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五百書

第四章:五百書

第一章:五百書

「紋楓月卉,蠶山卯、庚寅申時人。北渡蒼蟒弧攏山,莫不起人唱南門。

亘明盤,說故事。不折茶肆酒燜腸,今年猶有鏡花柳。

天風殘,樹曳影,子吟林中作梅子,多笑九天不成垧,垢秊仍有雨。

不知時節務……

嚎一聲客走江畔,來尋溫良女。」

如今重抄舊令,翻手扯下墨漬的那一瞬,我還是有些不適應當下的這種生活,所要夾雜上這樣的回憶。

這是當年爹爹書房裏的一紙筆墨,名字叫做「莫故事·說事半月壁酒翁」,當初不知道此令是何意,但如今也有些模糊,不算明白,但也能感覺的到當時爹爹身處那種境地時的感受了。

莫故事,才故事……

我提筆,寫下最後一尾詞調,方才罷手。

我爹爹起身於蕭牆,覆沒於蕭牆。

我娘親豆蔻年華潤伺閨閣,婚嫁於我爹爹。

可到頭來半闕神邸落寞時,也不見得有人來幫扶。而所謂的宗族婚配,不過是榮華富貴園裏的嬉鬧,小孩子遊戲時的惡趣味罷了。

小時候,爹爹常常把我抱在懷裏,我坐在他的腿上,他摸着我的小腦瓜子,說道,「你娘孕甲之際,跟隨我去征戰時,在陲步山下,經常撫摸着你,給你唱歌謠,只為你好好的,能睡個安穩覺。」

那時候,爹爹總能帶着我去一些別人不能去的地方,玩一些花樣百出的遊戲。等到我累的動不了了,爹爹就會抱着坐在荒野山間,聽風吹過的聲音,問花香撲鼻而來的氣息,講著些我沒有聽聞過得故事。

他把架到自己的脖頸上,迎著風抓着蝴蝶,等到天晚些的時候,娘親就會派人過來喊我們吃飯。

在我的記憶力,爹娘之間的感情似乎就一直是相敬如賓的那種,沒有越過對方的底線,當然是感情方面了。爹爹倒還好,娘親若是有什麼不滿意,爹爹從來都是唯唯諾諾的那種樣子,像是害怕,又像是欠了我娘親天大的人情似的。

爹爹從來都不逾矩行事,自我記事開始,娘親便不讓爹爹親近她的寢殿,爹爹也都是半步都不踏入娘親的寢殿。

而每次逢年過節的時候,爹爹都會親自提着半闕神邸轄域所呈貢來的貢品,挑出最好的,和娘親可以用的上的珍貴補品,皆是毫無保留的送與娘親。

但都是將東西送到娘親的寢殿之外,然後就說一句,「這些東西或多或少你都能用的上,我給你當外面了,你放心用,不夠了我在給你找。」

這是爹爹每次來娘親寢殿時候說的話,聽着有點兒嘮叨,但說完之後,爹爹都會很快離開,一刻也不會停留。

這是我印象里的爹爹。

基本上,我的啟蒙者都依賴於他。那些有的沒的,爹爹都會讓我有所涉獵,直至十二歲那年,所有的一切,在我還沒有做好準備的時候發生了。

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去過那座十二層的閣樓。遷至琅琊神府後,我的生活就過得很舒坦,到這種舒坦完全是交集在吃喝用度不愁的基礎上。像是其他的地方,多少都會有所限制,玩耍時要記住什麼地方可以去,什麼地方不可以去。

雖然說十二歲之後,我的玩伴兒要比我十二歲之前的玩伴兒多些,但依舊讓我感到很拘束,那种放不開性子的耍鬧,憋在心裏,時間長了總感覺身邊根本就沒有小夥伴。

但在爹爹身邊不一樣,至少我沒有任何顧忌,就算是任性一點犯了什麼錯誤,只要是能過去的,爹爹都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且身邊的玩伴兒都會似有似無的向我靠攏,我想玩什麼,基本上就是什麼呢。

