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多愁之夜

「抱……抱抱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能走遠一些嗎？我我……我我我叫陳葵，上有老，下有小，別殺我！我把物資都給你！」

陳葵所在的小隊，原本還打算拖一拖的。

面對22隊，這隻小隊並不打算就這麼認栽。

但姜病樹表現的實在是過於強大。這已經不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

對於陳葵小隊的隊員們來說，姜病樹就是螳螂之後的獵鷹。

面對這種不講道理的存在，陳葵直接放棄。

姜病樹一愣，倒是忘了一件事……

這人的耳疾，不是那種需要走近才能聽到的耳疾，而是要走遠。

他笑了笑：

「這得走到多遠才能讓他聽到？」

「其餘幾個人，你們可以棄權了。如果不想死的話，立馬棄權。」

這話是說給另外四個人聽的。

陳葵小隊的人，雖然不甘，但面對姜病樹這種強大到他們根本沒有任何希望的人，也只能妥協。

不多時，幾個人無奈放棄。

陳葵看着其他隊友放棄，正準備跟風的時候，被姜病樹握住了手。

姜病樹另一隻手，在空地上刻出字來。

「要不要跟我組隊？我能讓你存活的天數，比絕大多數人久。」

「當然，如果你並不想搏一個好前程的話，當我沒說，你可以棄權。」

刻下這些字的時候，姜病樹還頗有一種主帥的感覺。

他的指頭蒼勁有力，鐵畫銀鈎一樣寫下這些字，一氣呵成，將陳葵看得呆住。

姜病樹現在也發現，自己真的變強了很多。

但加入棋組織，也不過才一個季度。

陳葵說道：

「我我我……同意，大人，我很有用的！」

陳葵年紀和姜病樹差不多，看着怯生生的。

姜病樹寫下字：

「好，現在我就需要你做一件事。你能聽到遠處的動靜，我需要你告訴我，遠處有沒有什麼值得留意的情報。」

陳葵再次訝異，自己好像沒有暴露能力吧？

姜病樹也不解釋什麼。

雖然沒有那種看向哪邊就能知道哪邊有什麼的眼睛，但現在有了耳朵，也大概能避避雷。

陳葵點點頭，手做招風狀，閉上雙目，彷彿將所有感知能力，都調用到了聽覺上。

姜病樹還以為陳葵會像電視里那樣，把耳朵貼在地上。

陳葵的表情有些痛苦。

小隊的其他人，已經躲進了車裏，等待着接引人前來接自己離開。

他們有些羨慕的看着陳葵。

每個人身上會有應急資源，一旦被判定棄權，這種應急資源才可以使用。

而物資，則不可以再使用。

接引人會在第一時間內進入病域裏，將棄權的人帶走。

至於能夠進入病域的原因……很簡單，四大集團都有類似的病器。

比如「鑰匙」，「門票」，「通行證」。

這些病器，能夠讓人自由出入病域，不被病域的封閉性規則所束縛。

當然，也不代表可以進入所有病域。

比如紅魔方的病器是「黃銅鑰匙」，要自由離開病域，也僅限於b級以下的病域。

如果是b級，a級，以及更為危險的，就需要更高等級的病器。

陳葵說道：

「有打鬥，但看起來是一邊倒的戰鬥，我聽到有人在哀嚎……好像他們設置了路障和陷阱。」

「很強大……我聽到了此起彼伏的爆炸聲。這個方向不能去的，大人，太危險了。」

陳葵指了指某個方位，然後繼續說道：

「我的能力有限，越是靠近就越難聽清。可能在三公里左右，我就聽不清了……」

「所以更近距離的一些東西，我沒辦法跟您講清楚。但前面的那段路，真的很危險，我建議您還是不要去的好。」

