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問路人

第九章:問路人

第二章:問路人

有人問路,問的是去處。

有人問路,問的是心境。

還有人問路,問的則是前程。

三種人,三種截然不同的性子,和三個完全不一樣的執念,也隨之決定了他們與之不符的一輩子。

瀛卒山外的酒肆茶攤,所有在這裏歇腳的江湖修士,已經走得沒影了。

而先前在這裏發生的一切,在所有人走後,都隨着他們的離開而煙消雲散。

青子木的小伎倆,在灰衫劍客的那一劍之後,依然袒露無疑。雖然最後因為某些特定的原因而沒有動起手來,但他們都心知肚明。一個死賴著臉不說,一個也不願意為了這些小手段而斤斤計較。

麻衣粗布的青年男子,在老翁旁邊打聽到了他想要去的地方后,就順手在酒肆茶攤裏面取了一壇烈酒,和幾斤熟的很爛的狼肉后,就多放了點兒銀錢在土砌起來的枱子上面,然後一聲不吭的離開了。

灰衫劍客是第二個離開的人,他提着生了銹的劍,順着出去瀛卒山的唯一一條大路離開了。

而其餘的人,在看到有人離開時,也都絡繹不絕的去了他們要去的地方,大部份人都是繞着瀛卒山,尋找了最合適的地方后,結伴進了瀛卒山。

最後一個離開的人是青子木。他慢悠悠的吃完最後一塊肉后,又在老翁那裏去了兩壇酒,對着一個空的不能再乾淨的碟子,喝酒喝到了夕陽時分。等他把那兩壇酒喝完時,老翁手裏的葫蘆里已經添了五次酒。老翁沒醉,他倒是醉的趴在桌子上酣睡了起來。

老翁起來,走到青子木趴着的桌子旁,伸手拿盛肉的空盤子時,青子木猛然一把抓住了老翁的手腕。

「別碰我的肉……」

青子木似如夢中驚叫一般,驚的老翁身子一顫。

「不動不動。」老翁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說,就隨着腦子吐出了這四個字。

只是,當他說完話,不到片刻光陰。老翁剛才被驚嚇時的那種忐忑的表情,已經消散的乾乾淨淨,此刻他的眼中,有的儘是凌厲的殺意。

老翁低着頭,眼睛盯着青子木許久后,見他呼吸沉穩,確定他真的是睡著了無意間在驚夢。至此,老翁才將青子木的手從自己的手腕上拿開,然後將那隻盛肉用的盤子,輕輕的放回到了青子木的右手邊。

接着,老翁又輕步轉到桌子的另一側,將青子木仍在地上的兩個空蕩蕩的酒罈子提在手中,走進了酒肆茶攤的裏面。

此刻,在這處渺無人煙的瀛卒山的邊緣,除了一間用幾根木樁,和瀛卒山裏面的乾草搭建起來的,簡陋的茅草亭子的頂上,留有一輝落日,其他的角落,慢慢的被黑暗覆蓋了。

陰影里,趴在桌子上睡熟的青子木,眼皮偶然間跳動了一下,又陷入了夢裏面。

樹林間有風吹來,帶着瀛卒山的濕氣,逐漸黏在了酒肆茶攤周圍的每一處縫隙里,繼而凝成一滴滴小小的水珠,挑在葉子上,緩緩的滑落到一起。

「滴答……」

清泠的聲音,在這處極為寧靜的地方,顯得是那麼的唐突。

青子木的耳朵和手指微微動了一下,像是趴着睡得時間長了,肢體有些麻木的原因,青子木的上半身側着翻了個身。然後還是繼續睡覺。

夜幕開始拉下帘子,黑暗終於填滿了這個空蕩的山野之地。

「師父,他們都是什麼人?」

酒肆茶攤的裏面,一個年紀二十一二的年輕人,站在老翁的對面,正在等著老翁的回答。

「問路人唄……」

「問路人?」年紀輕輕的男子有些不解,微瑕片刻,又繼續問道,「那麼好的身手,他們就只是問路人?」

老翁對着年輕男子一笑,慈藹的說道,「問路人嘍。」

「還能有什麼。」

老翁的回答,讓此時站在這裏的年輕男子越是迷茫。

就在先前韓峰阱對着老翁吵鬧不休的時候,他就已經從瀛卒山回到了酒肆茶攤,外面發生的一切,年輕的男子看的清清楚楚。

灰衫劍客的那一劍,身着麻衣粗布的男子的那一擋,還有青子木的那一棒,以及李顯辛的那種看似對韓峰阱的好意,實則是激人挑事兒的舉動,再後來衍陵空安安靜靜的離開,這些事情,足以說明今天在這裏駐足歇息的人,很不簡單。