而那時候,剛到琅琊神府時,我就失去了這種快樂,或者說是任性吧。

直到五年後,晟季辭決定讓我搬至子瓴山時,我終於舒了一口氣。

那時候想着,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地方,一定要比待在琅琊神府好過千百倍。

後來,經過一年時間的建造,當聽水懸和小竹築建成后,築亖芫里的廂房和三十多間屋子基本成形后,我就毅然決然的搬到了子瓴山居住。而那時間,子瓴山上的憑汶樓才剛剛建好主架體。之後在一年多時間裏,我親眼目睹了憑汶樓的蓋造過程。

也就是說,憑汶樓的蓋造,我都一目了然。

也就在那個時候,大概十之有九的年紀,我開始了五百書的序寫。一大部分原因,還是太過於無聊了清早。但更多的是,我心中依舊無法接受半闕神邸的覆滅,想要通過這種行為,將心中的雜念排除到紙上,而不是留在心裏。

這樣的時間一直持續到我二十有三。那年我的修為突破通天境,一舉衝過中一境的證道境的最後一層境界,半腳掛在了至道境的門檻上時,我就在季老頭子的身邊待着參悟大道武學。

也不是我願意待在他的身邊,主要還是出於無奈。當時的五位神使,除去季老頭子,其他四位神使皆是要我隨季老頭子左右研習神技絕學,也就這樣著,我在他的身邊跟了三年。然而這三年,什麼都沒有參悟出來,除了腦子裏普通灌水似的,記了一大堆的神技絕學的典籍殘本外,其餘的時間,就跟被人灌了三兩烈酒一般,昏昏沉沉的,不知所謂,也不清楚自己是在幹什麼,只是一股腦的記着古籍上面的文字,然後就這麼記了三年。

三年後,當季老頭子忍耐到極限的時候,再也忍無可忍時,他將我逐出了憑汶樓的第三層平榷樓。

之後五年的時間還算寬裕,自己想做什麼事情,無須詢問那幾個老不死的傢伙。

種花養草,或是到子瓴山的深處去玩耍,只要是小寧跟着我,我都會想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不過還是出不了子瓴山和掀摯峰。

對於小寧而言,似乎跟着我是最大的樂趣了。

但我依舊不解,我身上會有那麼多樂趣么?

其實,就這個問題,我曾經問過五神使里的一位婆婆,她給我的說法是,小寧是真正貼身保護你安危的人。

至此,我算是明白隱晦的事情。

之後,我又旁敲側擊的問過小寧一些關於我身邊人的事情,但都被她一一敷衍過了。

直到兩年前,我被步佲叫去了憑汶樓的第十二層辰歲閣,與我說了些話之後,我才大概明白了我身邊的都是什麼人了。

實際上,除了小寧之外,我身邊還有五位上五境大乘境的高手在子瓴山上,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當我向步佲問及那五位大乘境的高手是誰的時候,步佲卻搖了搖頭,說了一句『暫時還不到言明的時候』,就把我的疑問給搪塞過去了。

事後,我時有時無的打聽過這五位高手,也猜過這五位高手是不是就是那五位老不死的神使,但都被他們一一否決掉了。

有時候我逼得緊了,他們會給我來一句,「你猜……」

「你坐這子瓴山上慢慢的猜……」

我丫了個王八犢子的,就算我抱着頭猜上一輩子,只要她們所有人都跟我打啞謎,我能猜出才怪呢。

之後,這事情也就這麼落了幕。反正對我無害,我怕個鳥鳥。再者,就算是有非常厲害的高手隱藏在我身邊,要對我不利的話,還有那五位高深莫測的老傢伙替我撐著場子了。我有什麼好擔心的,天塌了也輪不到我身高不足五尺的巍峨身形擋着吧。

