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莉莉絲

「你……為什麼這麼肯定？」

陸辰咽了下口水，他不敢躺下來，戰戰兢兢地看着莉莉絲，後者早已蹬掉鞋子，在床上找到一個好位置，舒服地嘆了口氣，杏眼眯起，像一隻饜足的貓。

「你這話好奇怪，」她慢慢道，「難道你希望我死掉嗎？」

「當然不！」陸辰連忙擺手，「只是……」猶豫了下，「任務要求選出『最想殺死的人』，不覺得會發生些什麼嗎？」

其實這個要求本身就很奇怪，要在八個素未相識的人中投出最想殺死的人，一聽就不是正常人會幹的事。

「會幹哦，」莉莉絲回答他，陸辰才驚覺不經意將心聲說了出來，「因為這個副本本來就想讓我們自相殘殺。」

「怎麼可能，」陸辰驚愕，「可是……殺人犯法啊！」

他生活在一個法制社會，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如此。

莉莉絲忽然坐起。

「沒錯，「琥珀眼亮的驚人，」所以我們做個約定吧。」

一陣吱呀聲后，少女翻身下床，「我不會寫你的名字，所以……你也不要寫我的名字。」

她湊到陸辰面前，帶來一股甜膩的氣味，讓人聯想到香醇的甜酒。

「我們互相不要傷害對方。」

少女的聲音甜美，如同一隻快要融化的雪糕，流下香膩的奶油。

陸辰有片刻的失神。

「……好。」

等他從那股令人窒息的香氣中緩過勁，那聲答應已脫口而出。

莉莉絲笑了起來。

當她咧開嘴角，會露出兩顆小虎牙，尖尖的，像是小惡魔的乳牙。

那本黑皮書在她寬大的衣袍下攤開，空白的紙頁上有兩個字正散發着淡淡的紅光。

「陸辰」。

***

翌日清晨，眾人聚集在大廳，見莉莉絲走來，好幾人露出驚悚的表情，有幾個玩家更是直接，眼睛幾乎黏在她身上了。

趙偉錯愕道：「你……怎麼會……？」

黃毛卻大聲嚷嚷：「我就說這是一個惡作劇！」他飛起一腳，將一個裝飾小雕塑踹飛，「媽的，害老子白擔心!」

「怎麼會這樣，「趙偉皺眉，「難道說投票結果並不是死亡條件？」

胖子：「死亡條件？」

「就算是惡魔也不能無故殺人，」趙偉解釋，「只有當玩家觸發死亡條件，副本才有權利收割性命。」

陸辰小聲道：「也就是說投票結果並不會影響玩家的生死嗎？」

趙偉正欲點頭，黃毛卻打斷他：「你們腦子有病啊？陪他在這裏瞎逼逼，什麼殺人選舉，老子才不奉陪！」

他用肩膀撞開陸辰，罵罵咧咧地走出大廳，幾人相互看看，都沒動彈。

莉莉絲悄悄後退半步，手覆在口袋裏的黑皮書上。

「路德大人，他落單了，」她無聲道，「您覺得怎麼樣？」

那雙金色瞳孔重新睜開，用挑剔的目光看向黃毛的背影，冷哼道：「不要。」

它像一個專業美食家般開始點評：「太肥，肉質粗糙，還沒有魔力流通，讓我吃這個人，還不如吞一個史萊姆。」

莉莉絲嘆了口氣，能讓挑剔至極的惡魔大人選擇最低階的魔怪史萊姆，想必黃毛的滋味一定不怎麼美妙。

她沮喪地將深淵之書放入口袋，看來只能找下一個獵物了。

莉莉絲是一個見習女巫。

她剛與大惡魔路德簽下主僕契約，不慎腳下一滑，跌入暴風之淵，等醒來，發現自己穿越另一個時空，成為了惡魔圓桌的玩家。

在莉莉絲的世界流傳著某個傳聞——有本名為深淵之書的寶物中封印着一個惡魔，它擁有強大力量，與惡魔簽下契約，便成為書主，獲得使用深淵之書的權利。

如果書主獲得一人的真名，並得到對方的承諾，保證不傷害書主，書主與承諾人之間會自動形成契約，將能夠操控承諾人的意識。

機緣巧合，莉莉絲獲得了深淵之書，但路德的魔力被封印，導致深淵之書受限，目前寫了陸辰一個名字已是上限，只有用黑暗之物滋養路德，讓它重新獲得魔力，深淵之書才會發揮作用。

