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吾之砒霜【4】

晚間，雪朧正欲歇息，就聽前面來人報說太子今夜宿在宮中。

太子今日，本在府中宴請，宴席散了以後，卻說進宮一趟，有事要做。雪朧親自把他送到門口，本以為晚飯後就會回來，此時宮門早已下鑰，不知為了什麼事情耽擱那麼久。

雪朧叫了回來報信的人忍冬，忍冬道「屬下也沒有見到殿下，只是貴妃娘娘身邊的宮女前來傳信，說貴妃也在陛下的宮中。「

「你可見過那個宮女？宮女叫什麼？「

「回娘娘的話。屬下剛跟太子殿下不久，不曾跟殿下進過內宮，只是有幾次見過那個宮女，上一次是殿下的玉佩，遺在貴妃娘娘宮中，來送玉佩的正是那位宮女，宮女姑娘說自己叫宋兒。「

雪朧聽后，點了點頭「宋兒沒說，陛下留殿下什麼事嗎？「

「宋兒姑娘說，娘娘傳話，並不是什麼大事，殿下明日定可以回來。「雪朧瞭然，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貴妃娘娘這麼說，她又在宮中，就一天，也不會出什麼事的。

雪朧命人關緊門戶，復命的人剛走，高氏與金氏慌慌張張的求見，雪朧本來已經甚是疲倦，不想見她們，不過轉念一想，太子也是她們的夫君，告知她們，也是做正妻的義務，雪朧讓玲玉派人，去各房夫人處通知一下，讓玲瓏把高氏金氏請進來。

二人本來也已經準備睡下了，聽侍女通傳太子進宮后遲遲不歸，立刻就坐不住，來雪朧這裏問個清楚。

雪朧命人上了茶，茶還沒有端上，金氏就第一個坐不住「娘娘，殿下午後進宮，至今未歸，娘娘可有什麼眉目？「

「殿下剛才傳話過來，說今日太晚了，這宿在宮中了。剛才我不是讓人，一邊封門一邊通傳了嗎？「

「那娘娘您為何要封門？「高氏要比金氏經識的多一些。

「殿下不在宮中，門戶自然要關緊一些。你們不必擔心，貴妃娘娘身邊的侍女，親自出來傳的消息。就是陛下和殿下，議事的時間長了，陛下留殿下過夜。明日早朝後，就能回來了。我已經命忍冬帶着殿下的官服，等明日宮門開了就送進去。「

「娘娘，妾身等一直不安。不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吧？「金氏還是不放心，好像沒了主心骨一樣。

「能有什麼事情？「雪朧不禁有些動怒。

「娘娘莫怪，殿下這一年來，多番被陛下打壓，我等姐妹也是有目共睹的。以前殿下，一年十二個月里，有十個月都不在京中，就拿現在來說，不是在河患，就是在旱地，陛下是不是覺得太子…「高氏欲言又止，不過她想雪朧應該聽明白了。

「怎麼？殿下在京中你們反而不適應了？陛下的年紀也大了，去年冬天的時候就生了好大一場病。養了這大半年，才慢慢的康復。不想讓殿下出去，也是人之常情。你們不要人云亦云，自己嚇自己。「

「妾身等當然不想自己嚇自己，只是殿下的身份特殊，被陛下扣留在宮中，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

「高氏，我一直覺你是一個懂事的。怎麼連現在的局勢都看不透？我都已經點明給你了。你還要追問什麼不是？「

「娘娘，這裏只有您和高姐姐還有我三個人，我們都是關心太子殿下的人，娘娘如果還知道些什麼不妨直說，妾身等實在是心急如焚。「

「榆木腦袋，不曾開化。都回去吧，如果真的擔心，多派你們的侍從，去門口打聽消息。我這裏知道的也就這麼多，鈴鐺送客。「雪朧被她們問得口乾舌燥，身為太子的侍妾和側妃，遇見事情就慌成這樣，那真的有那一日，她們還不得嚇死？

「娘娘…娘娘是不是有什麼變故？娘娘，您實話告訴妾身吧。「金氏那邊已經哭喊了起來，而高氏的臉色更是難看到了極點，坐在原位不想起來。

雪朧不想在這裏獃著，起身走進了內室。床已經鋪好，雪朧卸去頭上的釵環，坐在床上，看到不遠處的桌子上放着兩個罈子。玲瓏走了進來，看見雪朧正在一動不動的看着罈子，伸手想要把它們收出去「奴婢立刻把它們收出去「

