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回憶

一個小時之後，關寧軍騎兵部隊已經在神女營其他神女的支援下，殲滅了滿洲韃子，與陸戰隊會和了。

「殿下情況怎麼樣？」一路狂奔過來的段夢瑤十分焦急地問道。

「沒問題沒問題···」穆昊陽看了一眼因為過度勞累而進入熟睡狀態的朱芝夏，「殿下已經睡著了，先不要打攪她。韃子們清理得怎麼樣了？」

「我軍已經殲滅了滿洲人的主力——」段夢瑤這才鬆了一口氣，「現在，滿洲人已經再也形不成什麼氣候了。」

雖然理論上講，組織程度更高，訓練有素的關寧軍，在夜間作戰方面對八旗軍有優勢，但是實際上，畢竟只有陸戰隊配置有紅外線夜視儀——換句話說，關寧軍自身實際上也不具有什麼可靠的夜戰能力，因此還無法做到對滿洲韃子們完全的圍殲。這樣的結果是，多爾袞和一眾貝勒們，趁著夜色的掩護成功地逃出了包圍圈，沖向了茫茫的科爾沁大草原。

由於是在山地作戰，很多屍體都遺落在密林中過或者是被河水沖走了，洮兒河谷一戰得不出詳細的統計數據，不過關寧軍發現了一些被滿洲人裹挾的漢民，按照他們的說法，死掉的滿洲人相互枕籍，一度把河水都染紅了。對於滿洲這樣的游牧民族來說，不管是總人口數，還是能夠用來作戰的青壯年男性，數量都十分有限。經過這樣的一場殲滅戰，滿洲八旗元氣大傷，再也無法對關寧構成有效的威脅了。

第二天上午，洮兒河谷戰場

「真可惜。」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戰場，朱芝夏感到有些遺憾，「如果能把更多的兵力佈置在正面堵截的話，就不會讓滿洲人跑掉了····」

李成都擺出一副大驚失色的神情：

「不讓他們逃掉，難道還讓他們留在關東不成？」

雖然朱芝夏確實是個天才，但是畢竟她不是久居關外的李成都，也不是身為穿越者的蔣玉成，對於東三省的形勢不甚了解。如果把韃子的殘部封鎖在關東內，最後唯一的結果，就是讓這些走投無路的滿洲散兵躲入深山，落草為寇。在東三省的白山黑水之間剿匪，是一件極為蛋疼的事情。不管是李成都還是蔣玉成，都不願意用自己手中寶貴的力量來跟那些韃子們鑽山溝玩。何況，李成都又是一個十分懶惰的人，最怕的就是麻煩。

現在，既然大汗都跑到草原上去了，其他的滿洲移民估計也會追隨，關寧地區就可以安心的進行開發了——至於他們跑掉之後混成什麼樣子，就跟蔣玉成無關了，說到底是個未開化的民族，成不了什麼氣候的。

就這樣，對滿洲國的決戰，就此落下了帷幕——關寧軍的士兵們開始打掃戰場，清點戰利品和俘虜。而段夢瑤的職責也終於告一段落：她從到達洮兒河谷開始基本上一直沒合眼，現在已經睏乏到極點了。似乎是理解到了這些，一直吃的飽睡得足的李成都從後面抱住了自己的副官，輕輕地撫摸着她的頭頂：

「休息一會吧。」

段夢瑤沒有回答——她身子一軟，就這麼不作聲的睡著了。李成都順勢席地而坐，好像抱着一個洋娃娃一樣憐愛地撫慰著銀色頭髮的少女：「乖~~乖~~」

雖然平時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其實還是能夠理解的么····朱芝夏對於這李成都其人和兩位的關係似乎又多了一份了解：「對了，李成都卿···」

