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沒有疾病,全是精神

第一章 沒有疾病,全是精神

夜晚八九點,正是江城的夜生活開始的時候。

通宵達旦是年輕人的活力和浪漫,不過這份喧囂並不屬於姜禮。

「嘿嘿嘿,要餓死咯。」

姜禮躺在沒有褥子,光禿禿的床板上,數着手上僅剩的五十三塊錢,一臉惆悵,但卻發出歡快的笑聲。

今天是自己從精神病院康復出院的第一天,本以為新生活就要開始了,但是現實卻給了他一記重拳,順便踢了他的襠——他一整天都沒有找到工作。

姜禮原本是警局分析科的一名犯罪側寫師,有着光明的前程,可是在一次工作中遭遇了意外,大腦受到嚴重創傷,好不容易搶救了過來,卻成了一個幻想自己身邊全是怪物,時常像鴕鳥一樣躲在洗衣機里的瘋子,在精神病院住了三年。

他的康復是一個奇迹,至少醫生是這麼說的,儘管他現在依舊有些神經質。

不過很顯然,姜禮是一個被奇迹所鍾愛的人。

比如今天,姜禮雖然沒有找到工作,但是卻奇迹般地找到一間月租只要三百的房子。

「一個月只要三百,一室一廳一衛,還包水電,而江城的平均租房價格是三千六七,郊區也得一千五左右,這裏雖然不算郊區,但是距離市中心也挺遠,大概跟平均價格差了七八倍。」

姜禮悠閑地翹著二郎腿,彷彿剛剛的惆悵已經被拋之腦後,並回憶起在找租房的時候遇到房東的情形:

「在招租廣告欄邊上轉悠,說明並沒有張貼招租廣告,房東並不想太多人知道這間房子的情況。

詢問我之前的住地,大概是把我當成了外地來務工的人,房租這麼便宜,所以排除宰客。

在我表示錢不夠只夠付兩百五的時候房東沒有為難,說明他很迫切地想要把房子租出去。

合同上沒有關於長期租住的條例,所以房東應該認為我不會續約,甚至可能估計我住不滿一個月,只想賺快錢。」

「這間房子有問題啊,但是也總不能睡橋洞吧。」姜禮換了個姿勢,因為木板硌得他的背生疼:

「唉,回警局沒辦法繼續做自己喜歡的工作,畢竟沒有精神病能做犯罪分析。

那還能去哪呢?電子廠?」

想到這裏,姜禮拿起出院的時候醫院歸還給自己的手機,三年前的老款再加上長時間不使用,讓手機已經有比較嚴重的卡頓,不過他還是成功地找到了同城的板塊。

「月嫂好像待遇很好,但是沒錢變性,算了。」

「酒吧的氣氛組?不會喝酒,跳過。」

「打字員怎麼樣,嘖,感覺對着電腦會想摸魚。」

看了一圈,都沒有適合自己的內容。

姜禮無聊地刷著招聘廣告,刷著刷著開始犯了困,突然,一個招租的帖子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這帖子中的圖片內容,竟然和自己現在住的房子一模一樣。

發帖時間是一年前,當時的定價是兩千二,而頁面顯示的內容是,該房已被租出。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姜禮將有關這房子的關鍵詞在網上搜索,搜索出來的第一個內容竟然是來自於一個靈異論壇的帖子。

「某個小區住進來一家來江城打工的人,一個夜晚,因為男人酒後晚歸,夫妻二人發生了爭執,第二天,房東來收租的時候在客廳發現了血跡,在卧室發現了女人的屍體,而屍體旁則是已經近乎獃滯的小女孩,而男人不見蹤影。

三個月後,女孩才漸漸從那種植物人的狀態脫離出來,根據女孩提供的線索,男人最後在老家被抓獲,但是問起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讓女孩被嚇傻了,她卻閉口不談。

而發生了案件的屋子卻經常發生詭異的事情......」

一個零回復,半年前的帖子如此描述。

姜禮看着帖子上的內容,嘴角逐漸勾起弧度,發出了連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怪笑聲。

在意識到自己怪笑的時候,樓下的流浪野狗已經發出了求偶的歡快叫聲。

姜禮惱羞成怒地錘了錘腦袋:「犯病!又犯病!」

不過,剛剛他的那種興奮感是發自內心的。

於是,他又根據這個帖子的描述搜索,沒想到竟然真的找到了一年前的新聞,當時這件事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甚至登上了江城新聞的頭條,不過遺憾的是,新聞對案件的細節並沒有過多描述。

油然而生的激動讓他的困意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來到大門口,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現在,我是那個男人,我剛剛喝完酒回家,妻子還沒睡,在客廳等我。」

姜禮睜開眼,坐到了沙發上。

「然後,她和我爭吵,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感到很煩躁。」

「這樣的爭吵不是第一次,嗯,那為什麼這次我會失去理智呢?」

「我有外遇了?妻子有外遇?不對,比這更嚴重才對。」

「女兒?女兒還在現場,我為什麼不帶走她,啊,對了,我以為她不在家。」

「所以當時應該是這樣的,我不想繼續爭吵,問她女兒去哪裏了。」

「女兒去哪裏了才會讓我失去理智?」

「嗯,對,妻子賭氣告訴我她把女兒賣了。」

「我瘋狂地質問她,她只是哭,什麼也不說。」

「我一怒之下...」

姜禮順手抄起一邊的花瓶,做了個揮擊的動作,此時他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笑得十分癲狂。

