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2 章

眾人只聽那穿着黑斗篷的人突然說了一句。

「你可以不用死了,其他人卻都要死。」

聽了這話，四周的遊人都受到了驚嚇。

此時剛好知道內情的村長就在當場,連忙大喊一聲。

「龍王,你方才已經說了，你很滿意。既然滿意，理當遵從古禮,接受這次龍神祭,享用祭品之後，你便回去吧。」

那黑衣人卻突然掀開了斗篷,露出了一張傷痕纍纍的臉,那簡直已經不是人形,可見他當初受了多少罪。

龍王瞪着那雙猩紅的眼睛,沖着那村長說道。

「看看我這張臉,看看你們人族對我們海生妖族都做了什麼孽？如今又憑什麼讓我放過你們？

當日妖王還在,海城分明是我們海生妖族的家園。妖王死後，你們搶佔我們的家不說，還把我們的族人逼到這座海島之上。我們認命了,但願躲在這裏,可人族貪心。掠奪我的族人,就為了得到夜明珠,便逼得女人落淚。男人則是成了你們餐桌上的一道美食。

當日你們可曾對我族人慈悲？可曾放過那些年幼的孩子？生為異類,能化作人形,便不是人,只能當魚肉。只可惜做的孽總要償還。我如今以龍王之名，要整個海城的人族為我一族人陪葬。你們若覺得冤枉，死後去責問你們的祖宗吧。」