三公里？

好傢夥……合著你這耳朵，根本沒辦法日常交流啊。

這就像是一把狙擊槍，最大射程很大，但是到了近處，卻反而不如一把手槍。

姜病樹思襯了一會兒后，寫到：

「帶上物資，跟我去個地方。」

陳葵點點頭，很快跑進車內，開始整理物資。

五個人的物資不好攜帶，陳葵能夠拿走的不多。

但姜病樹也不在意。他得先帶陳葵回去。

陳葵沒什麼戰鬥能力，適合看家。

姜病樹雖然急着凈化病域，但仔細想想，自己的首要任務是活着見到月亮薔薇的秘密武器。

如果病域過於危險，是自己應付不了的怎麼辦？

還是得多多利用陳葵，獲取足夠多的情報了再制定計劃。

來的時候，姜病樹靠着強大的跳躍力，很快越過不少障礙。

但回去的時候，因為攜帶了物資，也因為帶上了順風耳陳葵，所以導致姜病樹回去的過程極為緩慢。

尤其是層層疊疊的腸區里，如果不能靠着強大的跳躍走直線……單單是認路都需要許久。

姜病樹發現，場地選在腸區，恐怕四大集團也是鐵了心要做一個長時間的生存測試。

這不是一天兩天就能通關的。

一直到了日落時分，姜病樹和陳葵才回到了據點。

回到房車所在的位置后，姜病樹第一時間檢查了一下，發現周圍的確有人來過。

甚至有人進了車裏。

但也就僅僅如此，藏在郵箱裏的物資還在。

他鬆了口氣，這種偽裝，能騙過他人的可能性其實也不是很高。

從這一點來看，在自己離開后，來到這片區域的隊伍，並沒有那種善於觀察和分析的。

但姜病樹並沒有放鬆警惕，先是通過病衍波動感知周圍有沒有人，確定沒人後，才緩緩將車門關好。

姜病樹也清楚，夜幕將至，應該不會有人在這個時候殺過來。

只是今天帶着陳葵回來，折騰了太久，雖然掠奪到了物資，但主線任務尋找月亮薔薇秘密武器，卻並無進度。

陳葵在姜病樹的安排下，開始記錄自己聽到的每一句信息。

姜病樹整理著這些信息，漸漸摸清楚了以自己的車廂為中心，半徑十二公里範圍內的很多隊伍的情報。

時間過得很快，姜病樹與陳葵沒有忙活多久，還沒有找出太多有價值的信息，但天色——

已經黑了。

……

……

生存測試，迎來了第一個夜晚。

白天的時候，淘汰了近四層的人。這些人或因為承受不住飢餓，或因為被掠奪。

其中也有將近五分之一，因為死亡。

而夜晚，才是真正的恐怖開始。

規則說過，夜晚請盡量待在車內，請不要隨意打開車門。夜晚死亡幾率會增加。

姜病樹很遵守規則。

當然，在他看來，明言的需要遵守，未曾明言的，皆可嘗試。

他並沒有被規則束縛。

只是在他的猜測里，很可能今晚會發生一些變故。

姜病樹和陳葵一直在搜集遠處的「聲訊」。

到了晚上八點五十，天已經徹底黑了。

就在這個時候，姜病樹聽到了敲門聲。

「病樹哥，開開門啊……」

這是一個小女孩的聲音，聽到這個聲音的一瞬間，大量的回憶在姜病樹的腦海里湧現。

孤兒院外，他被揍得鼻青臉腫時，小女孩哇哇大哭，下一秒他扮鬼臉又把女孩逗笑。

但很快，女孩看到姜病樹臉上的血時，又心疼的哭了起來。

「病樹哥，快開開門啊……我在外面好餓啊。」

陳葵聽不到。

假如他可以聽到近處的聲音，那麼他也會聽到他最想念之人在敲門。

不過陳葵此時聽到了很多敲門聲。

他瑟瑟發抖，因為有人打開了門，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僅僅是聲音，也讓他感受到了十足的恐懼。

