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

奚妍臉一松，心裏的怒氣消了一半，於是隨意說：「我想，世界上喜歡美食的人有很多。」「我不是那種滿世界宣揚的人，這裏的私密性很高，絕對不可能出現那麼大批的人湧進來的現象，一個客人只能帶一個人過來。這家餐廳的秘密壓在我心頭好久了，讓我不吐不快，今天終於有機會帶你過來見識一下，這家老闆叫陶帖，是個很重規矩的人。」

他伸手在門邊摸索了一會，裏面傳來舊式門鈴的聲音。不一會，「嘎嘎」一聲，門緩緩打開，奚妍眼前出現了一張模糊的臉，只看得到這人臉上最醒目的一排白森森的牙齒。「誰？」那張臉問。

「鄭珍和一個客人，這人叫奚妍。」「哦」那張只看得見牙齒的大嘴收縮了下，這次能聽得出是待客的語氣。只見他身子閃到一邊，奚妍跟在鄭珍身後，藉著昏黃的燈光小心翼翼地邁著台階，走過幾段蜿蜒向下的台階，身後的大門「刷」地一聲關上。穿過一片長廊，進入一個小小的門頭，一出現在一個不算大的門廳里。

忽然，她看到眼前有一個人影，心裏驚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它是鏡子裏印出來的自己，當即放鬆下來，覺得自己在這樣昏暗的環境中變得一驚一乍的。

「這氛圍也算是一種另類的情調了。」她失笑。一邊跟着服務生走到座位上，兩人被帶到一個靠牆的雙人坐上，相對而坐。奚妍坐在座位上，好奇地轉動着腦袋四處打量著。

發現這裏的待客空間不算大，餐廳里只擺着十來張桌子，它們以數量最大化的方式排列著，同時又使顧客之間互不打擾。頭頂只有幾盞昏黃的燈光朦朦亮着，每個座位上燃著三根蠟燭。桌邊的牆體在燈光的照射下若隱若現，彷彿隨時會消失。

這個時間點這裏就已經高朋滿座了，幾名服務員安靜地穿梭於各桌顧客之間，氣氛安靜的只能聽見輕微的碗筷碰撞聲和刀叉的刮擦聲。看着其他顧客只顧著埋頭吃飯，席間甚少出現交談聲，這時她有點理解為什麼對這家店推崇備至了，不由也讚許地點點頭。

只是......奚妍再次確認般地把其他顧客都看了一遍，疑惑地探究；「這裏為什麼都是女士，沒有一位男性顧客？」

鄭珍滿意地呼了一口氣，「陶貼不喜歡有男性顧客來這裏用餐，我曾經親眼看到一位女士帶着她的男朋友來這裏用餐，結果全程都沒有服務生過去招呼，剛開始那女士還不死心的坐着鬧騰著要點餐，結果招致了其他桌客戶的不滿，同桌的男士也被弄得很狼狽，所以之後也無可奈何地離開了。」

「沒人招呼她那是陶貼吩咐的嗎？」

「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出面，但我覺得應該是他指使的，反正他獲得了勝利，不管是那位女士還是她帶來的男士後來都沒有再露過面。」

「嗯.......我想......這在其他客人看來也是種警告吧，之後不會再有人帶男士過來吃飯了。」

正說着，這是服務員來了。他長著一頭又黑又濃密的捲髮，深褐色的皮膚，看起來像是海南那邊來的。服務員鋪好桌布，用鐵質茶壺將茶水倒入杯中。

「我有那個運氣今晚能吃到你們的那道招牌菜嗎？」鄭珍一副急切的樣子。

服務員露出一個標誌性的笑容，露出來漂亮的八顆牙齒：「很遺憾，今天沒有。」

鄭珍很是失望地說；「我帶了我的朋友過來，她也很想嘗嘗，而且我都等了一個多月了。」

「真的很抱歉，你也知道那道招牌菜坐起來很是麻煩。」

「好吧，好吧。」鄭珍給了奚妍一個充滿遺憾的眼神，無奈的聳了聳肩，「我本來想讓你嘗嘗這裏最美味的菜，看來今天不巧。」

「那現在就上菜了嗎？」那有着一口完全可以去打牙齒美白廣告的服務員問。

鄭珍點頭回應。然後那膚色很深一口大白牙的服務生轉身就走了，也沒有等客人點菜。奚妍迷惑：「你點菜了嗎？」

「這裏不需要人點菜，因為客人吃的都是同一樣東西，到了第二天，才有不同了，雖然不能自由選擇菜品，但是我敢保證你只要嘗了一口這裏的菜品，一定會對這裏的菜讚不絕口的。」

奚妍用懷疑的目光看向鄭珍，鄭珍笑笑並不生氣而是接着說：「你換個角度想一下就覺得不是那麼難以接受了，你要是每次在用餐前拿着菜單猶豫不決，好不容易選了幾樣后又反悔了，一頓飯的時間都過去了，這樣不用做選擇直接就能嘗到美味的佳肴何嘗不可呢？你再想想，這裏的廚師每天只做一種菜肴，不僅能精於廚藝還能很快出菜，效率上來說可是很高的。」

「你參觀過這裏的廚房嗎？」奚妍好奇。

鄭珍假作傷心地眨眨眼，「沒有。剛才說的那些都是我自己的推測和數年間從別人那裏聽到的零星碎語組合而成的。但我可以很坦誠地說，我確實很想參觀陶貼的廚房，但是始終沒得到過他的同意。」

言談間，那服務生端來個餐盤，裏面裝着兩個大湯碗，整齊端正地擺在他們面前。同時，他還拿出兩個小瓷碗，小心的把半透明的湯舀入他們面前的碗裏。

奚妍直直地看着面前的湯，用勺子舀了湯放在鼻子前仔細地聞了聞，之後才確定什麼似的把湯小心翼翼的放在唇邊嘗了嘗。

之後把手伸向桌邊，想找些調味品，才發現桌上什麼都沒有。

她尷尬地看向鄭珍：「湯很好喝。」

「你根本什麼味道都沒嘗出來」鄭珍瞭然地笑笑。「你再多嘗嘗，快喝完時你會發現你能嘗到湯的滋味了。」

「幾年前，我剛來時也和你一樣，完全嘗不出湯的滋味，想找些椒鹽等的調味料時才發現這裏不提供任何調味品，很是驚訝。後來我又試着饞了幾口，發現能嘗出來湯的鮮美了。」

奚妍喝了幾口，幾息后喝湯的動作漸漸加快，舀完最後幾口湯，她意猶未盡的咂了咂嘴。

「這下知道我說的沒錯了吧？」鄭珍得意地笑。

「是，你說的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