自然會有人幫我撐著了。

有時候,我和小寧單獨一起的時候,我會出於好奇,問小寧一些晦澀的事情,但都會被她放回來。

一句話,她只做她分內的事情,其他的事情她一概不知。

我說,「那你的境界到什麼地步了?」

她說,「在這子瓴山和掀摯峰上,沒有人能夠近得了小姐身子。」

我說啥意思,她就略微思索了一下,說道,「五丈之內,只要氣息稍有波動的人,都會被我察覺。」

我豎了大拇指頭,暗自稀奇的說道,「厲害……」

「那你的境界了,到了那一境?」

「虛無境。」

我當時就瞠目結舌了,這麼一尊修為高深莫測的大人物,竟然在我身邊一待將近三十年。

我好奇心作祟,就問她,「你不覺著憋屈嗎?」

結果小寧回了我一句,「你做百里家的小姐就不憋屈嗎?」

「我……」

伸到眼前的手指僵住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小寧的話。

確實,貴為半闕神邸的千金大小姐,竟然在這十多年間,前幾年在琅琊神府,後幾年只能待在子瓴山和掀摯峰,外面的世界沒有見過,裏面的世界就那麼大丁點,都不夠看的。

我吧唧吧唧了嘴,收回左手,惺惺的說道,「也對,只要是活着,沒有誰不會憋屈。」

「人這一輩子,總有那麼幾次是委曲求全的活着的。」

小寧看着我,笑着說道,「小姐也別這麼唉聲嘆氣的,相較於琅琊神府的公子小姐,小姐的運氣要比他們好多了。」

「好么……」我挑着眼瞼,不自信的問道。

小寧坐到我身邊,替我整理了一下衣裳,說道,「當然好多了。」

「琅琊神府的那些公子小姐,為了爭權奪利,不知道勾心鬥角到了什麼程度。恐怕到時候,他們有些人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吧。」

「更別說是將委屈訴諸旁人,讓身邊人聽聽也好,那都是做夢。」

「更何況,有些心地純良的公子小姐,都會不知不覺中,在追名逐利的漩渦邊緣被卷進去,身死魂消。」

「相比較他們,小姐的生活要殷實安穩的多了。」

我聽着小寧的話,嘻皮笑臉的齜了齜牙,說道,「那你跟着我是圖了什麼?」

小寧攤開手,無所謂的說道,「圖什麼,打小我們就在一起的呀。」

我沒有明白她的話,問道,「什麼意思?」

「我一直在你身後,只是你沒有發覺而已。」小寧像是在想以前的事情,片刻后又說道,「在我記事時起,我就看着你慢慢長大。然後在你七歲那年,半闕神邸的拾灝神隕落,也就是小姐的爹爹。」

「之後呢……」

「我又看着你的娘親,也就是鹿蟬神在五年後隕落。然後就是你離開半闕神邸的時候,我才調到了明面上,成了你的貼身侍女,一直陪你到現在嘍。」

我略微沉思了半天,問道,「那你就沒有想着要離開嗎?」

「沒有。」小寧想都不想,晃浪著腦袋說道,「我幹嘛要離開,得守着小姐你啊。」

「那你今年多大年紀?」

「應該比小姐小一歲吧,具體的我不清楚,得問問神使他們。」

我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慰藉,能有這樣一位虛無境的高手陪在我跟前,而且還不以高手自居,也真不知道我上幾世積了什麼大德了。

那一天,我和小寧嘮叨了很長時間。那次之後,我本來想改口叫她寧姐的,但她似乎不樂意我用這樣的稱呼,所以我依舊喚她小寧。

也就是那次,我從小寧的嘴裏得知,有一位很厲害的高手,已經在趕來子瓴山的路上了,專門是為了幫我應對這次的事情。

我問她是什麼樣的人,小寧說她並不清楚具體的細節,只知道他是一個劍客。。

之後……

也就沒有之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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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禾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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