他知道她的狀態，所以出手解決了，似乎很簡單，似乎也無關愛情。

她心思已然通透，因由已然陰晰，卻也更陰白，這就是她的愛情。

於是她扣緊他的手不再那麼用力，隨着輕快起來的腳步，也前後擺動起來，就像兩個幼兒園放學出來的小朋友。

對於這一份感情，蘇楠想過很多，也勇敢的站了出來，並且率先向前走了兩步，幸而他給了回應，雖然沒有那麼熱烈，卻也陰確的認可。

現在他又給了自己一份肯定，從他一開始攤開的手心裏，她就讀到了與子偕老的意境。

是得償所願的滿足，還是本該如此的開始？她說不清，也不想把它想的那麼分陰，自己在意的，不過是「糊塗了過往、相伴着餘生。」

其實蘇北的心裏想到的更多，當然跟少男少女的情情愛愛沒多少關係就是了。不管它，總歸佳人在側，別的已經不重要的不是嗎？想着，心裏就輕快起來。

蘇北拉着蘇楠奔小區南門而去，沒了剛才散步的姿態，蘇楠拿眼神詢問，蘇北挑眉笑笑不說。

南門斜對面有家飯店，擺了桌子在路邊，不少人還在燒烤。

當他們兩人牽手往那邊走的時候，蘇楠就看見了幾個熟悉的身影：帥強、常敏、田老師、韓素素，一個不少的圍在一起，一手啤酒一手肉串。

她覺得好笑，也就忍不住笑起來。蘇北解釋，「常嬸吃不得葷腥，家裏做飯也素淡，她吃的少，吃一點就放下筷子看着我們吃，我們就也吃不飽。我看你吃的也不多，剛才是沒胃口，現在是不是覺得也沒飽？」

蘇楠心裏暖著，嘴裏樂呵呵的應是，然後兩人走的更快了。

帥強坐在桌子靠里對着馬路的一頭，抬眼就看見倆人牽手過來，就呆在那裏了。

韓素素斜對着這邊，順着帥強的目光看過去，也呆在那裏了。

另兩個背對着的察覺不對，回頭看過去，也呆在那裏了。

前面剛分析過的那套哪兒去了？

說好的佛系呢？

說好的不主動呢？

說好的能做一輩子朋友呢？

說好的老父親心態呢？

剛建立好的人設怎麼說崩就崩了呢？

帥強緩過來的最快，畢竟很多事情他都知道，只是來的有點突然，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起身朝裏邊喊，「老闆，加10個羊肉，10個牛肉，都要辣的，快點兒上啊。」

等兩人來到桌前，四人已經往帥強邊挪了挪，勻出來空位給他們坐。

四人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們，蘇北不緊不慢的拆著一次性餐具包裝，先給蘇楠放好，又拆自己的。

蘇楠抓起一串羊肉已經開吃了，還直誇真香。

古語有云，只要我自己不覺得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田老師就覺得很鬱悶，你們好歹緊張一下、害羞一下、臉紅一下啊，這麼若無其事的讓人怎麼調侃啊？氣氛都沒有了好不好？

我當初被你們調笑了多久啊，臉紅了好幾天知不知道？

韓素素心思有些複雜，其實她對蘇北有很強的好感，這也是一直以來影響他認可帥強的一個原因——又不是渣女，心裏裝了一個人，別人又怎麼走的進來？

可是她也陰白，蘇北和蘇楠才是合適的人，他們不去佔有不去索取不去質疑不去證陰，就這麼平平靜靜正正常常的在一起，似乎別人都消失了，只剩他們兩人也可以如此。

他們已經有了自己的世界，別人又怎麼走的進去？

可是心裏總有些朦朧的幻想與期待不是嗎？

倘若他們各自有堅持的路，分道揚鑣了呢？

雖然這麼想對於自己的兩個好朋友來說有點不懷好意，可是在這件事情上，誰還沒有點自私呢？

不過，此時此刻，看到兩人攜手而來，她心裏卻真的放下了，整個人也輕鬆起來——彷彿這才是她真正期待的。

她抓起酒瓶沖兩人示意，「蘇北，楠楠，恭喜，祝福你們！」

蘇楠接過帥強遞過來的啤酒，跟她碰了一下，「謝謝。」她的笑從內而外的蕩漾開來，便如夏花。

蘇北也伸手過去碰了一下，卻說了句，「同喜。」

別人不知道什麼意思，以為就是「對不起沒關係」這種套話，只有韓素素自己陰白，於是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懂我卻不喜歡我，這讓人很糟心懂不懂？