「然後我意識到我闖禍了,她把女兒賣了,她該死,我這麼安慰自己。」

「我想跑,可是把她扔在客廳太醒目了,在過道可以通過客廳的窗戶看到裏面。」

「所以我要把她搬進卧室。」

「抱着嗎?我會沾上血,所以我拖着她,對,抱着腿把她拖進去。」

姜禮從沙發上站起來,彷彿拽着什麼並不存在的東西,艱難地走向卧室,然後推開了門。

「卧室里女兒不在,我以為她被賣掉了,所以我並沒有...」

姜禮環視一圈,尋找可以藏身的地方,目光最後鎖定在了床底。

「所以我並沒有檢查床底,隨手把妻子扔到了床邊的地板上。」

「我並不知道,因為我的隨意一扔,女兒在床底,盯着妻子睜大的雙眼,盯了整整一個晚上。」

「我很着急,我想逃跑。」

他衝出卧室,跑過客廳,推開了大門,轉身關上。

「我經過窗戶時忍不住看向了裏面,我發現我忘記打掃血跡了。」

「我想清理,但是最後並沒有清理,為什麼?」

下一刻,姜禮知道為什麼了,因為他和男人犯了一樣的錯誤——他們都沒帶鑰匙出門。

他左右看了看,老宅區的住戶都睡得很早,而且樓道里並沒有監控。

於是他找了根細鐵絲,擰了幾下,插進了鎖眼,不一會,就把門給捅開了。

姜禮感到很慶幸,還好是老房子,鎖芯安全性能很差,不然只能去找房東了。

雖然姜禮沒有看過關於這案子的卷宗,但是他卻憑藉着一個都市傳說,硬生生地還原出了當時的情形,這就是他在警局時的工作——側寫。

如果有辦案人員在這裏,一定會感到震驚,雖然姜禮的還原和事實有一些細微的差距,不過大致上卻和男人被捕后的口供一模一樣,甚至足以讓人懷疑當時姜禮就在案發現場。

在完成了這一切后,姜禮心滿意足地躺倒在了床上,長出了一口濁氣,腦子空空,只想點根煙,愉悅地度過這段賢者時間。

這會他終於明白了房東為什麼這麼奇怪,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自己去和鄰居打招呼的時候對方都避如蛇蠍。

不過這些都是次要的,主要是通過這麼一段,他自己爽了,對於姜禮來說,側寫和推理就是他最大的愛好。

以前在警察局的時候他就被稱為犯罪心理學導師,一部分的原因是他業務能力強得離譜,另一部分就是因為他在側寫的時候會巨爽,爽得像是爽了一樣。

但是,真的有詭異的事情會發生嗎?

對此,姜禮持懷疑態度。

不過想了想,姜禮還是關了燈,然後靜靜地等待着。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很快來到了凌晨。

嘶——

異物滑動的聲音突兀響起。

月光沒有窗帘的遮擋,直直地從窗戶打進卧室,地面被映得慘白慘白,窗外的樹枝抖動着,影子在地面上像是魔鬼的利爪,正渴望着索求什麼。

有什麼東西好像順着卧室的門縫滲進來。

咚——咚——

好像有人在撞門?

明明上了鎖,可是卧室的門依舊很快被撞開。

那是...一個倒立的女人,她的雙腿一直在撞擊房門!

她的頭髮在地上拖得很長,像是一件黑色的晚禮服。

她滑進卧室,直挺挺地立在卧室正中央。

床鋪上已經沒有了姜禮的身影。

「在哪裏呢?」她的聲音像是鋸木頭似的粗糙難聽。

她機械地轉動身子,尋找著姜禮。

然後,她鎖定了一個方向,慢慢靠近床鋪。

月光並沒有映出她的影子,卻隱隱約約能照到漆黑的床底。

涼風從窗外灌進來,床底有什麼東西顫了顫。

「找到你咯。」她咯咯咯地笑着,並不着急,好像在進行什麼遊戲。

她的腦袋反著塞進床底,露齣戲謔的笑。

「咦?」

期待的場景並沒有出現,她並沒有在床底發現瑟瑟發抖的人。

床底下的竟然是一桶泡麵湯。

剛才被風吹動的,是撕了一半的泡麵蓋?

人呢?

她的眼底閃爍著茫然。

「找到你咯。」

突然,她的身後響起一道聽上去有些病態的聲音。

她的腦袋一百八十度旋轉,看向了卧室門的方向。

門的上方牆角處,一個年輕人手腳撐著兩邊的牆,背部以上的部分緊緊靠着天花板,以一種詭異的姿勢穩穩地貼在牆上,像一隻等待獵物落網的蜘蛛。

而此時,他掛着扭曲笑容,像是看着什麼稀世珍寶似的盯着自己。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對方才是人,可她的心裏竟然開始發毛。

她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剛剛還高高挺起的雙腿此時竟然微微彎曲下來。

「提問!」

聽到對方開口,她不自覺地顫了一下。

「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姜禮的聲音低沉而帶些磁性,宛如魔鬼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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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甚至不願意叫我一聲詭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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