時間還早，趙偉提議到處看看，不想這個建議卻遭到一些人的拒絕。

胖子和小眼睛男因為昨晚的太平，早已鬆懈下來，賴在房間里不肯出去：「我們就算了，」他們懶洋洋道，「反正這個副本只要投票對吧？簡單的很。」

黃毛也跑了，兩個女學生雖然贊同，但要求「只在一樓看看」——她們不敢去上鎖的三樓。

趙偉本來也沒打算上三樓，按照他的經驗，這種禁忌的地方有很大幾率藏有危險，或許直接觸發死亡條件也說不定。

莉莉絲卻說：「我想去三樓。」

趙偉一愣，苦口婆心道：「小姑娘，三樓太危險……」

「沒事，」莉莉絲道，「陸辰會陪我。」

她的手掩在口袋裏。

「啊？」被點到名的陸辰先是表情怔忡，頓了兩秒，忽然生硬改口，「……對，」聲音呆板，像是一個僵硬念台詞的機械人，「莉莉絲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王小雅又發出響亮的戚聲，活像一個擤鼻涕的感冒患者，莉莉絲充耳不聞，拉住陸辰的袖子：「那我們就先走啦。」

一上三樓，她立刻解除對陸辰的控制，後者像是從夢中驚醒，錯愕道：「我……我怎麼會在這裏？！」

「也許你夢遊了，」莉莉絲隨意道，「來幫我一個忙。」

陸辰盯着她遞過來的一把銀質高腳壺，愣愣道：「這是做什麼？」

三樓一共有四個房間，莉莉絲拍拍其中一扇門，回過頭，露出兩顆小虎牙。

「幫我把鎖砸開。」

陸辰一開始死活不願，莉莉絲只好再次使用深淵之書的力量，才迫使他破壞掉門鎖。

「莉莉絲，」一道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我餓了。」

即使不看深淵之書，莉莉絲也能想像路德的蛇瞳正緊緊盯着自己，她翻了個白眼，開口時卻已換上甜美語調：「您再忍耐一會，」她像在哄一個壞脾氣的孩子，「這個副本里肯定有能讓您滿意的魔物。」

惡魔哼了一聲。

「如果讓我等得不耐煩了，」他陰惻道，「就先拿你當開胃菜。」

「當然，」莉莉絲絲毫沒有被惡魔的威脅嚇到，笑嘻嘻道，「能為大人做出貢獻是我的榮幸。」

「莉莉絲，」陸辰喚她，「不進去嗎？」

莉莉絲連忙應聲，兩人合力推開門，整個房間似乎覆蓋了一層黑色的東西，踩上去有種獸皮的質感。

一片漆黑中，陸辰忽然顫聲道：「莉莉絲，你有沒有聽到什麼？」

莉莉絲：「什麼？」

漸漸地，一個聲音開始清晰起來，聲音沉緩，如同某種野獸的低喘。

陸辰驚慌：「莉莉絲！」

「別吵，」莉莉絲道，「我聽不到了。」

「不……不是！」陸辰快哭了，「有東西勒着我脖子！」

莉莉絲才察覺到他的聲音極其違和，透著滿滿窒息感，空氣中傳來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味。

她眼神一動，攤開手，一道火光忽然亮起，照亮房間。

一瞬間，房間的地板上掠過一片巨大陰影，像是躲避光源似得飛速後退，最後消失在空氣中。

身旁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音，陸辰癱倒在地上，大口喘氣，脖子上有一個觸目驚心的勒痕。

