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大晉千秋萬代

第三百三十八章 大晉千秋萬代

這一日。

雍州帝都如約紅綢漫天,這座古老的城池與曾經的大晉別無二致,華燈掛滿大街小巷,酒樓爆滿,宴請天下。

皇宮更是富麗堂皇,大紅花瓣撒滿宮道,所有宮人皆身着喜慶的服飾,來來往往地忙碌。

千秋殿前,晉國旗幟獵獵。

文武百官整齊地排列在兩側,黑壓壓一片禁衛軍身配金纓紅翎,手執長槍,嚴守整座宮苑。

這個季節的雍州鳥語花香,微風徐徐吹起紅綢翻湧,飛檐角下的風鈴搖動。

只聽太監的一聲高呼:「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一襲紅衣的商雲旌拉着虞稚,兩人並肩拾階而上,踏過漫長尊貴的紅毯,一步步走向巔峰。

高台上的樂師猛擊大鼓,莊嚴澎湃的鼓聲陣陣。

一切都是那麼真實,彷彿大晉從未覆亡,這三年不過大夢一場,醒來后一切如舊,人和物分毫未改。

三年未曾笑過的商雲旌,終於在這一刻找到了喜悅的感覺,唇角微微勾起,明朗如清風皎月般的笑容令人心醉。

虞稚側眸怔然。

這是她的旌哥哥啊,她的旌哥哥永遠停留在最美好的少年光景了……

兩人登上高台,並肩而立,俯瞰整座雍州帝都,滿城的紅色夭夭灼目,恍若普天同慶,盛世昌平。

只可惜,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若看到帝都之外,就能見到戰火紛飛,流不盡的鮮血,百姓們顛沛流離,無家可歸……

文武百官齊齊參拜帝后。

震聲高呼:「大晉千秋萬代!大晉千秋萬代!」

最終,禮成。

商雲旌與虞稚入大殿落座,文武百官坐在兩側,宮人魚貫而入,盛宴正式開始。

千秋大殿莊嚴而奢華,盤龍雲柱直衝雲霄,神獸香爐緩緩吐出龍涎香,繁複華美的絨毯鋪地。

一張張精雕細琢的紫檀木桌上,被宮人小心翼翼放下一碟碟珍饈美饌,每一道菜皆價值千金,豪奢到了極致。

文武百官神色複雜地看着這些道菜,彷彿在看最後一頓斷頭飯。

晉國常年征戰,國庫早就空虛了,如今王上擠出這麼多錢,只為做一場皇帝夢,他們怎麼能高興得起來。

眾宮人更是心驚膽戰。

齊軍隨時都會攻進王城,到時候第一個死的就是他們,他們想逃卻又逃不走。

這座牢籠看似華麗,實則就是一道巨大的鬼門關。

一眾樂師坐在角落中,水晶長簾半遮,吹彈著最喜慶悠揚的樂曲。

可這大殿中,除了商雲旌,沒有一個人是真心喜悅的。

凝重壓抑與熱鬧喜事交雜,紅綢艷冶泣血,勾勒出極其怪誕詭異的畫面。

商雲旌的唇角始終帶着深深的笑意,俊美無雙的容顏動人心魄,端起一杯酒示意虞稚:「阿稚,旌哥哥終於做到兒時的承諾了,旌哥哥是不會食言的。」

虞稚眸光複雜,以茶代酒,淺淺地抿了一小口。

茶水苦澀,一如她此刻的心緒。

旁邊的鳴珂煩躁得用爪子銼欄桿,他討厭這裏的氛圍,什麼時候才能離開啊?

「阿稚,鶯時要來了。」商雲旌微微傾身靠近她,柔聲道,「記得兒時你很喜歡她,還以為她是仙女呢。」

虞稚抬眼望去,恰在這時,鶯時踏着漫天紅綢飛舞而來。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鶯時一襲五彩羽衣,真如神話中才會出現的鳳凰,踏着緋紅雲霧翩躚掠來,掀起一場盛世舞樂。

鳳凰於飛,是鶯時只會在帝后大婚時跳的舞,極其損耗元氣。

旁人只看到她在紅綢間輕如飛鴻,卻看不到她額角細密的汗珠,和盡量收斂地急促呼吸。

天下第一舞姬,一舞傾絕天下。

千秋殿中的所有人都看痴了,仿若身處九天瑤池之中,為這隻應天上有的舞姿傾倒。

在鶯時盤旋舞動之時,不動聲色地給虞稚使了一個眼色。

一舞畢,眾人久久回不過神來。

鶯時低眉淺笑,盈盈施禮,聲音宛若夜鶯般婉轉動聽:「鶯時恭祝帝后喜結連理,白頭偕老。」

商雲旌滿意地點頭,抬手道:「賞。」

話音剛落,他便見身旁的虞稚露出疲憊之色,不斷用指腹揉太陽穴,似乎很不舒服。

「怎麼了?」商雲旌面色微緊,當即詢問道。

虞稚低垂眼眸,淡淡地道:「殿中有些悶,想出去走走……」

商雲旌道:「我陪你。」

「陛下,讓鶯時陪皇後娘娘吧。」鶯時忽然輕啟櫻唇,微微笑着,「作為老友,鶯時還有許多話要對娘娘說呢。」

老友?