不論是衍陵空所表現出來的那種氣定神閑的姿態,還是灰衫劍客,麻衣粗布的男子,青子木看似平淡無奇的一招一式,都似乎是在刻意隱藏自身的實力,可又好像是要把姿態擺在所有人眼前。

李顯辛要韓峰阱死,而麻衣粗布的男子和青子木擋下了韓峰阱擲向老翁的暗器。然而韓峰阱卻並沒有找麻衣粗布的男子問事,轉頭針對上了一副浪蕩形骸樣子的青子木。而青子木卻將韓峰阱套給了灰衫劍客。

可當韓峰阱去叫囂灰衫劍客的時候,他怎麼都沒有想到的時,灰衫劍客竟然無動於衷的就給他送了這麼一劍。

而且再也沒開第二劍的機會了。

酒肆茶攤的裏面,年輕的男子想了想,在確定自己還是不明白他師傅的話,又問道,「徒兒不明白是啥意思。」

老翁走到供堂邊,伸手拿起了放在供桌上的一把煙桿,塞上煙沫子,在供堂中間的燭火上吸了一嘴。

吐出一團煙霧后,老翁抬頭盯着供堂上面掛着的那幅宣紙。宣紙的上面什麼都沒有,可偏偏老翁看的如痴如醉。

少傾,老翁轉過身子,看着眼前的年輕男子說道,「韋后,你可知什麼是問路人?」

那名年輕的男子,老翁嘴裏的韋后,用手撓了撓脖頸,尷尬的說道,「師父,你做事說話還是這麼的迷迷糊糊。」

「那何為問路人?」

老翁提着煙杆子走到門檻旁,坐下后,他盯着韋后說道,「其實我也是一個問路人。」

韋后聽不懂老翁說的話,只是驚呆的吐出了兩個字,「什麼?」

「別老是什麼什麼的了。」老翁瞅著韋后那精明的面相,想起他的做事和考慮問題的精鍊勁兒,再看看現在說起話來刨根問底兒的憨厚樣兒,沒由來的想笑。

老翁吧唧了一嘴煙,對着韋厚說道,「問路人就只是問路人而已,沒有什麼別的言外之意。」

「別亂猜了,再猜腦子就壞掉了。」

「啊……」韋后頓時來了勁兒,眼神閃了閃,說道,「那你還給我說的神神叨叨的,就不怕呀掉完了嗎。」

老翁眼睛一眯,不置可否的說道,「說說你的事。」

韋后聽着老翁這話,就立馬神情嚴肅了起來,他說道,「和您說的基本是差不多。」

「你去裏面了?」

韋後點了點頭,臉色陰晴不定,說道,「去了,但就進入走了不到十里路。」

「嗯……」

「裏面的威壓實在太過於強大了,以我的修為,想要進入一探究竟,着實是痴人說夢,不着實際。」

老翁看着韋后凝重的表情,他沉思了半天,一連咋了好幾嘴煙。

「如果連你都進不去,那就說明已經開始了。」

韋后瞧著老翁的神情,慢吞吞的問道,「那您怎麼不進去了?」

老翁搖了搖頭,自嘲似得笑了笑,說道,「我倒是想進去,但那裏面設了禁制,我只要進去一步,就會粉身碎骨。」

韋后隨即問道,「天底下有這麼厲害的禁制,只針對像您這樣的高手?」

「其實也不是只針對像我這樣修為的人,它針對的是神以下的所有人。」

「你的修為與我而言是弱了許多,但你依舊沒有進入到最裏面。所以說越是修為弱小,和修為越高的人,進去的難度等同於送命。但你的修為境界,正好處在那個風水嶺,即便是進入了,也就往裏有個幾里路,或著是十幾里路罷了,然後就是山洞裏里的威壓,迫使你不得不退出來。」

