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血色(五)

第四十九章 血色(五)

弓騎兵們如羽翼展翅般迂迴。

一支支長箭從長弓里射出,如蝗蟲群般蜂擁而去。這些被宇文成都調來的草原漢子,在訓練過後,現在在戰場上發揮出與生俱來的優勢。

箭影瞬間罩進了那些處於邊緣的騎士,長箭入體聲再次響起,戰馬長嘶的受驚聲與痛苦的嚎叫聲交織在一起,飄蕩上空。

高雞泊的騎兵們在強大的箭勢下,又失去了幾百個人。

一股憤怒至極的吼叫聲從高雞泊的騎兵陣營里傳出,猶如受了傷的豹子,嘶吼咆哮。高雞泊的騎兵們混亂的局面得到了改善,似乎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端着手中的長矛,向著兩千五百名睚眥鐵騎殺去,陣形在慢慢的改變,最後形成了巨大方陣。

兩支重裝騎兵在彼此不短的距離下,一下子撞在了一起。就像是兩股龐大的水流相撞,浪花四起。

骨骼的脆響聲、長矛刺入身體的聲音,一時間不絕於耳,在空中飄蕩。

鮮血不亂的濺出,兩隻騎兵互相碾壓。

血與血的碰撞。

碩大的長矛在張正德的手中不斷的滾動,挑刺、劈砸。凡是與他接觸的高雞泊騎兵,紛紛被他強橫的手段,不是被刺死,就是給砸飛與後面的騎兵相撞在一起,如滾地葫蘆般滾去。

睚眥鐵騎三人一組,呈巨大的尖錐,在一桿桿巨大的長矛下開路,瞬間將騎兵方陣,給鑿穿了一個旋窩。

張正德長嘯連連,殺得性起,張氏矛術被他發揮的淋漓盡致,他乃是三國桓侯張飛之後,以一桿丈八馬上重矛,聞名禁軍。早年時也曾殺得突厥哭爹喊娘,只是後來功成名就,漸漸的淡出沙場,很少有人知道他矛術上的造詣。

張正德蛇矛滾動,刺穿了一個向他攻來的騎兵,隨後一挑猛然砸向已經被身後睚眥鐵騎刺穿的對方騎兵身上,頓時骨骼脆響,往旁邊撞飛。

這時有五桿長矛向他迎面刺來,速度很快,竟然產生了空氣的摩擦聲。

張正德雙目透出炙熱,哈哈大笑,胯下戰馬長嘶一聲,竄了出去,渾然不懼這五桿長矛。手中的大矛滾動跳起,在空中一旋,一隻手抓在矛桿,赫然橫在那裏,彷彿知道那五桿長矛的運行軌跡一樣,一下子擋住了五桿長矛,止住來勢,一聲長笑,藉助戰馬的平治的衝勁,手腕一震,將那五桿長矛盪開了去,使得他們的主人空門大露。

可是張正德卻看也不看,大矛一旋,依舊恢復挺矛的姿勢。

噗噗噗噗噗!

從張正德的身後一下子探出了五桿長矛,瞬間將中門大露的五個騎士刺成對穿,接着長矛一抖,都被抖砸了開去。

張正德與騎士們一嘯而過。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雄壯的大漢,帶着龐大的殺氣,直朝着張正德殺來,一桿巨大長矛閃電般急刺,螺旋翻滾,透出剛猛之極的力道。

碩大的紅纓隨着長矛的運行,似是玫瑰花一樣綻放,幾乎晃花了張正德的眼睛。

張正德目光沉凝,感受着長矛的威勢,心叫厲害。此人是誰?難道是蘇定方?不對,傳聞蘇定方的矛勢都是剛柔並濟,一張一弛,沒有這麼強的力道,這個力道讓他有種面對熊闊海的銅棍才有的壓迫感。

長矛不斷的旋轉,轉眼間殺來。

張正德不敢怠慢,一聲低喝,長矛顫動朝着朝着對方的長矛攻去。

碰。

兩支長矛相撞。

一股強橫的力道傳來,使得矛桿一陣顫抖,幾欲脫手,張正德心中一驚,厲害,急忙雙臂一用力,穩住矛勢。

短暫的交鋒,戰馬並馳。

張正德大矛一旋,開始反擊,向那個大漢橫著攻去,單手而持,霎那間攻出十八矛,一矛比一矛強勁,猶如海浪般,一浪蓋過一浪,甚是豪雄。

這十八擊,極為講究,是當年張飛的絕技,利用特殊手法,單手而擊,一擊快似一擊,力道由弱漸強,到了第十八擊,能將力道變得剛猛無儔,山崩地裂,天下間很少有人接下。當年張飛仰慕項羽,遂自創蛇矛十八擊,以祭奠項羽失傳的單手十八擊,當年他就是憑着一桿蛇矛,以蛇矛十八擊,與呂布在虎牢關前酣戰淋漓。

一時間只看見張正德的長矛變成一片矛影。

那個大漢甚是了得,在這十八擊之下依然不懼,身軀竟然在馬背上翻轉起來,大矛滾動,紅纓搖晃,攻進了十八擊的矛影內。

噹噹當……

一連串的交擊聲響起,剎那間交擊了十七下。

在相交十八下的時候,那個大漢被張正德的長矛強勁力道擊離了馬背。不過那大漢在離開馬背,就要落在地面,快被戰馬踐踏的時候,猛然一拍馬背,身軀如無骨般,竟然急速的穿過馬腹,在另一邊上了馬背。

兩馬交錯,兩人都是背對着背。

張正德大吼一聲,大矛一旋,抓着矛頭,以左臂為力往後向那個大漢,橫撞而去。

當!