「噓······」李成都示意公主小聲說話。

朱芝夏順勢坐在了李成都的身邊，放低了聲音：「玉成他跟我說過，段副官是人與鬼魂結合的後代，此事····可否屬實？」

李成都倒是直言不諱：「當然是騙人的。」

朱芝夏已經漸漸熟悉她這種特有的坦誠了，不過還是有點吃驚：「那·····」

「夢瑤是我哥哥追擊滿洲搜掠隊時，在一個滿洲人的村莊里發現的。」李成都似乎難得有了長篇大論的興緻——她可是一貫用最簡單的回答說明情況的，「當事雙方在山村裏打得稀里嘩啦，很多房子都著了火，滿洲人撤走之後，我哥哥開始搜尋倖存者，就在一座燒成了廢墟的木屋裏發現了她。」

「也就是說···」公主似乎感到不可思議，「段副官其實是·····」

「很有可能啊，不過也沒準——這些都無所謂了······至於這個『半幽靈』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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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種！韃子！野種！韃子！·····」

7歲的段夢瑤被圍在操場上，在同班同學團結一致的叫嚷中，嗚嗚的哭着鼻子，她的頭髮被扯掉了一縷，身上的衣服被弄髒了，膝蓋也蹭破了皮。

關寧軍子弟學校的1年級乙班小學生們，正在仿效他們的父輩，做一件經天緯地的大事：抗擊滿洲韃子的入侵。抗擊對象自然就是段夢瑤，這個從小父母雙亡的孤兒現在還是個羞怯的小女孩，雖然被薊遼督師撫養長大，但是因為沒有雙親，相比同年級的孩子，她要更加的內向和善於忍氣吞聲。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幾個搗蛋鬼很快瞄準了這個不愛說話的小女孩，幾番試探得手之後，他們便越發變本加厲起來，宣稱段夢瑤是「韃子」，原因就是她的頭髮與眾不同，是銀白色的。然後就是一番見者有份的追打。

段夢瑤不愛說話，因此也沒什麼朋友為她伸張正義，向養父李如雲告狀的事情她是斷斷做不出來的，因為她害怕身體不好的李如云為她擔心。每次回家吃晚飯的時候，李如雲總是問她：「膝蓋為什麼磕青了？」

回答則是：「玩耍的時候跌的。」

至於她的哥哥和姐姐——當時20歲的李成棟和14歲的李成都——也是完全指望不上，這兩個人和段夢瑤的年齡差距太大。李成棟已經從學校畢業了，經常要去打仗，沒有任務的時候就到處遊玩。李成都在中學部，而且天天黏在自己的哥哥身邊，從來不陪段夢瑤玩。

「·····野種！韃子！野種！韃子！·····」

自己真的是韃子的後代嗎？段夢瑤曾經想要這樣問別人，但始終歸沒有問出口。可是那些欺負她的人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讓她覺得莫明的理虧，好像自己真的是滿洲韃子的野種，活該受這種欺負一樣······

「滾開！不許欺負夢瑤！！！」

啊哈？格魯希元帥不知怎麼的趕到了滑鐵盧——最不可能出現的援兵登場了：穿着中學部學員校服的李成都，雖說只有14歲，但是身高和胸部已經·····

「夢瑤？沒事吧？」李成都毫不客氣的分開圍成一圈的頑童，蹲下來擦掉段夢瑤的眼淚。段夢瑤受了自己這個平時沒什麼交流的姐姐如此的拔刀相助，一時有點受寵若驚起來。

小孩都是欺軟怕硬的，何況從武力值來說，即使是李成都也可以輕輕鬆鬆把他們撂倒在地。見到段夢瑤不知為何突然來了一個這麼強大的幫手，大多數小孩都不敢上前了，但是領頭的幾個卻還有些餘勇可鼓，於是便叫嚷說：