「神……」韋后覺得有些好笑,嗤之以鼻,說道,「恐怕這世間的神沒有了吧。」

「有沒有不管咱們的事。」老翁對着簡陋的門框,磕了磕手裏的煙杆子,繼續說道,「瀛卒山裏的情況怎麼樣了。」

「還行,依然可以控制在一定的範圍內。」韋后略作思索,繼而又說道,「但時間拖得太久,咱們的勝算就變得越小。」

「要不你離開這裏。」老翁對韋后說道。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老翁轉身,抬頭望着深邃幽暗的夜色,感受着從瀛卒山裏吹來的風,時不時會有一種冷到刺骨的感覺。

「你離開,就代表着你還有機會。」

韋後有些不理解,皺了皺眉,問道,「十幾年了,我都不知道在等什麼。」

「師傅,你現在要我離開,總得給我一個可以接受的理由吧。」

韋后頓了頓,繼續說道,「我不信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不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你。」老翁背着韋后,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自己一般,「這裏的事情,沒有相不相信一說。」

「我就是信任你,或者說我從來都沒有相信過你,但我選擇不說給你這裏的事情,我都是希望你可以活得長久一些。」

「如果你現在知道這件事情,你的命隨時都會丟掉。」

「你還想聽嗎?」

「想聽。」韋后想也不想,就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人活一世,莫不是苟且偷生。當初你把我從瀛卒山帶出來的時候,我就一直視你為恩人。既然此時牽涉到了您的決定,我希望可以幫的到您。」

「放心了,逃命的時候,你和我互不牽連,有命生,沒命死,天道輪迴,那一個不是圖這一方大道機緣。」

「既然師傅您選擇在這裏停留數十年,就說明這瀛卒山裏有你想要的東西。到時候說不准我才是那個身具大機緣的人了。」

老翁聽了韋后的話,才恍然頓悟,「原來你在等這個啊。」

「也罷,說給聽聽,無妨。」老翁走到供案旁,往煙斗里塞滿煙沫子,在燭火上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知道三萬年前嗎?」

「你知道今天來這裏歇腳的那幾個人嗎?」

「一個問的地方是寰陰峰,一個問的是黍黎城。而這兩個地方,距離久瀚神柃宮最近。」

「而在九瀚神柃宮,有傳聞說半闕神邸的嫡女百里凌風,最近一段時間可能要到那裏去一趟,之後便是傳出,現今的琅琊神府,將在子瓴山和掀摯峰這兩座山峰的中間,修建一條直通半闕神邸的大道,只為供百里凌風來回半闕神邸和子瓴山是用的。」

「而且,據說琅琊神府將子瓴山和掀摯峰一併送與百里凌風,現如今子瓴山和掀摯峰已歸於半闕神邸所有。」

「而且,今天從瀛卒山那邊過來的幾個人,除了麻衣粗布的男子和手持生鏽的劍的男子我不清楚來歷。其餘兩個人的身後,絕對不是簡簡單單江湖遊客。」

「衍陵空只看衣着,就是一個大有來頭的小輩,況且他手裏的那一把扇子,絕對的簡單不了。可他滿身的傷痕,要不就是刻意為之,要不就是另有他因。」

「而至於青子木,他的那根棍子我以前聽聞過,如果猜的不差的話,應該就是青木玄天流浪棍。」

「可他也是傷痕纍纍,但卻看不出一絲疲累之意。這就有些……」

老翁的話說到半途,突然有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猜的不錯,老伯。」

此時青子木就現在老翁和韋后茅草屋對面的一棵樹杈上,「我的那一棍子,你的功法有所波動,我不得不喝下你的兩壇酒。」

「你……」

「竟然一直醒著?」

青子木搖了搖頭,說道,「裝睡真的很難。」

「那你就留下吧……」

說着,老翁身形一閃,茅草屋裏就只剩下了韋后。

「就不下我嘍。」

聲音還未落下,青子木的身影就消失不見了。

老翁撲了個空。他站在樹頂上環視四周,青子木身上的氣息,竟然像是斷開了一樣,察覺不出任何有用的東西。。

許久,在瀛卒山裏,傳出了一句話,是青子木的聲音。

「謝謝相送,就不勞您遠送了,我逃命可是比任何人都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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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禾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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