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生廢柴

第一章 天生廢柴

陸青陽在小院外徘徊了許久,直到屋內傳來他爹的一聲暴喝,才不由得硬著頭皮走進院內。

他怎麼忘了,以他爹的修為,察覺到他出現在院外,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

「爹,孩兒來給你請安了。」陸青陽推開房門,規規矩矩地跪下給父親請安之後,卻沒敢站起來,眼觀鼻鼻觀心,一動都沒敢動。

陸鈞天恨鐵不成鋼地看着直挺挺跪在那裏的小兒子,怎麼看怎麼覺得可惜,嘆了口氣道:「青陽,你今年多大了?」

「回父親,孩兒今年九歲了。」陸青陽的背後出了一層細汗,心知父親叫他來,根本就沒有好事,言語間更是陪着小心。

「那你鍊氣有幾層了?」陸鈞天雙目射出一道寒光,把陸青陽臉上的表情一分不差地收入眼中。

陸青陽的臉埋得更低了,半晌之後才開口道:「回父親,孩兒現在仍是……鍊氣一層……」

陸鈞天差點把手裏的茶杯捏碎,不甘心地在陸青陽的身上來回掃射了許久,確認這孩子根本沒膽騙他之後,不由得面如死灰,隨便地揮了揮手道:「你下去吧,記得回去用功鍊氣。」

陸青陽點頭應是,倒退著出了廳堂,小心翼翼地把門扉合上。

陸鈞天閉着眼睛,聽着那跌跌撞撞的腳步慢慢走遠,許久之後才嘆氣道:「青鳴,你覺得青陽還有希望嗎?」

隨着他的問話,一個年僅十三四歲的少年從屏風後轉了出來,此人一身白衣,小小年紀已經有了清雋風雅之相,眉宇間和陸青陽有幾分相似。只是那春風滿面少年得志的氣質,和陸青陽處處謹慎低人一等的心態是截然不同。

陸青鳴皺了皺眉,自是知道父親說的是什麼。陸家乃是盤踞一方的修仙世家,雖然比不上修仙門派,但也有着嚴謹的族規。陸家的子弟,若是十歲之前不能到達鍊氣三層,那麼就會被轉為外門子弟,開始學習文字功課,以後會進入陸家的店鋪工作,終生不能接觸內門功夫,碌碌一生而終。這項族規非常嚴格,無論是誰都要遵守,若是沒有修仙慧根的話,那麼留在內門也是一種煎熬。縱使陸鈞天是這一代的族長,也沒有權利為自己的兒子以權謀私。

陸鈞天用手摩挲著上好的白瓷杯薄壁,食不知味地品了一口已經涼透的清茶,嘆氣道:「青陽以前可是人人稱羨的仙根慧體,若不是四年前……若不是四年前……」陸鈞天說不下去了,四年前陸家堡被人夜襲,來者的目標不是藏書閣也不是寶庫,而是陸青陽。

誰都知道仙根慧體若是橫空出世,陸家就會如日中升,對方務必是要把這輪紅日掐死在襁褓之中。

若不是他妻子捨命回護,陸青陽此時哪有命在……

陸青鳴的眼中也掠過一絲憤怒,陸青陽當年只有五歲,記憶不深。可是他當年已經有九歲,親眼看到疼愛自己的母親死在父親的臂彎中,成為了不可磨滅的夢魘。他咬着牙發誓道:「父親,雖然還不知道是誰殺了母親,害了青陽,但我發誓,一定要報這個仇!」

陸鈞天欣慰地點了點頭,陸青鳴已經在前日突破了鍊氣五層,已經是家族幾百年歷史以來最耀眼的天才了。可見四年前的那次事件,深深地刺激了他。不過陸鈞天倒沒有多在意大兒子說的話,那夜來襲的刺客,至少也是先天宗者。陸家如此大的世家,最高的也就是只有兩名鍊氣十層的長老,連一個突破築基先天境界的宗者都沒有,可見這仇根本沒法報。

陸鈞天的心涼如水,為妻子報仇的念頭,在四年前得知這件事的時候,就已經完全壓下了。

「爹你放心,就算青陽以後當了外門子弟,有我照拂,應該會一世無憂。」陸青鳴不知道父親心中的打算,徑自緩和了臉色,雖然為自己的小弟可惜,可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