「你敢包庇滿洲韃子，就是通敵，要殺你們全家！」

「胡說！」李成都還不至於會被這幾個小尕豆嚇到，「夢瑤不是韃子！」

「那你說，為什麼她的頭髮是銀色的？！」

這都什麼邏輯啊！銀色頭髮跟滿洲韃子之間有必然聯繫嗎？但是小孩子是不講理的，李成都只好用他們的方式爭辯下去：

「那···那是因為，段夢瑤是鬼魂的後代！」

「哦·····」

「你們想想：幽靈不就是白色透明的嗎？！」李成都為自己的謊話又加上了一點補充。

小孩子們一時間有點畏縮了：大部分小孩子還是怕鬼的。不過還有人想做最後的抵抗：

「鬼魂應該只能生出鬼魂來啊，怎麼可能生活人？····」

「那是因為，段夢瑤是鬼魂和人類的混血的緣故！」李成都迅速的反擊過去，強詞奪理立功了！不要再給對方任何的機會！「像夢瑤這樣的啊，白天是人類的樣子，晚上睡著了之後就會變成鬼魂的！如果你們把她惹惱了的話，她就會變成鬼來，把你們全都吃掉！！！」

李成都說的繪聲繪色，還不忘做幾個可怕的鬼臉，小尕們被嚇得面如土色，一個個連聲也做不出來了，見此情形，未來的薊遼督師果斷髮動了總攻：

「···還不快滾！！」

望見敵人落荒而逃的樣子，李成都對自己的韜略很是自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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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幫孩子···就這麼信了？」朱芝夏問。

「當然沒有全信···」李成都的眼睛裏閃動着回憶的光芒，「我記得似乎有幾個沒有相信，還在欺負她·····」

「那怎麼辦？」

「只能把『幽靈』的事情坐實了。」李成都嘆了口氣，「等到了晚上，我就偷偷摸進那些小孩的家裏，扮成幽靈的樣子嚇唬他們·····」

李成都突然換了一副顫抖飄渺拖長音的的語調說話：「要是你們再敢欺負夢瑤~~~~夢瑤就把你們吃掉！~~~~~」

「嘛，幽靈說話大概就是這樣的吧——反正我也沒有聽過。」李成都聳聳肩。

公主不禁露齒而笑：「還真像是李成都卿的行事風格。」對啊，「吃掉」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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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夢瑤現在的心情有點複雜：的確，因為她能變成幽靈吃人的事情一經傳開，現在沒有一個人會來欺負她了，可是也沒有一個小朋友敢跟她玩了。不管是吃飯還是下課，大家都躲得遠遠地——這倒也沒什麼，她已經習慣一個人了。

但是在放學的時候，她卻發現李成都姐姐正站在教室的門口笑盈盈的等着她：

「夢瑤！一起回家吧！」

段夢瑤又是受寵若驚的感覺：「那個····姐姐大人····」

「沒關係的，走吧走吧！」李成都蹲下身來，輕輕的愛撫著段夢瑤的頭髮，「以後我們要一起回家，一次吃飯，一起洗澡哦！夢瑤想要找姐姐玩的話，無論什麼時候都可以哦！！」

「真的嗎？」段夢瑤高興地好像心都要蹦出來了，「姐姐大人····不和哥哥大人在一起玩了嗎？」

「嗯，不了！」李成都笑呵呵的回答，「以後姐姐要一直~和夢瑤在一起······」

欣喜若狂的段夢瑤發出了從未有過的開朗笑聲，但是她卻沒注意到，李成都的眼角已經閃動起了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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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都卿·····」朱芝夏驚訝的發現：李成都居然開始流眼淚了？

李成都一邊抽動着鼻子，大滴大滴的淚水從臉上地落下來。一開始還是平靜的抽泣，後來卻變成了嚎啕大哭，把在她懷裏的段夢瑤都給驚醒了：

「···督座大人？！這是怎麼了？！·····」

「嗚嗚嗚嗚！！！」李成都緊緊貼著段夢瑤的臉蛋「·····夢瑤···夢瑤······」

「出什麼事了，督座大人？···」

「夢瑤····千萬不要離開我！！」李成都幾乎是嚎哭着說出了這些話。

「一定的一定的！」段夢瑤趕緊撫慰着她的姐姐，「夢瑤會一直跟姐姐大人在一起的！···永遠也不會分開的！······」

「····永遠！····」

「嗯！永遠······」

雖然這兩個人都有點奇怪····朱芝夏心想·····但是，畢竟還是相親相愛的一對姐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