阿稚什麼時候和鶯時成為老友了?鶯時不會帶了人吧?

商雲旌眯了眯冷眸,側目詢問身旁的大太監。

大太監頷首,以示無礙。

鶯時姑娘是孤身一人入宮的,沒有其他人,影衛也沒有。

商雲旌這才安心,輕輕拍了拍虞稚的肩膀,柔聲道:「去吧,身子不適就早些休息,莫要勞累。」

「嗯。」虞稚淺淡地應了一聲,在宮人的攙扶下踱步走下高台。

穿過綉著錦繡河山的屏風,水晶簾動絲竹聲裊裊,她最後回首看了商雲旌一眼。

他坐在富麗堂皇的龍座上,仿若坐擁萬里江山,百國臣服。

只有這時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失去了這一切的他,只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

旌哥哥,阿稚陪你做完這場夢了。

下一世投生太平盛世,不要再弄丟那個明亮耀眼的少年了……

虞稚緩緩收回目光,身影漸行漸遠,從這場紙醉金迷的鬧劇脫離出來,定了定心神,與鶯時匯合。

鶯時端詳著面前的人兒,清澈的笑意溢滿美眸。

真就和做夢一樣。

好像大晉沒有覆滅,帝后大婚如約而至,她舞了一曲鳳凰於飛。

只可惜,人都是要成長的,被歷史的洪流不斷推向前方,滯留原地的人註定要被拋棄。

身旁的眼線太多,她們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徑直向昭陽宮走去。

昭陽宮。

兩人坐在大殿中,宮人上前沏茶,隨意地寒暄了幾句。

最後,鶯時笑道:「有身孕的人就是容易疲累,你先在昭陽宮好生歇息。我出去走走,稍後再來看你。」

虞稚微微頷首:「好。」

她分明沒有累,鶯時說這番話是讓她暫時待在昭陽宮,等待他們計劃實施,再前來營救她。

鶯時孤身一人離開昭陽宮,行過幽長的宮道,徑直往皇宮西門而去。

大晉皇宮的西門外有兩處緊挨着宮牆的宅邸,一處是舞姬們訓練休息的地方,一處是守城的禁衛軍統領暫住的地方。

作為名動天下的第一舞姬,鶯時一踏入宅邸,舞姬們立刻激動得湧上來,還向她行禮問安。

在聽說鶯時想借用此地后,舞姬們紛紛騰出位置,到後院歇息去了。

一輛運貨的馬車停在宮牆下多時,這才將早就做好的佳肴美饌和美酒端進來,好一番佈置。

隨後,鶯時先後去請了守宮的禁衛軍統領,和守城的太尉。

他們二人原本還堅持恪盡職守,卻架不住美人的勸說,以及許多難得一見的美酒的誘惑,帶上各位副將前往宅邸。

平日裏全是女人的殿中,此刻聚滿了男人。

有人道:「王上讓我們嚴守防備,我們卻在這裏喝酒,不太好吧?」

「哼,齊軍都快打到門口了,王上還急着娶美嬌娘,不斷剋扣軍餉。他都沒把晉國放在心上,我們又何必皇帝不急太監急呢?」另一人憤慨道。

「誰說不是呢?想到這個我就來氣!」

禁衛軍統領一拍桌子,拎起酒壺大口大口地痛飲。

「唉……曾經艷驚四座的太子殿下已經變了啊……」老太尉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同樣開始借酒消愁。

有人提議道:「我還沒見過第一舞姬的風采呢,鶯時姑娘為我們跳一曲如何?」

「既然各位大人想看,那鶯時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鶯時仍舊穿着那一襲五彩羽衣,徐徐登台,燭光為她鍍上光輝,美得不似人間人。

舞台旁的樂師們彈奏起樂曲,裊裊仙音繞樑三日,悠揚醉人。

鶯時方才跳了極損耗元氣的鳳凰於飛,此刻體力還未恢復,本不該強求再舞,可她現在只能咬牙堅持。

只見她身輕如燕點徙足尖,羽衣層層散開,飛揚搖曳間,劃出耀目的鎏金色澤。

她彷彿為舞蹈而生,起舞時與飛燕彩蝶融為一體,編織出如夢似幻的世界,令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饒是見慣世面的太尉和禁衛軍統領,也不禁被深深蠱惑,忘記了周遭的一切。

殊不知。

有人偽裝成護城軍與禁衛軍起了衝突,禁衛軍怒不可遏開始反擊,隨即便有人將護城軍已叛國的消息四處散播。

大量禁衛軍與懵然的護城軍打起來,有人想去給禁衛軍統領報信,卻在半路被人攔截殺死。

護城軍同樣找不到上司,但禁衛軍殺他們,他們不可能不還手。有些更是積怨已久,狠狠地公報私仇。

於是乎,一場廝殺拉開帷幕。

僅隔了一道牆一條路,宅院中笙歌舞樂,美酒交錯,宅院外廝殺劍影,遍地壘屍!

皇宮西門周圍已經亂了。

一支精騎突破城樓守衛,直衝西門而來,弩箭如雨般飛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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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凰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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