姜病樹安然不動。

他透過窗戶，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那的確是自己記憶里的那個小女孩。

甚至他感覺到，自己會不由自主的想起許多與小女孩在一起時的事情。

「我好餓啊……病樹哥哥。」

「可是我們現在沒有東西吃啊，要不我給你講個笑話吧？蠢字下面有兩條蟲，你猜猜哪條蟲是公的，哪條蟲是母的？」

「我……我不知道啊？」

「笨啊你，男左女右的嘛，肯定是左邊是公的，右邊是母的啊。」

孤兒院裏的霸凌，讓他們倆的食物都被其他人加了料，要不是姜病樹被欺負習慣了，早有預感，提前囤了一點，二人恐怕得餓上一整天。

對於這種事情，院長也不怎麼管。吃太飽了不生病，餓瘦了，才容易被人認養。

所以二人都餓著肚子。

這個笑話其實並不好笑，小女孩並沒有笑。

姜病樹於是就摸着她的小肚子說道：

「胃啊胃啊，你快笑一笑呀，你笑一笑，小魚就不餓了。」

「病樹哥！我不餓了誒！」

小魚忍着餓，露出笑容，配合著姜病樹。許是看到了姜病樹的模樣，真的覺得好笑。

許是她忽然想到，病樹哥還把僅存的一點食物給了自己，他更餓一些。

小魚笑着笑着就哭了起來，哭着哭着，便昏睡過去。

姜病樹一直輕輕撫摸着她枯黃的頭髮，變着法的講笑話。

大概逗笑了胃，是真的不會餓吧。

也不知道那些笑話，是講給小魚的，還是講給自己的。

孤兒院裏的日子，很艱苦。但有一個可以相依的夥伴，很快樂。

過往的記憶，隨着門外的「怪物」一聲聲呼喚，不斷浮現在姜病樹腦海里。

姜病樹真的很想開門。

但他知道，小魚不可能一點變化沒有，他也知道……

自己和小魚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現在應該在上學才對吧？

或許是心區，或許是肝區的哪所學校里。

將來或許會成為四大集團某一家子公司的高層，嫁一個同樣年輕有為的人。

想到這裏，姜病樹眼裏有光，臉上說不出的落寞。

而在遙遠的彼端。

腸區的某處，當那個名為姜病樹的男孩，在門外講起那些不好笑的冷笑話時……

琉璃直接打開了門。

只不過她的實力過於強大，病變顯然威脅不到她。

她同樣眼含淚光，卻又帶着憤怒：

「你也配！你也配學他嗎！」

當車門打開的一瞬間，小男孩姜病樹瞬間變成了醜陋的的怪物，彷彿一團團爛泥一樣的怪物。

這怪物想要衝進車門內。

破敗與腐爛的氣息瞬間暴漲，彷彿這裏不再是腸區，而是一片亂葬崗。

只是怪物終究挑錯了對手。

不多時……

琉璃的裙子上，沾了一些污穢，那怪物已經變成了無數塵埃。

天黑不要出門。

這條規則絕對是出於好意，但對於四大集團來說，夜晚與白天最大的區別，只在於夜晚不能狩獵他人。

……

……

後半夜。

陳葵聽到了無數慘劇。

他雖然不知道怪物長什麼樣子，但他能夠聽到，車廂爆裂的聲音。

姜病樹的車內，也陸陸續續響起了許多參與者死亡的通報。

這些死掉的人，全部都成為了新的病變。

當一處的人死掉，那些病變就會散去，尋找其他有活人氣息的地方。

病變越來越多，活人越來越少。

於是詭異的一幕在後半夜出現。

姜病樹的車門外……七個小女孩，五個老和尚，都在敲門。

還有三四個柳冰徐曼羽秦觀棋之類的人。

門外的鬼畜場景，熱鬧到姜病樹都想拿手機拍下來。

敲門聲密密麻麻。

姜病樹兩眼一閉，耳朵里塞了兩顆牛肉粒，渾然不管，直接睡覺。

只是他很難睡着。

敲門聲倒是其次，而是越來越多的病變堆積在門外，他腦海里對過往重要之人的思念……也越來越重。

一幕幕往事不斷出現，惹得姜病樹心裏一刻也未曾平靜。

輾轉反側，無睡意。

同樣痛苦的，還有琉璃。

對於琉璃而言，門外並沒有其他人，全部都是姜病樹。

孩童時期的姜病樹們成群結隊的出現，琉璃也不敢託大……

她可以輕易殺死其中一個病變，但要殺死外面那麼多病變，還真得費些功夫。

如果自己一個不留神，導致裏面的隊友死了，她倒是不難過，但是明天白天，勢必會降低工作效率。

所以琉璃也索性關門不戰。

她躺在車內，那些被封塵在記憶禁區里的往事，不斷湧現。

從小女孩成長為怪物，她的過往經歷了許多殘酷。

她逐漸開始變得殘暴，漠視生命，但卻並不是一個嗜殺之人。

因為內心深處，她也有過一段雖然艱難，卻又無比甜蜜的回憶。

這些年她很少回憶起，但卻始終不曾忘卻，彷彿是個錨點，阻止她成為真正的怪物。

翻來覆去，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