畢竟小弟在被重傷之後,就像是絕了鍊氣的機緣一般,一直停留在鍊氣一層,怎麼也不會繼續前進了。這樣的話,還不如做一世閑散子弟的好。

陸鈞天也知道這是無可奈何,但他還是不甘心,幾千萬個人里只能出一個仙根慧體,結果現在只能這樣,所以他也是抱着一絲希望,一次次地叫陸青陽來詢問。

只是每次得到的都是令他失望無比的回答。

「罷了,以後我也不逼他了。」陸鈞天搖頭嘆息,徹底放棄。

————————

陸青陽並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和大哥正在為他擔憂,他輕車熟路地在主宅里繞了幾個圈,避過了人多的地方,往自己獨居的小院走去。

不是他願意繞遠,而是在主宅里,他這個鍊氣一層的人,實在是太過於扎眼。就算是五歲剛開始學鍊氣的小表弟,都已經突破了二層。

所以他已經是公認的廢柴,所有人取笑的對象。

長年累月下來,他已是越來越沉默寡言,只有在父親面前才能回幾句話,平日裏根本都不說話,任憑旁人如何取笑都絕不回嘴。

因為他知道他們根本就沒有說錯。

他確實是廢柴。

回到自己獨居的小院落,陸青陽把房門關好。陸家雖然是大家族,但卻注重培養子弟的修養,除了一日三餐時會有僕役送飯,其他時間根本沒有人服侍在側。

陸青陽很喜歡這一點,他喜靜,恨不得每天都不要接觸人的好,這樣就不會有人總提醒他其實是個廢柴了。

看着空蕩蕩的房間,陸青陽發了一會兒呆,然後便坐在床邊的蒲團上,盤膝鍊氣。

其實他知道,在陸家,再也沒有比他更努力的人了。一天十二個時辰,除了吃飯睡覺之外,他幾乎足不出戶,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鍊氣上。可是他卻不知道,為何自己總是不能鍊氣成功,永遠地停留在鍊氣一層的尷尬境界。

窗外的天色變暗,陸青陽收氣起身,毫無意外地發現自己體內的真氣仍然是空空蕩蕩。

這樣的情況是每日都會發生的,所以他也沒有任何錶情,拉開院門,拿回僕役放在門外的吃食。

食物已經有些冰冷了,但陸青陽並沒有挑剔,幾口便解決了晚飯,重新把食籃放到門外,再次走進屋中。

這次他卻沒有急着鍊氣,而是從腰間拿出一把匕首,仔仔細細地放在手中端詳。

如果是被陸家其他子弟看到,肯定又會冷嘲熱諷一陣了。因為陸青陽手中的這把匕首,絲毫不起眼,鞘上還有着大量的鐵鏽,就算是扔到大街上都不會有人撿的那種。但陸青陽卻視如珍寶。

其實也並不是視如珍寶,而是極為看重。這世間,只有陸青陽知道這把匕首是從何而來。

正是四年前那神秘黑衣人殺害他娘親時,他從對方腰間胡亂抓過來的。

雖然他並不知道對方是何來歷,但隱約也知道一個先天宗者不可能會別一個廢鐵在腰間。

陸青陽把匕首轉了一個圈,在柄端的末梢,有一個即可辨認的漢字。

陸青陽今年雖然九歲,但也開始習字,他知道這是個「林」字。

他不懂這把匕首有何用途,但也知道這把匕首是尋得殺害他娘親的唯一線索。

他至今仍記得,那夜他娘親是如何不顧一切地擋在他身前,至今仍記得,他爹在聽到長老說明對方是先天宗者時滿臉頹然的表情。

所以他沒有把這個匕首交給他爹。

他爹放棄了為娘報仇,但是他沒有。

雖然他只有鍊氣一層!

陸青陽反覆地翻轉着手中的匕首。為娘親報仇!這是這些年來多少個日夜,他不斷激勵自己的原因。

可是為什麼他只有鍊氣一層!