「它跑得好快，」莉莉絲說，聲音里透著惋惜，「沒看清是什麼。」

陸辰：「？」

Hello？他這裏快死了好嗎！

「蠢貨，」路德的聲音響起，「那是夜蝙蝠。」

他冷冷訓斥莉莉絲：「夜蝙蝠雖是低階魔物，勉強也能下口，但它最怕亮光，你一把火放出來，直接把它嚇跑了。」

「下次再犯這種低級錯誤……」

莉莉絲搶答：「我就把手剁了！」

路德一頓，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油腔滑調，謊話連篇。」

「大人果然了解我，」莉莉絲笑嘻嘻，「我的手長得這麼好看，怎麼捨得剁掉……」

「莉，莉，絲。」

莉莉絲立即噤聲，一把將深淵之書塞入口袋。

此時陸辰也從那股瀕死的窒息感中恢復過來，爬起身，臉上透著驚魂未定：「剛剛那是……」

「應該是設置在這個房間里的詛咒。」

「詛咒？」陸辰輕輕咀嚼這兩個字，臉上浮起蒼白，「為什麼……」

莉莉絲走到房間中央：「是為了這個吧。」

夜蝙蝠褪去后整個房間重新恢復明亮，一尊銀色鎧甲放在正中央，在壁燈的照耀下閃著鋒利的銀光。

莉莉絲的表情凝重下來。

這副鎧甲……和她昨天在走廊里看到的一模一樣。

她沉吟片刻，對陸辰道：「再幫個忙吧。」

陸辰：「？」

莉莉絲手搭著鎧甲，對他露齒一笑。

「把它搬到我們房間去。」

***

晚上八點，玩家準時在大廳集合。

莉莉絲掃了一眼，發現黃毛居然也在。

不知哪個玩家挑釁他：「你怎麼也來了？」

「切，」黃毛冷哼，「你們等著看吧。」

大廳的掛鐘走向八點，副本提示準時響起：

【開始殺人投票，請玩家寫下最想殺死的人。】

因為昨晚平安無事，今天大家顯然都有些放鬆，隨手在紙片上寫下名字，只有一人除外。

黃毛一腳踹在圓桌上，大聲道：「你們居然還在玩這個弱智遊戲？」

他仰起頭，對着空氣中的某一點吼道：「哪個兔崽子在裝神弄鬼！還不快點把你爺爺送回去？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那張投票用的紙片被他狠狠踩在腳下，鞋底碾了碾，把它揉成稀碎。

但大廳一片寂靜，那個聲音沒有出來。

黃毛漲紅臉，自覺丟了臉面，惡狠狠道：「怎麼？不敢吭聲是吧？」他隨手抄起一個花瓶，重重甩出去，「那老子就拆了這裏!」

趙偉連忙阻止：「住手！」

黃毛怎麼會聽？摔碎花瓶還不罷休，正要推翻一旁的雕像，驟然停住了。

他的身子顫抖起來，摔倒在地，像是忍受着極大的痛苦，手腳都在抽搐。

王小雅害怕道：「喂……你怎麼……」

「啪！」

彷彿有人在黃毛身體里埋了一個炸|彈，他整個人忽然從中間爆開，如同絢爛的煙花，大塊的血肉噗噗落下，下起一場血雨的狂歡。

他的身子重重倒在血泊中，濺起一片飛紅。

大部分玩家的表情還定格在錯愕上——胖子一屁股攤在地上，小眼睛男人的眼珠金魚似地突起，兩個女學生緊緊握住對方的手，陸川捂住嘴，露出的一小塊皮膚蒼白得可怕，趙偉神色凝重，雙手握拳。

觀賞着他們千奇百態的表情，莉莉絲勾起嘴角，輕輕吹了聲口哨。

王小雅顫抖：「他……他……」

趙偉低聲道：「他死了。」

整個房間就像被按了靜音鍵，玩家滿目驚恐，就在剛剛一刻，他們切身實感體會到死神就在身邊。

「我有個問題。」

一道清亮女聲忽然打破這片壓抑的沉默莉莉絲舉起手，眼中閃著好奇的光：「他為什麼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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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絲：早安打工人

路德：閉嘴打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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