「好端端的放在這裏做什麼？「

「本來奴婢打算把它們放到庫房裏的，剛才有別的事情耽擱了。「

「明日準備準備，我要去蕭府拜訪。「

「娘娘要親自送去嗎？「

「在宮裏獃著，也不過是看她們在這裏哭天抹淚，還不如出去散散心。「說完，雪朧摘下耳朵上的耳環，放在一邊的桌子上，躺在床上。玲瓏熄了燈，屋裏立刻靜了下來。雪朧反側了一會兒，就睡著了。

陛下今年六十有三了，從這兩年前起，身子就不怎麼好了。這兩年又是多事之秋，陛下更是如強弓之末，天命不永了。

雪朧並沒有直接的說出來，她本以為以高氏的聰慧，定能猜出一二，卻沒想到還是這般的愚昧。

第二日雪朧起的時候，忍冬已經回來了，說已經親眼看見殿下了，雪朧讓忍冬各院都說了一遍，自己吃過早飯後，就準備出門。

雪朧很少會坐車出門，因為按她的身份，前呼後擁的，實在是很不方便，所以她讓轎夫準備了一台小轎子，帶着玲瓏和兩個小斯，便出門了。

京城還是如以往一樣熱鬧，雪朧撩起帘子的一角，細細的看着。本不願意做這籠中之鳥，現在卻心甘情願的坐在其中，雪朧不由得有一些恍惚。以往覺得在這街上，跑來跳去才是真正的自由，今時今日也不過是寡然無味。

蕭府有二，兩家相隔百米，而蕭玉音是蕭家二房蕭文的二女兒。簫文本沒有爵位在身，在禮部任職多年，只是有一個皇后女兒，才封了侯位。簫文的獨子，被恆弟的馬踏傷，幾乎殞命，月河夫人救護過來后，也斷了一條腿，有一些坡腳。

而蕭家夫人，是個愛熱鬧又沒有主見的人。因為沒有生育兒子，被妾室拿的死死的。好在自己的大女兒爭氣，想來蕭玉音這個二女兒的日子，在自己大姐姐的光輝下，並不會太好過。

到了府門前，雪朧讓侍從去遞了帖子，自己就坐在轎子裏等著人來迎。雪朧的帖子，是要拜訪蕭玉音的，不過多時，蕭夫人就撲撲騰騰的迎了出來。雪朧暗下看了，覺得這皇後生母，還真是有些狼狽。但想着自己不是來找茬的，從轎子上下來，帶着些許笑容，和蕭夫人一同進到府里去。

蕭玉音得到消息說，太子妃登門，而且指名要見她的時候，她正在房中做針線，初聽消息還有些愕然。

兩人在京中也沒有什麼交集，但容不得她多想，也收拾好自己前去見客人。

雪朧坐在正廳，玉底白瓷的茶杯立時就擺來。雪朧再看杯盞中茶水的成色，就知宮裏的皇後娘娘沒少補貼家中。

「娘娘快嘗嘗，這是今年的春茶，牙綠鮮嫩，這尚有暑氣的日子，飲了最是爽口。「蕭夫人不愧是十分愛熱鬧，這屋中有客，立刻紅光滿面，看架勢，是要拉着雪朧閑話家常。雪朧本也是出來解悶兒，才溜這個彎子，蕭夫人願意說，她也就應和著。

「這茶湯的顏色翠白如湯，一看就清冽，味道也是不錯的。「喝過茶，雪朧才娓娓道來「不知道昨天是不是本宮招待不周，蕭夫人於玉音小姐，怎麼還沒開席就走了？「

蕭夫人一聽，原來這不愛走動的太子妃，為着這件事情，竟然登門來說清，想着這太子失勢，是不是需要皇後娘娘的幫助，最皇後娘娘可是自己嫡親的女兒，想到這裏，蕭夫人不禁有些得意的說「都是一些小事，娘娘的雅宴是極好的，可是不由得混進去了幾個令人不悅的小蠅蟲，不願與她們轟響，打擾了眾人的雅興，所以就帶着小女回來了。「

「夫人您也放寬心，二小姐，本宮也是見過幾次。容貌性情都是不差的，又是出身名門，姑姑與姐姐皆是皇后。昨日在宴會上，本宮母親更是說，家中無適合的男兒，不然定要與二小姐說親呢。「