陸青陽激動之下,不被他控制的真氣在體內亂竄,少許注入到了他手中的匕首之中。

那個篆體的「林」字突然閃爍了一下,就像是一顆寶石。

屋內很黑,沒有點燈,所以陸青陽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呆愣在了當場。

看到匕首上的那個「林」字亮了一下之後又暗了下去,陸青陽下意識地又往匕首中注入真氣。

因為這次是故意而為之,他又怕出現意外,所以格外地小心翼翼。

當看着那個「林」字在他的期待中,慢慢地達到螢火蟲般的綠色亮光時,不禁喜出望外。

他不知道這代表着什麼,但卻已經能證明這把匕首並非普通的凡鐵。

陸青陽雖然武功只達到鍊氣一層,但他也聽長老講過一些修仙典故,傳說中上品的法器才能被人注入真氣認主,中品或者下品的法器均不能如此。

盯着那瑩瑩綠光的「林」字,陸青陽仔細地觀察這匕首,發現除了那個字亮起外,根本沒有任何變化。

陸青陽體內的真氣實在是少得可憐,他鍊氣煉了四年,結果仍然只是鍊氣一層,是因為他經脈受過嚴重損傷,當年幾乎是撿回來的一條命,雖然生活無礙,但鍊氣卻是強人所難了。陸青陽並不想讓這個「林」字的光亮黯下去,卻無奈就這麼一小會兒的時間,真氣已經用盡,只能無奈地停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他雖然全身脫力,但卻沒有把這個匕首放在地上,而是緊緊地握在手裏。

他和這把匕首已經相依為命多年,每一處細節都看得分毫不差,每次每次觸到這冰冷的金鐵,都是對自己無力回天的命運而暗恨不已。今次好不容易有了些許變化,自是不肯就此罷休。歇了片刻之後,見那個「林」字黯淡,又不要命似的把真氣往匕首里灌輸。

其實換了旁人,是決計不會如此行事的。

要知真氣最講究循環往複,若屢次這樣耗盡修為,就算是先天宗者也絕對消耗不起,會對經脈產生更多負荷。

但陸青陽卻不知道,他身體內的真氣本就少得可憐,但就算是擰乾的毛巾,再使力的話也可以擠出一些水分。所以在他這樣強力驅使下,竟在經脈中擠出一些真氣,雖然若是換了旁人,恐怕早就知道陸青陽最後注入匕首的恐怕並不只是真氣,還有真元。

陸青陽並不知道真氣與真元的區別,他只知道在他費盡心力的最後一口氣之後,匕首上的「林」字光芒又亮了少許,已經及得上夜晚天空中的星芒了。

他正想仔細觀看上面的區別,忽然聽到屋內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

「快鬆手!」

陸青陽反射性地照着對方的話去做了,匕首從他的手中掉落在地,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餘音不絕於耳。

陸青陽驚魂未定地向四周看去,卻沒有發現任何人影,屋中空蕩蕩的,只有他一個人,傢具的陰影在地上拖個老長,樹影投射在窗紙上,隨着風搖擺不定。躺在他面前的匕首上,那個「林」字仍然閃爍不定,更增添了一絲詭異的氣氛。

「誰?」陸青陽驚疑不定地問道,說到底他只是個九歲的孩童,雖然生長在修仙世家,但還真沒見過一個真正的鬼怪。

「你是誰?」這次聲音又更清楚了一些,陸青陽能聽出來這是個年輕男子的聲音,他環顧了四周一圈,然後駭然地往地上的匕首看去。

「你……你……」陸青陽結結巴巴地,一句話都說不完整。他曾聽說過一些法器中,是用人的精魂煉成,無一不是上品法器中的精品,難道他這把匕首真的是一把難得的法器?

「這是哪裏?你又是誰?」匕首上的「林」字快速地閃爍著,陸青陽發誓若是這匕首能自己動的話,肯定能一下子脫鞘而出,向他刺來了。

但是想歸想,陸青陽還是老老實實地按照那人的吩咐,輕手輕腳地把匕首從地上捧了起來。

這種態度絕對不為過,因為這把匕首若是上品法器的話,他根本連碰的資格都沒有,更別說擁有了。

陸青陽的心中忍不住湧起一個念頭,若是他真能驅使這個上品法器,是不是他娘的仇就能報了?

