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 趙文華

第十六節 趙文華

趙文華,浙江慈溪人,永嘉三年進士,認嚴松為義父,初授刑部主事,后經保舉升任延平知府。

仇敏在嚴府時,偶聽嚴世帆與同僚談及其為人,其為人狡詭,向永嘉帝進獻百花仙酒,詭言嚴松服此酒長壽。永嘉手書問嚴嵩,松驚而對其面責,他跪泣不起,又厚賂嵩妻,從中斡旋,復得寵信。嚴世帆鄙其為人,曾多次勸誡父親防備趙文華,怎奈嚴松對其忠心深信不疑,反而在朝廷官職開缺時對趙文華極力保舉,以致他在仕途一路官運亨通。

陰險狡詐、貪婪無能,兩次激起民變,居然還色慾熏心,打起了自己的主意?仇敏眯縫着眼狠剜了他一眼,心中暗罵,老小子這回玩完了吧?

縣衙後堂,趙文華臉色臘黃,額頭泌出冷汗,起身朝徐平深深一揖,道:「望徐大人不計前嫌,救趙某一命,若大人再不出手平息民變,我可真要萬劫不復了。」

徐平眼皮都沒抬一下,皺眉擺擺手,「禮過了,趙大人何須如此,呵呵,既知如此又何必當初?救你?先給個理由。」

趙文華面上一窒,腰彎的更低,「都怨我識人不明受了王師爺的蒙蔽,但這些都是明面上的搪塞之詞,其實我也是窮苦人出身,自幼發奮苦讀,也立志想做個為命請命的好官…………」

趙文華自幼喪父,由寡母撫養長大,六歲時便能背誦《百家姓》、《論話》,過目不忘出口成章,族人驚為天才,出資助其求學,而他也不負眾望,十三歲便中秀才,入府學讀書。

然入州府後,他才知洛陽米貴生活不易,常常代人寫書信、扛麻包貼補用度,然而生活沒有錦上添花,常常是雪上加霜,由於經常吃不飽營養不良,趙文華竟暈倒在考場,折戟三年一度的鄉試,族人搖頭嘆氣,認為他沒有前途,紛紛斷了資助。

前途渺茫,身無分文。趙文華病倒了,返鄉苦讀還是繼續待在州府求學,他一時陷入了兩難選擇的境地。

都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先苦其心志餓其體膚,趙文華的轉機就出現在被同窗硬拽著參加的最後一次詩會。

詩會上,他碰到了令他一生刻骨銘心的髮妻文小姐,她是致仕歸鄉吏部侍郎的千金小姐,論地位家世,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但緣分很奇妙,硬是讓兩個毫不搭界的人走到了一起。

兩人沒聊兩句,都覺眼前一亮,從詩文的起、承、轉、合聊到作畫的濃、淡、虛、實,再到音律的高、雅、拙、朴,終於覓得知音,大有想見恨晚之感。

後來,文小姐又了解到他的身世境遇,心中大起憐惜,由憐生愛,約見幾次后竟私定終身。

在文小姐的資助下,趙文華又重返府學,臉色慢慢紅潤,學業更加日益精進,就連府學的教授也說,下屆鄉試趙文華必為解元。

一年過去,兩人頻繁交往、私定終身之事終被文老爺發現,文小姐被禁足,父親要她與趙文華斷絕往來,可文小姐也是個一條道走到黑的執拗性子,當面頂撞父親,父女間爆發嚴重衝突,結果文小姐被攆出府,文老爺還與她斷絕父女關係。

一不做二不休,文小姐乾脆直接嫁給趙文華,兩人乾脆租了間茅草屋住在一起,靠着文小姐不多的私房錢和變賣首飾渡日。

茅屋很寒酸,除一張床和鋪蓋,唯一的傢具就是張缺了條腿的破木桌,趙文華不知從哪搬來兩塊石頭,墊了棉墊充當椅子。

夜裏,文小姐挑着燈花,痴痴地看着他奮筆疾書,昏黃的燈光下,她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趙文華說那半年是他一生中最快的時光,仇敏看着他,悄悄發現他眼角己經濕潤。

屋漏偏逢連陰天,文小姐的首飾慢慢賣光了,兩人漸漸連稀粥鹹菜的日子也維持不下去,趙文華下定決心要去扛麻包,文小姐聽了嚴詞拒絕,說鄉試在即,他無論如何不可誤了前程。

趙文華反問她往後吃什麼,文小姐微微一笑說,曾有幾戶千金小姐對她的琴藝仰慕已久,可自己卻嫌她們沒天份,一直不肯教授,呵呵,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也許反過來去找她們,會掙幾兩學費貼補家用。

「不!」趙文華眼含熱抱着她的雙肩,嘶吼道:「就算不要這舉人功名,我也不願你去看別人臉色,別說了!我明天就去碼頭扛麻包。」

啪!文小姐杏目圓睜扇了他一記耳光,「沒出息,我受點委屈不算什麼,關鍵是你要出人頭地,若再說扛麻包的話,我立刻去投江。」……

三天後,文小姐一蹦一跳地進屋,往桌上拍出一把散碎銀子,抺抺額頭的汗珠,說:「咯咯,謝天謝地,總算不是所有人都落井下石,跑了三天,只有劉小姐還念舊,認了我這個師父,每月二兩銀子,摳緊點咱們的小日子勉強能維持。」

趙文華慚愧地低下頭,暗暗發誓,往後若翻身,絕不讓妻子再受一丁點苦。

聽到這裏,仇敏仰天長舒口氣,兩行淚水緩緩落下。

過了兩天,趙文華也興沖沖地拿回幾兩銀子,並對文小姐說,這些都是他替書寫信箋和賣畫所得,還說現在有很多人都喜歡他的字畫。

文小姐雙手攥緊銀子,心中暗暗替丈夫高興。

可是往後幾個月,文小姐往回拿的工錢越來越少,而且額頭、手上還常常帶些小傷,趙文華見她眉頭緊鎖神情憂鬱,便強忍住沒有追問。

幾天後,當文小姐手裹紗布被一位婦人送回家時,趙文華再也忍不住,厲聲質問:「說實話,你到底在幹什麼活?」

文小姐嗚地一聲,撲在床頭低聲抽泣……。

良久,她才抬起頭,說:「相公,對不起,我騙了你,其實……沒人願跟我學琴,我一直偷偷在碼頭后廚幫忙洗碗擇菜。」

趙文華過去一把抱住她,拍着她後背,說:「別這樣,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在幫廚。」

文小姐眨著大眼晴,「你咋知道?」

趙文華搖頭苦笑,「呵呵,因為我一直在碼頭扛麻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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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淵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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