說罷,他的身體開始迅速膨脹,那張臉也變得稀奇古怪起來。像魚卻又不像魚，甚至有些像陸地上的動物。

萌萌隱約能看見老虎的影子，這影子實在讓人覺得眼熟。莫非這龍王也與妖王有關聯？

也不知道龍王是不是故意的，說了饒萌萌一命，便當真沒有碰萌萌那個攤位。

反而跑到另一條街上，一抬腳，便把所有攤位踩爛了。那些來不及跑的遊人，自然成了他腳下的泥。

就算這樣，龍王仍未出氣，紅着眼，直接喚出了一支巨大的龍鬚叉。

與此同時，仙盟那些人得到消息，迅速從四方趕來。把這龍王圍得嚴嚴實實，其他遊人也在仙盟的掩護下，開始四散奔逃。

龍王見到這些人類修仙者，非但不怕，反而笑得越發暢快張狂。

「當日若不是你們貪心，至妖王死地，又世代奴役我們妖族，我們又何苦落得如此凄慘地步。不止是你們，你們的仙門，你們的家人統統都要死。不過是早一日晚一日罷了。」

說着，他又舉起手中龍鬚叉，沖着天空釋放了法術。

霎那間，天空烏雲密佈，海面上波濤洶湧，大浪不受控制地向這座小島湧來，一浪接一浪。

到了如今眾人才明白，什麼祭奠都已然沒有用了。

這一屆龍王不止暴戾地要用這座島來牲祭，而且還要全海城所有人的性命。

不止如此，更可怕的是，龍王年少時遭遇太多不公，如今一朝得勢，他便選擇滅世。

沒有人說的清，海水到底有多少，只是照這個趨勢來看。就算龍王一時無法滅世，他卻可以靠着海水，不斷吞噬這個內陸。

更可怕的是，根本無人能夠阻攔他。所有仙盟弟子，就算列陣攻擊，在那股巨大的海洋之力面前，根本就如同螻蟻一般。

萌萌看着這樣一個奇醜無比，扭曲變形的龍王，心裏卻感慨萬千。

這人分明就是在為惡，可是看着他這般痛苦模樣，萌萌作為妖族，卻有種感同身受的凄涼。

想到姐姐和姐夫被仙門榨乾后，幾乎快要死去，才被趕回妖界。

想到二堂哥那些仙門朋友，每個都落得身體殘疾的下場，才能回家，另謀出路。

想到熊天磊之流，在仙門一遭，變成了傻子。

想到可憐的兔安安，被人挖了心頭血，活生生的扒了兔子皮，還要做成祭品。

想到魔界，那些被所在籠子裏，慘遭販賣的妖族。

再聯想到原著中，那隻小小的熊貓妖，根本就來不及長大，還是只小小的幼崽，卻要被契約束縛，便要替男主擋天雷而死。

再看看眼前這個傷痕纍纍的龍王，他的家人族人都死了。他不瘋魔才算怪。

隨着歲月的變遷，海城的人早已遺忘了這片土地原本是屬於海生妖族的。

或許海生妖族居住在這裏的時候，這裏沒有如今這般繁華。那時候，海生妖族定是不介意與人族互相往來的。

誰成想，妖王突然便被害死了。

躲在妖界的妖族，因為妖王的詛咒，得以保全根本。卻也要去仙門為奴為仆，充當打手肉盾腳力。更別提住在其他地方的妖族了。

一時間，萌萌已然分不清是非對錯，何為公理了。她只是打心底期待着，妖王能夠復生，可以撥亂反正，改變這些不公平的條條框框。

萌萌茫然地看向用自己一生，向人類復仇的龍王。

他那樣醜陋，早已不像是人了，就連他那雙眼也如同炭火一般燒得通紅。恐怕，就連他的神智也早已不清了。

他這樣憤怒生氣，這樣心有不甘，可就算如何報復，他的家人族人卻再也回不來。

與此同時，天空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雨水中夾雜着一股腐爛的魚腥味。

一旁的虎仔連忙拿出了一件斗篷，披在萌萌的身上。萌萌就如同抓住浮木一般，抬眼看着他。

卻見此時的虎仔臉上沒有任何錶情。

似乎是察覺到了萌萌的心意，虎仔淡淡地說道。

「不是不報，而是時候未到。」

說着，便拉着萌萌逆着行人，向另一邊走去。

萌萌突然忍不住說道。「姐姐和姐夫呢？師父和師兄呢？」

虎仔卻說道。「他們能找到自己的路。」

萌萌聽了這話，越發感到茫然。與此同時，她只覺得這島上的建築石塊不斷飛起，裂開。

遊客們不斷四處逃散，卻很快便被石頭砸死了。

仙門弟子甚至來不及擺出像樣陣型，便被強風吹到空中，被巨浪捲入海中。

海里有巨大的海獸，正張著大嘴，正等著餵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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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萌突然發現，她和虎仔的四周似乎蓋了一層透明保護罩。

那些飛起的石頭，根本就傷不到他們分毫。她和虎仔就像是兩個路過的人。

萌萌突然停下了腳步，放開了虎仔的手，忍不住說道。

「不行，我要去找姐姐和師父他們，這麼亂，萬一傷到他們怎麼辦？」

她剛要往回跑，卻被虎仔強行拉了回來。

虎仔平靜地看向她，那雙眼睛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藍色，像天空，又像是海。他的雙眼中似乎就能容納整個世界。

他不關心別人的生死，也不關心這個世界的毀滅，他沒有慈悲心。只一心牽着萌萌的手。

一時間，萌萌被震懾住了。

虎仔也不想再隱瞞她，便開口說道。「到如今，你還沒想明白嗎？萌萌你一貫都是如此，一涉及到家人，便有些不管不顧了。總是不顧一切地猛衝一氣，也不管自己會不會受傷。可這次，他們用不着你幫忙。」

說着他便頓住了，又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萌萌的頭髮，悶聲笑道。「話說回來，若不是你這般模樣，又怎能護住我的性命，給我迎來轉機呢。我也因為你改變主意了。」

萌萌聽得一頭霧水，連忙問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虎仔微微彎起嘴角，兩隻眼睛像月牙一般，他笑得那般可愛，又開口說道。

「此時不明白也不要緊，只要萌萌記得我還是你的小白虎，這就足夠了。」

「那你到底是誰？」萌萌繼續追問道。

虎仔略帶寵溺地笑道。「其實，你不是早已知道了。所有事情你都知道。」

他這話中似乎帶着巨大的能量。

萌萌一時語塞，再看向四周，所有人的面容都變得有些模糊不清。

不斷有人從他們身邊經過，就像看不見他們一般，從他們身邊穿過去。又好像他們是處在另一個空間里。

隨着死去的人越來越多，萌萌終是忍不住紅着眼圈說道。「若想要離開這座島，阻止龍王毀滅世界，姐夫怕是只能走蛟了吧。」

虎仔點頭說道。「是呀，龍王也是時候該歸位了。」

萌萌咬着嘴唇，只能默默地看着龍王繼續發難。

隨着海水逆卷倒灌，已然有大半島嶼被海水吞噬，死掉的人已經不計其數。

龍王仍是紅着眼，嘶吼著讓所有人族血債血償，還了他族人的性命。

可事實卻是，他自己其實也明白，就算屠盡所有活人，他的族人親人再也回不來了。

龍王低着頭，喃喃自語道。「沒有妖王，也沒有龍王，沒有人救吾家吾父吾母，所有海生族不是死了，便被驅逐到了海底，再也無法上岸。

你們這些人族，憑什麼以為自己可以平安在海上捕魚？你們也都一起去死吧。不止是海島，海城，這個世界本就沒必要繼續存在。倒不如所有生靈一起追尋妖王而去。這才是妖王最終的報復。」