他恭恭敬敬地把匕首放在了桌上,等著對方下一步的指示,可是低頭等待了片刻,卻都一點聲音都沒有,當他大著膽子抬頭一看時,卻發現匕首上的那個「林」字已然黯淡。而且無論他再如何輸入真氣,即使能喚起一絲一毫亮光,方才的那個聲音都再也沒有響起過了。

這一整夜,陸青陽就這麼研究著這把匕首,一直到東方都泛白。他還想這樣繼續研究下去,但若是換了平日還可以,今日是月初,依照慣例,所有陸家子弟都要去大堂早會的日子,所以陸青陽也不敢怠慢,匆匆洗漱完畢,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把匕首照例別在腰間,往大堂疾奔而去。

陸家是傳承已久的修真世家,只有姓陸的子弟才能有資格接觸陸家傳承下來的修真功法。陸家子弟十歲以後,根據鍊氣的程度,分為內門弟子和外門弟子。內門主修鍊氣,是陸家的精髓,而外門則是負責陸家旗下商鋪的生意,而且除了月初的早會,沒有其他事情不許擅入主宅。一旦陸家子弟被判為外門弟子,其實就相當於遠離了陸家核心。

但外門子弟的後代卻同樣有競爭內門的機會,所有陸家子弟在五歲之後,不分父親是內門或外門,均要送到主宅之內,每人分一個院落獨居,直到十歲見分曉。

所以,可以說,陸家主宅內其實暗潮湧動,就算是離群索居的陸青陽,也知道這裏是非很多。

陸青陽低着頭,刻意沿着牆邊走路,尋得自己平日裏所坐的席位,默默地坐了下來。

其實他的位置非常好找,在內門弟子的幾桌中,他是坐在最末席的。因為內門弟子的排位,是按照修為。

他是修為最低的,甚至連五歲剛開始學鍊氣的小表弟,都已經是鍊氣二層,遠超他的鍊氣一層。

其實按理說,鍊氣一層應該是最好練習的,只要是修習陸家基礎功法的孩子,正常的只需要一年不到的時間,最愚笨的孩子兩年多也都能突破鍊氣一層,而他足足習了四年都沒有進展,也不怪其他人稱他是廢柴。

鍊氣一層乃是最基礎的入門功法,只要會引氣、養氣,便可以鍊氣。只要在丹田中儲存一點點真氣,便可以突破鍊氣一層。相比之下,鍊氣二層就相當困難,在修習鍊氣二層時,就需要挑選一門功法,而修習功法小有成就者才能達到鍊氣三層。所以在十歲之前能突破鍊氣三層者,一般屈指可數。

陸青陽其實心中早就絕了能留在主宅的希望,他在如此簡單的鍊氣一層就消耗了四年之久,只要不是傻的,都能認識到他已經早就沒有了繼續修鍊的資格。也就只有他爹還抱着一丁點的希望,和陸青陽心底里埋藏的那一絲不甘心。

坐在自己應該坐的末位,陸青陽並沒有和其他人一樣竊竊私語或者左顧右盼,而是老老實實地眼觀鼻鼻觀心地盯着面前空空的飯碗。他就算不去四處看,也知道其他人看向他的眼神是什麼樣的。或輕視、或鄙夷、或同情、或可惜……

他在這四年中已經看過太多次了,心都已經冷硬了起來。

陸青陽今年雖然只有九歲,可是卻早就見遍了人情冷暖。五歲前他雖然記憶不多,但也知道自己在四年前是眾星捧月般的寵愛,相比之下,母親死後自己簡直就像是隕落的流星,從天上掉到了地下。

若是母親還活着的話,她絕對不會在乎他是否有修仙的體質,無條件地寵愛他。

想起母親的音容笑貌,陸青陽又忍不住下意識地握緊腰間的那把神秘的匕首,忽然覺得手心裏的匕首一燙,剛想拿起來細瞧時,大堂里突然靜了下來。

陸青陽把手縮了回去,知道大家這種反應,應該是陸家這一代的族長,也是他老爹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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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教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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