又是一聲響。

張正德的身軀一震,內心詫異,回頭后望,只看見那人也和他一樣,施展的矛桿后撞的方式。

兩人短暫的交鋒,短暫的離去。

就在剛剛的短暫時間裏,張正德已經知道了那人的強悍實力。

那個大漢的雄壯身影在擊倒三個睚眥鐵騎后,漸漸的淹沒在了人群里。

張正德振奮神情,大矛連抖,率領睚眥鐵騎,如一把尖刀瞬間將高雞泊的騎兵方陣,切成兩半。

視線猛然一空,前方沒有了人。

張正德扭頭后望,發現已經衝破了對方的陣勢,身後的兩千多騎兵,身上沾滿了血液與雨水相融。

無主的戰馬,發出悲嘶。

宇文成都的睚眥鐵騎雖然人少,但是確是精銳,而且沖陣戰術,都是他與單雄信這個騎兵俊才商討之後,重新定製,再配上他親傳的實用狠辣的馬上矛術,三人一組,穿插連環,連綿不絕,加上比西方輕許多的戰甲,將重騎的騎陣發揮到了極致。

這一輪衝鋒下來,並沒有損失多少人,大概五十餘人。

而高雞泊的重騎卻是損失慘重,先是被弓騎兵射殺損失掉的,然後加上一輪衝殺,足足損失了一千多人。

就在這時,那些弓騎手們也沒閑着,在雙方脫離交織的時候,早已預先判斷了他們的行動路線,迂迴過去,長弓拉弦,一枝枝長箭,再次形成一片黑雲,一左一右,朝着高雞泊的騎兵們,夾擊射去。

慘叫聲又響起來,人仰馬翻中,那些騎兵衝出了營帳。

足足又損失了數百人。

營帳中,篝火轟然點起,在雨中冒着狼煙。張正德沿着大雨搭棚而看,只見楚穆一身蓑衣站在那裏,一桿巨大的纛旗,在力士的手中左右搖晃。

那是追擊的命令。

對於宇文成信任的謀士,不敢怠慢,一聲長嘯,按照原先的佈置,調轉馬頭朝着突圍的高雞泊騎兵們追殺而去。

鐵蹄轟鳴,兩千多名睚眥鐵騎,再次啟動緊緊跟隨。

這個時候,那些擁有幾千多人的弓騎手們,紛紛展開騎射的絕技,迂迴射殺,高雞泊的騎兵們人數紛紛減少。

這些弓騎手奉行了宇文成都的敵進我退,敵退我進的策略,將草原的騎射游擊戰術,發揮到了極致。

使得高雞泊的騎兵無可奈何。

而張正德的鐵騎又在身後緊緊的跟隨。

形式急轉而下。

高雞泊的騎兵陷入危機。

宇文成都以及那消失的五百名睚眥鐵騎,不知道隱藏在了什麼地方。

雙方各自為政的騎兵,展開了追逐戰,朝着高雞泊的方向奔去。

鐵騎轟鳴,泥水飛濺。

騎兵們互相而逐,來到了一條橫在面前的大河處。

張正德的睚眥鐵騎不動聲色的慢了下來。

那些弓騎手們,也不動聲色的慢了下來,彷彿間似乎戰馬的體力消耗了。

逃亡中的高雞泊騎兵們沒有發現這一點,他們已經被這些弓騎手們蠶食的損失慘重,人數大減。完全沒有心思觀察宇文騎兵的動靜,只顧著逃命了。

高雞泊的騎兵一頭扎在了河流中,想要渡過去。

突然那個領軍的威猛大漢,狂叫道:「不好!」

話音還沒落,只聽見轟隆隆的聲音響起,大河的另一頭,出現了一條白線,越漸越大,越來越近,聲勢浩大,朝着高雞泊的騎兵們直撲而來。

威猛大漢,嘶吼一聲,調轉馬頭往岸邊狂奔,大矛狂卷,紛紛將擋路的騎士給掃飛了出去。

騎士們紛紛反應過來,都往岸上奔去。但是後面的騎兵由於慣性,還在往前沖,頓時相撞在了一起,人仰馬翻中。蓬!巨大的潮水撞了過來,瞬間將騎兵們給沖刷了出去。

戰馬悲嘶,騎士求生的嚎叫,頓時響徹了整個河流,飄蕩在上空。

蹄聲滾滾,從另一邊傳來,宇文成都連人帶馬,一身暗金,提着他的招牌武器——鳳翅鎦金鏜率領五百騎兵,如幽靈般冒了出來,直朝着這邊而來。

宇文閥的騎兵們收攏陣形,一個個長弓搭弦,對準只剩下三分之一的高雞泊騎兵們。

宇文成都與睚眥鐵騎匯合,堵在對方的正前方,一桿桿長矛斜搭在地面,鮮血被雨水沖刷到地面。

一頂頂圓檐帽子,冷酷的造型。一萬人組成的騎兵,沒有任何言語,平靜的杵在那裏,匯成龐大的壓力。

宇文成都騎着赤炭火龍駒,立在睚眥鐵騎的前面,巨大的鳳翅鎦金鏜,倒插在地面。

張正德與他落後一個身子而立,以示尊重。

宇文成都望着面前頹廢無路可走的騎兵們,開口道:「你們領頭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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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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