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蓬萊28

番外·蓬萊28

唐九容啞然失笑,又望向自己的手,她現在並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只是受傷的瘢痕有些擴大,但看上去很美,像是紋在皮膚上的牡丹花。

唐九容迎著光看着手上的痕迹,發現那些粉色像是某種活物,正在侵入血管與肌理,它們不斷分裂擴大,顏色也從淡淡的粉色變成玫紅色。

顧銀盼皺眉,道:「我用靈力幫你逼出來。」

唐九容一點都不懷疑顧銀盼一定有辦法,所以她擺手道:「先看看他想幹嘛。」

三人很快來到了一個茅草屋裏,那小屋只有十平米左右,裏面空空如也,只有幾個疊起來的蒲團,牆角有幾個酒罈,酒罈里卻不是酒,而是幾朵粉紫的小花,牆上則是一副字,寫着——靜心平氣。

不過這人看上去可一點不靜心平氣,他像是一直在生氣,嘴唇緊緊抿著,皺着眉頭,時不時抬頭看唐九容和顧銀盼一眼,眼神十分不耐煩,像是在看什麼髒東西。

顧銀盼哪裏受得了這樣的委屈,再加上先前被打手,新仇加上舊恨,她恨不得把對方掰折,惡狠狠道:「你最好珍惜生命。」

青年冷笑:「你再威脅我,你的生命要沒了。」

顧銀盼一愣,唐九容立刻心領神會,看向了顧銀盼的手,果然看見剛才她摸自己的那隻手上,也出現了淺淺的粉紅色,不知為何,先前自己手上長的時候,她還毫不擔心,覺得顧銀盼一定有辦法,現在卻心裏一緊,莫名緊張起來。

她開口道:「道友不要生氣,我朋友不諳世事,口無遮攔慣了、」

那人冷哼,走到角落的酒罈,一把把那粉紫色的花拽了兩朵下來,捏在手心揉碎,那花很快在他的手心變成了紫色的液體圓珠,隨即又分化成兩顆,一顆大一顆小。

「過來。」他冷冰冰開口,見只有唐九容過來,又說,「兩個人!」

唐九容拉着顧銀盼過去,那人手上的液體圓珠不知加了些什麼,現在已經變成兩顆像是珍珠一樣圓潤且充滿光澤的固體球體,他手心朝上,將這兩粒東西從虛空中渡了過來:「吃了。」

唐九容看着漂浮在半空中這艷麗的藥丸,卻有些猶豫起來,她稍一踟躕,那人便察覺出來,卻也不管,只說了句「愛信不信」,就出門去了。

「這人什麼態度啊。」顧銀盼嘟囔著。

唐九容卻覺得對方這樣的態度很正常,在對方看來,她們大概就是不知從哪裏來闖入私人領地的陌生人,因為毛手毛腳中了奇怪的毒,他已經好心救助,難道還需要語重心長地勸說然後負責到底?對方也不知道在這裏守了多久,看着駕輕就熟的樣子,這種事肯定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對方能做到這種程度,大約已經算仁至義盡。

唐九容正這麼想着,顧銀盼抓住比較小的那一顆,直接吞下去了,唐九容一驚,卻見顧銀盼把另一顆抓在手裏,道:「我先吃了試試,沒事再給你吃。」

唐九容緊張地盯着她:「沒事么?」

顧銀盼低頭看着自己的手,發現粉色正在飛快地消退,幾個呼吸的功夫,手就恢復了最初的白凈。

「見效好快。」唐九容見真的有用,心中稍安,隨即又有些驚訝。

再看自己的手,便發現這奇怪的「毒素」蔓延地也很快,她身上的瘢痕已經到了肩膀。

顧銀盼忙把藥丸塞給唐九容,唐九容卻不急,說:「你來試試用靈力逼它,看看它是什麼東西。」

顧銀盼道:「我剛才自己試了,我感覺……是活的,確實不好處理。」

唐九容聞言,又是沉思,顧銀盼卻受不了,奪過藥丸一把塞進了唐九容的嘴裏。

大概是因為唐九容的感染嚴重些,消退的也比較慢,兩人走到茅屋外面的時候,皮膚上還殘留着淡淡的粉色,臨近黃昏,夕陽照着枯草,男子立於荒草枯葉之上,身影瘦削,顯得蕭索,唐九容突然開口:「道友在此地守了多久了?」

男子回頭看她,微微皺眉,唐九容立刻換了個問題:「對了,你先前說這裏是別人的領地,我們確實不知道這件事,這裏是誰的領地呢?」

男人翻了個白眼:「是蓬萊仙君的。」

唐九容一時愕然,半晌笑道:「我還以為整個蓬萊都是蓬萊仙君的。」

顧銀盼因為這話通體舒暢,男人卻說:「那她可沒有那麼大的胃口,有幾個行宮別院,已經算不錯了。」

這話顧銀盼就不愛聽了,道:「你這什麼意思,蓬萊不是蓬萊仙君的,還能是誰的?」

男子道:「蓬萊那麼大,蓬萊仙君哪裏看得過來,如今早就被各個門派瓜分了,只是仍給她些面子,行宮附近的地域還算是她的。」

顧銀盼面露茫然。

唐九容卻想,這挺好理解的,就是封分制嘛,君主雖然擁有天下,但是沒辦法管理到疆土的所有地方,只好分封給諸侯,時間久了,封地名義上雖然還屬於君主,但其實已經屬於諸侯,君主么,至少還天天在皇宮,顧銀盼甚至都不在蓬萊,估計早就沒有實權了。