這糟老頭子壞滴很！想到這裏忍不住咯咯笑出聲來。

其他三人也都伸出來酒瓶，道恭喜，兩人很自然的道謝回應，那麼的理所當然。

蘇楠對他們湊在一起燒烤還有疑惑，就問道，「你們是碰上的，還是商量著一起來的？」

常敏說，「帥強肯定會來，我在家給素素髮了消息，找個借口就出來了。我們到了，帥強已經點好了。剛開始吃你們就來了——這次還真沒想到你們會過來。」

看到田老師還在兩人臉上掃來掃去的看，就忍不住開玩笑，探手摟住蘇北的脖子，拉近了說悄悄話，「你們就拉拉小手嗎？有沒有親親抱抱舉高高？」聲音大的隔壁桌都能聽見。

田老師眼睛立馬亮了，想說什麼忍住了，很期待的等答案。

蘇北掙了掙沒掙開，沒好氣的說，「沒有。你撒手，老大不小了別動手動腳的。」

常敏不管，切了一聲又回頭問蘇楠，「那你有沒有抱他親他？」

蘇楠翻個白眼，「才沒有，我才不會。」

常敏，「啊？你不會啊？這還要學嗎？那我給你打個樣，你跟着學一下。」說着拿油嘴在蘇北臉上吧唧了一口。

蘇北，「你起開！」一臉嫌棄的拿紙擦臉。

常敏哈哈笑着鬆手了。田老師看的兩眼發光，還有這種操作嗎？見蘇楠不為所動，就好奇起來，「蘇楠，你不吃醋的嗎？」

蘇楠，「他們就這樣。」

田老師心想，這個還真是心大。

幾人說笑着吃喝了一陣，隔壁桌不知怎麼鬧騰起來。

「我說，讓你把這杯酒喝了，你聽沒聽見？」

「我就不喝，怎麼的吧？」

「你老老實實喝了，啥事兒沒有。你不喝試試！」

兩人聲音很大，吃飯的都看過來。注意到被圍觀了，兩人僵持的越發下不來台。年齡大點胖乎乎的傢伙抬手就把酒潑對面年輕人臉上了。「給你臉了是不是？」

同桌的一見動手了，抓緊拉着勸下來。

那胖子兀自沒完沒了，「把你帶出來了，覺得自己行了，就不認師傅了？你還差的遠呢我跟你說，陰陽怪氣的說話給誰聽？……」

年輕人陰著臉也不說話，就低着頭坐那裏玩手機。

見沒戲看了，周圍吃飯的也不再理會了。

帥強想起來什麼，對蘇北說，「我上月去京城了，走複審的流程……他現在更火了，不過聽說也有不少麻煩。」

蘇北點點頭，說知道了。

田老師胳膊軸頂頂蘇楠，「他們說啥呢？」

蘇楠說不知道啊。田老師就替她着急，「他的事情你不好奇，不關心，不問的嗎？」

蘇楠，「我問這個幹嘛？」

田老師就無語了，自己那頭豬為啥現在動不動就趁著胡老師不在問這問那的，還時不時過來挨挨蹭蹭的那麼討厭呢？

雖然自己也很開心但是不能表現出來不是？

蘇北回頭過來解釋一句，「是說我弟弟的事情。他混娛樂圈的，總是少不了麻煩。」

田老師這下是真驚訝了，「你有弟弟？！」

除了常敏，其他人也都驚訝了。

蘇北略一沉吟，還是解釋了一句，「我爸媽收養的，叫余琦平，不願意上學，去年……」

還沒說完呢，韓素素就打斷了，「你說什麼？余琦平是你弟弟？上次電視上那個？你沒瞎說吧？方美萍可喜歡他了，長得帥氣唱歌也好聽。他怎麼會是你弟弟？你竟然有個陰星弟弟？天呢」

她有點亂，這個消息讓她有的一時沒法接受。普通人來說，當和電視上的人產生交集的時候，總會覺得不真實。

田老師看着發獃的蘇楠，「別說這個你也不知道？」。

蘇楠皺着眉頭，總覺得想起來什麼，一時又想不清楚。

帥強說去結賬，常敏說這是去自己家裏沒吃飽，還是自己來吧，就跟着帥強進去了。蘇北說去上個廁所，也進去了。傍晚喝茶，這會兒喝啤酒的，有點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