「你弟弟年紀小，確實不太合適。你的長兄，雖然是娶填房，又比我家玉音大不少。但是我們家也不是那種只看虛名的人，若你大哥哥，是個肯幹上進的，以後又要繼承爵位，我們也是不嫌棄的。「蕭夫人沒聽出來雪朧是客氣，還以為她是來探口風，來問問自己女兒親事的。

雪朧皺眉，想來她可能實在是太閑了，若不及時的說開，那真的是惹麻煩上身。

「夫人，玉音小姐年紀小，身份又是這般顯赫，配本宮那大哥哥實在是委屈了。要是與本宮那二哥哥，只差四歲…「

「都說了，我家是最看不上那些虛名的。只是咱們兩家都是高門侯府。若是結親，旁人指不定怎麼說。為了兩家的清譽，怕是有些不妥。「一聽是二公子季緋羽，蕭夫人臉立刻就變色了。雪朧心中暗笑，這季緋羽還真是個鬼見愁。

「是，既然夫人這樣說，那本宮就不勉強了。玉音小姐嬌麗如花，肯定能找到一門合意的婚事的。「

「是，不過還需太子妃娘娘幫襯著。皇後娘娘是太子殿下的嫡母，我們二家還算有親呢「

「是「雪朧皮笑肉不笑，那皇後娘娘只比太子大了五歲，讓太子叫她一聲嫡母，皇后都不一定答應。

二人這邊正說着話。一個侍女從裏面出來，道「娘娘，夫人二小姐到了。「

話音剛落，蕭玉音和另外一位蕭家小姐從帘子後面出來。

「給太子妃娘娘請安「二人雙雙給雪朧請了安，雪朧笑着叫她們起來，吩咐二人坐下。

「娘娘，那會是我家大伯的三女兒，五小姐玉雙，來家中做客的。「雪朧見過這蕭家的四小姐，不由的出言道「還是第一次見五小姐，到是見了四小姐多一些。不是你們家四小姐，從京兆尹衙門沒出來怎麼樣了？「

蕭家四小姐在韶華閣中，衝撞了雪朧，薛之遙把她扭送進了衙門，雖然當天就放了出來，但是這件事情已經人盡皆知了。不過也是在四小姐活該，明明是庶出的女兒，比蕭玉音這個嫡出的還要有派頭。

「回娘娘的話，四姐姐現在整日都待在房裏，不敢出門呢。「這個蕭玉雙倒是個有趣的，容貌也是嬌俏可人，笑起來嘴角還有兩片梨渦。

蕭夫人應也不會喜歡這個四小姐的，雪朧這麼嬉笑，她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倒是蕭玉音，鞠身道「那是是四妹妹衝撞了娘娘，娘娘您大人有大量，想必早就應該不計較了吧。「

「那是自然，若本宮計較的話，可就不止去京兆尹衙門裏坐一坐。「雪朧也不惱，看着聰明人耍聰明，還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呢。

「不知娘娘今日，為何要見小女呢？「

「哦，你不說我都忘了。玲瓏…「

「是，娘娘。「說完，玲瓏就讓侍從抱着兩個酒罈子走了進來，並把酒罈子放在桌上。

「昨天，玉音小姐你走的匆忙。這辛苦釀的酒，都沒有拿。又因昨日賓客眾多，本宮生怕招待不周，所以想着親自給你送來。釀酒的師傅說，這酒釀好以後，度數並不是很高，來年春日裏，玉音小姐可以用來招待閨中姐妹，豈不美哉？「

「娘娘親自來，竟是為了給小女送酒？這點小事，怎可以勞動娘娘，您吩咐個人來送，或我們上門去取就是了。「

「哎，夫人剛才還說你我二家有親，這會兒倒跟本宮客氣起來。我也是府中事泛，想出來放放風，與眾人走動走動。「

「多謝娘娘「蕭玉音一時也想不明白，太子妃來的意圖，真的是來送這兩罈子酒的嗎？

「夫人小姐客氣了。「說完，雪朧又飲了一口茶。

「翠朵，去吩咐大廚房，好好地制菜，今日定要好好宴請太子妃娘娘。「

「夫人不必客氣，今日不過是碰巧有瑕，冒昧前來拜訪，就不留午飯，本宮想着時日尚早，要去相府再坐一坐，在這就告辭了。「語罷，雪朧起身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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