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章 暢談建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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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老鍋定居之意已決，與老伴相伴，只是其中的一個原因，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為了避免說出來那些難以啟齒之言。

「尼瑪苦了大半輩子了，現在難得有一個清靜地方，就不要驚動她了……再說，我現在留在這裏，你們還可以來看看我，等我將來也走了，和尼瑪葬在一起，有空了你們也可以來走走，這樣的話，即使你們人在外面，和咱們老馮家的根，始終還有一根線連在一起。我就怕出去了，以後老馮家的後人會把根忘了，成了浮萍啊……」

「是啊，師父住的屋子雖破，在屋頂卻還載着一盆落地生根，就是希望馮家的根脈能在他手裏延續，畢竟，這片華夏大地，才是你們馮家的根啊。」金大力感慨萬千地說。

小竹是女孩子，畢竟心軟，聽得老父這麼說，又仔細回味了金大力的解釋，知道老父心意已決，無奈抱着兄長啜泣。

「家君，我們還是尊重大哥的選擇吧……哎，大哥，您為我們兄弟兩個犧牲太大了，我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我和國電在外面商量過了，準備一人拿出百分之十的股份，轉到你的名下，這樣，你的日子也會過得寬裕一點。」

馮國光說完，緊張地看着馮老鍋。說起來，兄弟二人初到香江，憑籍有二：其一，是御廚世家的家傳手藝；其二，則是馮老鍋把家底都交到了他們手上。這其中，最最主要的還是第二條。那時候，連三歲大一點的小竹，手臂與小腿臂都各綁上了一根金條，應該說，沒有這點家底，他們的手藝再好，那也是白搭，無非是找一間酒樓打打零工，想要攢起第一桶金又談何容易。如今，眼瞅著兄長留在老家吃了這麼多的苦，一方面當然心酸，想着要補償兄長，而另一方面，又擔心馮老鍋會獅子大開口，弄得兄弟二人為難，進而傷了兄弟之間的感情。所以說，馮國光對與自己心裏的這份忐忑，是感覺到非常羞慚的。

「國光，國電，大哥不願意出去，就是為了這啊……你們兩個很能幹，比大哥能幹。現在你們的一切，都是靠你們雙手掙來的，我要是和你們一起出去了，你們心裏難免還有這樣的想法。可你們想過沒有，你們的家人、還有孩子，他們會怎麼想，難道說，到時候要搞得家無寧日么？」

兄弟三人乾脆把話說亮了，倒是都心無隔閡。馮國光與馮國電二人又跪倒在馮老鍋面前失聲痛哭，既感激兄長一如既往地像父親一樣關懷他們，又為着曾有的私心而感到愧疚。

「大哥，你不要股份，做弟弟的尊重您的選擇，咱們把股份轉給家君和家竹，這應該和您無關了……」看到馮老鍋又要說，這一次說話的馮國電乾脆加快了語調，一口氣把話說完：「我們也不勸你出去了，這總行了吧？」

馮老鍋一時無話可說，良久卻嘆息一聲，說：「當年你們應該傳他們手藝，給錢，給股份，有什麼用……」

「他們兩個是大哥的血脈，咱們兄弟哪捨得讓他們遭這份罪……」馮國光說道。

小竹也半是撒嬌半是埋怨說：「就是，人家偶爾要自己動手洗一洗弄髒了的裙子，叔叔知道了，都要把家裏的傭人教訓大半天……」

話說到這裏，哀怨與悲戚才算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應有的溫情。

敘完了溫情，接下來則順理成章說到了房子的問題。現在馮老鍋所居住的牛棚隔壁，環境是怎樣的惡劣，無論怎麼形容都不為過。而在馮老鍋一再打眼色之下，馮國光終於忍住沒有說出來，只是，馮國光對於長兄即將新建的居屋標準出奇地高，「……上不封頂！」馮國光說。

「那敢情好！」馮海剛一再表現出好像是他要造房子的勁頭，又說：「只要是僑匯，各種物資敞開供應，我們僑辦做你們的堅實後盾。」

馮國光忽然說：「大哥，我覺得你應該先出去住一段時間，等到房子起好了，再回來住，你看這樣可好？」

金大力與馮海剛也贊同這一提議，馮老鍋也頗為心動，就是人不在這兒，造房子沒人看着又不放心。

這時候，馮國電與馮老鍋的子女也開始鼓動起來，馮老鍋只好問金大力，道：「大力，你覺得怎樣？」

金大力又問馮海剛，道：「馮主任，我就是一孩子，不太懂這個，你們僑辦能不能想點辦法？」

馮海剛也很頭疼，前文說過，他們僑辦一個主任、兩個副主任，一名秘書，一名幹事，這人手本就難以周濟，而且吧，最近一段時間，僑情在向著好的一面發展，華僑通過前些年小心翼翼試探，終於確定回國不再是冒風險之事，於是乎，連帶着他們整個僑辦，大部分的時間，正副主任都是在第一線赤膊干G命工作。

「要不這樣，我們僑辦的張幹事，業務未必熟練，G命工作的熱情還算高昂，我安排他吃住在民誠生產大隊。另外，我們僑辦再和公社裏商量商量，安排治保委員與民兵每晚巡邏工地……工程施工方面倒是不用擔心，縣裏的建築服務公司、又或者你們青楓公社本身的修建隊，都足以勝任。」

「嗯，最主要是質量好，外觀要漂亮，錢不是問題。」馮國光當即表態說。

馮海剛等的就是這句話，也馬上拍板：「你們放心，瞧我們順南縣建築工人的力量吧！」

雙方又商量了一些細節，主要是房屋裏外設計、以及第一筆材料與工程款的給付方式等等，這些內容就是馮老鍋與金大力插不上嘴了，只有坐在一邊聽他們的份。

等到馮國光覺得差不多了，就準備草擬協議的時候，馮海剛卻變了卦，說要給縣裏的領導彙報。「這是我們這個社會的特色……」在馮國光滿臉不解之中，金大力笑着打了一個比方，就說簽合同總要甲方乙方吧，現在馮主任只是僑辦領導，他上面還有大領導。馮國光這才似懂非懂點頭，也不再糾結於此。

晚上住宿的時候，金大力理所當然留了下來，本來還想和馮老鍋住一間房間，因為馮老鍋的兒子馮家君為盡孝道，非要給老父臨睡前洗腳，兼帶晚上伺候夜壺，金大力這才作罷……順便歪嘴一句，抽水馬桶曾被作為ZC階級老爺的生活方式，在不和諧年代曾被破壞殆盡，而現在，哪怕是專供華僑住宿的僑辦招待所，這等硬件亦徒留曾經的痕迹，一時半會都還沒恢復過來。

招待所里住了一宿，第二天又在招待所吃過午飯和晚飯，回去的時候，馮家君與馮家竹兄妹二人分外熱情，一個牽着金大力的手，另一個撫摸著金大力的小腦袋，小師弟長、小師弟短的……許是與老父一晚夜談，這兄妹二人算是接納了他這位小師弟。

兩輛華沙牌小轎車，這幾天算是被馮家給包下來了，就連金大力回家去，也安排了用車子送他，同時，馮家君與馮家竹給金大力塞了許多東西。據說，華僑回鄉探親，海關對於總重量的限制是三十公斤，這三十公斤的配額，馮家人可是用得滿滿當當，有些還要徵稅的物品，如手錶、收錄機、照相機等，這趟回鄉他們也都有帶，橫豎馮老鍋過幾天要和他們一起回香江，帶回去說不定還要被多征一趟關稅，這麼想着，倒還不如都送給金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