不過想必她也不在乎。

腦子裏才冒出這個想法,就看見顧銀盼氣急敗壞地說:「讓我看看,有誰把我……把蓬萊給佔去了!」

唐九容:「……」

她看了看手,又看了看天空,見手上的瘢痕已經完全消失,天上的太陽也落下去了。

……

「仙君她們好幾天沒有回來了吧。」機玄突然這麼說。

鹿箋道:「是的,有四天了。」

機玄道:「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這麼說着,她瞥了旁邊因為無事可做,翻著本書看的朱守元,暗暗翻了個白眼。

她從未有過地強烈希望顧銀盼和唐九容快點回來,因為她能感覺到,朱守元在這座行宮越來越膨脹的原因,就是因為顧銀盼一直沒有回來。

第一天的時候,對方只是要了個房間住,第二天,便指定要吃頓好菜喝個好酒,第三天,他前來翻看宮殿裏的各類典籍文書,第四天,他乾脆坐在這裏,時不時說幾句讓人膈應得不行的話。

比方說,此刻他就說:「怕是不會回來了,蓬萊仙君嘛,我了解,向來都是這樣的人,哦不對,她也不是人。」

他說到這,笑眯眯望向鹿箋,道:「你還是不願意說說你的原型么?和蓬萊仙君比,你算是厲害的妖物么?」

就算是機玄,聽到這些話也渾身不舒服,確實也沒說什麼過分的話,只是能感覺到,自己沒被當回事。

鹿箋神情不變,溫聲道:「自是不能比的。」

機玄用餘光瞥著鹿箋的臉,她忍不住想鹿箋聽着這些話的時候都在想什麼呢?她是否也會覺得不舒服呢?

她皺着眉頭,拉了下鹿箋,道:「居士,這裏有個問題我不懂。」

鹿箋便低頭來看機玄的問題,朱守元微微抿嘴,似乎有些不耐,但忍住火氣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他說:「文瀾居士,我有些事要同你說,你做完事之後,就來我房間找我。」

機玄到底沒有忍住,道:「居士並不是你的奴僕。」

朱守元挑眉望向她,迎著對方的眼神,機玄覺得自己的心臟似乎被緊緊抓住了,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大約是瘋了,對面可是個渡劫期的修士,碾死她對對方來說,並不比碾死一個螞蟻更難,她怎麼會敢說出那樣的話來,更令她不敢置信的是,她居然還敢迎著對方的目光不挪開。

朱守元先把目光挪開了,這裏畢竟是顧銀盼的行宮,他也想給自己找麻煩,於是攤了攤手道:「那就你們做完事後,找人通知我一下,我來找文瀾居士。」

這麼說完,他出去了,機玄則長長舒了口氣,拍著胸口道:「嚇死我了。」

鹿箋道:「也嚇死我了,你怎麼敢這麼跟他說話。」

機玄思來想去,覺得這個鍋只能甩給顧銀盼:「蓬萊仙君作為真仙,我和她說話都不需要太小心,大概是因此膨脹了。」

鹿箋道:「像蓬萊仙君那樣的大能是很少的。」

機玄點頭,卻又不甘:「他說話真難聽。」

「因為他不用把我們當回事。」鹿箋這樣說。

她想起當初離開蓬萊,說到底也是如此,在蓬萊仙君眼中,當時的自己能算得上什麼呢,機玄說現在的蓬萊仙君平易近人,可對她來說,腦海中印象最深刻的,永遠都是那個冷漠的眼神。

當初的蓬萊仙君,現在的知源真人,其實都是一樣的。

機玄見鹿箋神情淡漠,心中不知為何一緊,鹿箋在想什麼呢?朱守元找她又是為了什麼事呢?

想着這些事,卻又不知該怎麼說,因為鹿箋不說話,鹿箋連表情都沒有,一點都看不出對方到底在想什麼。

機玄用手指翻着手邊的測算數據,突然心中一動,用手指抹去了其中的一個數字。

這天,因為數據錯誤,眾人開始重新計算和測量,忙碌之中,鹿箋也沒時間去赴朱守元的約,如此又過了幾天。

這幾天裏,唐九容知道了很多事。

比方說男子被稱作「言君」,因為他們出行途中遇到一位老人,便行禮叫男子「言君」,比方說那粉色的湖,原來是上古時期大妖爭鬥,引起天地異象,改變了此地的環境,其中一位大妖隕落於此,血肉將這湖水染成異色的同時,也似乎令這湖泊被下了詛咒,沾染湖水的動物,都會被染成粉紅色……

「然後呢?」唐九容覺得全身都變粉色了,恐怕會有很嚴重的後果。

「就變粉了唄。」言君說。

「……只是變粉?」唐九容問。

言君道:「沒什麼,就很粉,時間長了,就沒什麼辦法去掉,很醜,只有在第一天就用敘紫花做成丹藥服下,才能去除。」

顧銀盼思索了一下,贊同地點頭:「全身變成那樣的粉色,是不太好看。」

此時,他們已經相處——準確來講,是唐九容和顧銀盼單方面跟着對方的第三天,言君出於不耐煩,把唐九容的大部分問題都回答了,每次回答完都問:「你們可以走了吧?」

唐九容厚著臉皮:「我們剛來蓬萊,需要一個嚮導,您如此博學,我覺得跟着您一定能學到很多。」

言君就對着她狂翻白眼。

言君雖然毒舌,容易不耐煩,鼻孔朝天看人,但是對周圍的低階修士很好,也經常幫助一不小心中了湖水詛咒的人,所以只要在周圍碰到了認識的人,都對他很友好,但是他從不說自己的事,不說自己是誰,從哪裏來,又為什麼會在這。

第五天的時候,顧銀盼突然說:「他好像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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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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