說着，他又再次舉起了龍鬚叉，就像是把天空插了個洞一般。

一時間，海水再次失控，開始瘋狂倒灌。

天空中不斷地打起響雷。

與此同時，在島嶼另一邊，突然有個巨大的身影騰空而起，不斷上升盤旋。

若說剛剛的海水一直在吞噬著島嶼，那黑影之下，海水開始迅速退了下去，不斷有土地冒了出來。

龍王到底是發現了異樣，忍不住飛了過去。

再一看那黑影，就如剛剛他吃掉的花饃一般，前半身龍頭已現，渾身遍佈着亮晶晶的龍麟，身後卻光禿禿，根本就沒有尾巴。

即便這樣，他仍是在控水，試圖救世。

龍王瞪着血紅的眼睛，看着那半龍，忍不住放聲狂笑起來。

「原來是一條斷尾蛟，那些人族把你毀成這般模樣了。怎麼，到如今，你還想着救世不成。妖王已死，功德無用，你這斷尾蛟不要妨礙我，速速去了吧。」

這時，馬師兄也認出來了。

於是，不顧一切地沖着那條斷尾蛟喊了一聲。「那是青前輩，他在想辦法救咱們。可惜他斷了尾，又如何跟那龍王鬥法？」

剛好，人群里就有些水系修仙門派的弟子，他們基本上都是學過封正的。

有人便對着那巨大黑影大喊道。

「好大一條龍，從未見過那麼壯觀威武的龍。」

一人喊了，其他弟子也像突然明白過來似的，紛紛對着那黑色巨影大喊道。「好大一條龍。」

這些人當中合該有那福緣深厚，累世積善之人，此時又是生死攸關時刻，眾人皆知只有那斷尾蛟能夠化龍，才能打敗這隻滅世龍王。

於是，便發自內心地替這斷尾蛟祈禱封正。

一時間，風起雲湧，隨着海水涌動，只見那半龍身後有條龍尾已然若隱若現。

那龍不斷環繞着尾巴，向上升起。

龍王見狀，頓時便覺得不妙。倘當真讓斷尾蛟化龍成功。

真龍一旦歸位，他這假龍又該回歸何處？

龍王立馬收住攻勢，不再攻擊那些人類，反而舉起了龍鬚叉，沖着那條半龍便是一道雷擊。

就在這時，卻突然有隻巨大的怪獸從天而降，張開大嘴，直接把那道雷吞了進去。他卻安然無事。

這怪物生得很奇怪，不屬於家禽範疇。外形就像一隻巨大的狗，卻生得一雙羽翼。在夜空中來去自如。

況且，祭祀這個夜晚，他的妖力也是最強之時。

只可惜，龍王施法使得烏雲遮月，這天狗的妖力又受月亮支配。短時間內，也受到了極大的限制。

因而天狗有些躁動不安，就連雙眸也變成了血色。似乎下一刻，他也會不受控制地瘋癲起來。

龍王看得出來，這隻天狗在空中很難對付。

他還要對付龍王，於是便狂笑道：「大家分明都是妖族，想必你也曾受了人族許多磨難。你又是簽了何等契約，還要給人族當牛做馬，實在好生下賤。倒不如，我幫你解約，你隨我一起殺滅所有人族，這豈不是快哉？」

天狗聽了這話，頓時也有些怒色，又開口說道。

「我不曾契約，也不為人族而戰。只是我如今有自己的修行之道，你卻無道可尋，如今已然走火入魔。還想拉我下水？我倒想勸你一句，速速收手吧。」

說着，那隻天狗便祭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寶，不成想居然是一顆巨大的珠子。

此時烏雲密佈，早已遮住了月亮。

可那珠子卻像月亮一般，生出萬丈光芒，剛好為眾人照明了方向。也使得天狗妖力大增。

龍王聽了天狗的話，不禁冷笑道：「你保護人族就算有道？我殺滅人族便是無道？你這也不過奴性使然，給人族當慣了狗奴才，便不想自己翻身做人罷了。」

那天狗聽了這話，倒是沒有被激怒，只是看着眼前這龍王，他腦海中不斷想起幼崽期的自己。

那時候，還沒有人管他笑眯眯地喊他一聲阿才，給他端上一碗熱湯飯。

那時候，他也曾經憤怒地想要殺光所有的活人。

直到他遇見那個人，從不看低他的妖族身份，還願意把他當成親生兒子對待。

正因為有了那個人，阿才的怒氣才會慢慢收斂下來。那人帶着他，慢慢地感受到了，這個世界也有溫暖美好的一面。

此時，天狗仍是紅著雙眼，整張臉都有些扭曲。可他的腦海里，卻不斷地閃過一道道的人影。

喜歡跟他挑釁吵架，打不過就撒嬌賣萌，甚至變成小花熊的小師妹；以及被小師妹強行拖出來的小老虎未婚夫。

在他受傷時，幫他治療，願意擋在他面前的大姐；以及給他送上咒符，作為年禮的姐夫。

對他請假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大掌柜。

那些喜歡捧他的場，到臨仙客棧點他的菜的美食會成員。

還有永遠都在等他回家的師父。

所以，他和龍怪不一樣！

雖然年少時也曾遭了不少罪，受了不少傷，甚至到現在他仍是不信任人類，甚至憎恨人類。

可他還是希望這個世界可以繼續下去。

「我跟你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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