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變化
「老匹夫！」
明國皇帝楊仲義一改往日舉重若輕的淡定模樣，在書房之中來回踱步，口中不停地罵着什麼。
皇帝身前，周毅與包穎正垂首而立。角落裏，徐公公在雷霆震怒之下瑟瑟發抖。
「真是老匹夫！」楊仲義怒哼道，「朕登基以來，自問是從不曾怠慢了他們朱家……可這個老匹夫呢，整日先帝長先帝短，如今竟把手伸到了朕的皇兒身上來了！」
說完此話，楊仲義等了一會兒，沒等來一句附和，一眼望去便頓時雙目着火一般。
只見那周毅低着頭，嘴上是止不住的哈欠，沒有一絲守禮的模樣！包穎正倒向來是一絲不苟的儒子作派，但他緊閉的雙眼和微皺的眉頭，一看便知是在思量著其他事情。
「啪！」
楊仲義重重一拍書桌，喝道：「你們兩個簡直放肆！」
周毅頓時被驚得一個哆嗦，這才魂歸己身似的看了過來。包穎正睜開眼睛，沒有說話，只是嘆了口氣。
「還真是物是人非……咱們兄弟的情義如今是越來越淡了！」楊仲義陰沉着臉坐下，口中嘲諷得語氣，眼神卻緊盯着包穎正。
過得幾息，見包穎正還是不開口，楊仲義又是一拍桌子，嘴上卻對着周毅說道：「周老二，你向來號稱自己有情有義，現在就不想說些什麼嗎？」
「我……我……」周毅結巴了半天才哭喪著道，「陛下，老周是個什麼樣的人，你還能不知道？這事兒，你問我能問出什麼辦法？這朱英要是在造反，我一準兒帶人把他給平了！可老匹夫這是在上奏，嘴裏各式樣的道理講的滿天亂墜，我是一點法子也沒有啊！」
呸，我還能不知道你肚子裏那點東西……楊仲義心裏暗罵一句，再一撇仍然淡定的包穎正，嘴上又道：「法子不都是人想出來的，你鬼主意向來多得很，如今做哥哥的有難，你可不能見死不救！」
「這事兒都鬧成這樣了，我那些主意能有什麼用！」周毅瞅一眼身旁，「這事兒，你得問問包老三！他們做文人的心臟，這事問他准沒錯！」
包穎正眼角微微抽搐，廢了好大勁才止住與他吵嘴的衝動，又見楊仲義看了過來，溫和地笑着。
「老三，周老二說的在理，你在這方面向來有主意，有什麼想法先說來聽聽罷。」
罷了，本也知道逃不過去……包穎正嘆口氣道：「陛下，此事涉及頗大，又涉及各個皇子，我們實在不好開口啊。」
楊仲義聽他語氣一松，當下一喜，趕忙道：「這有什麼不好開口的？我幾個孩兒，哪個見了你不得喊聲叔叔？再說了，我不問你們還能問誰？問福貴兒嗎？」
角落裏的徐公公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大號起來：「陛下，此事奴婢可不敢瞎說啊！」
此事已涉及滿朝諸公和宮廷貴人，他一個閹人，哪有資格張嘴？
「行了行了，朕也沒想真問你，你出去候着吧！」楊仲義擺擺手，徐公公如蒙大赦般地跑了出去。
包穎正先了嘆口氣，而後拱手正聲道：「此事，臣要先問一句，這立太子乃是國祚之事，成國公此奏確實深得朝中大臣之心，不知陛下是哪裏不喜呢？」
楊仲義嘴巴微張，卻沒說出什麼來。
包穎正見狀再嘆口氣，直接嚴肅道：「陛下可是不願立大皇子為太子？」
周毅聽了面色頓時一變，身形挪轉至門前仔細探聽一陣后才放下心來。
楊仲義沉默片刻，緩步坐回椅子上，嘆道：「朕對幾個孩兒向來一碗水端的平……但喜兒……朕確實有些愛屋及烏啊！」
喜兒，乃是小皇子楊峰的乳名，其乃是當今皇后所出。
後宮雖大，楊仲義卻從來只養一個女人，曾經是王皇后，但王皇后是先帝遺旨賜婚，兩人雖相敬如賓但感情卻並沒有基礎。
後來，中川王家事發，王皇后病逝，後宮之主空了幾年，直到楊仲義遇見了如今的唐皇后才有了填補。相比於賜婚的王皇后，楊仲義對唐皇后的喜愛要多得多，這種情況下，愛屋及烏也不算過分了。
包穎正聽了，臉色不由得青了一些，沉聲道：「這麼說，陛下欲憑此廢長立幼？」
「廢長立幼豈是小事？怎能只因我喜歡而如此兒戲？」楊仲義見他臉色便心如明鏡地嘆道，「我只是不願意過早的把此事定下來，照兒心不壞，但性子有些躁，讓他去書院呆一陣子想必能好上不少……但他到底如何，你我現在能看出來多少呢？」
包穎正臉色好了許多。
「我只是想讓兩個孩子好好爭一爭，我縱觀史書，這立賢要遠優於立長啊！」楊仲義嘆道。
「但是自古立長本身就是為了朝政穩定，減少朝爭……」包穎正道，「倘若以立賢為主，則諸子必爭，不願爭也得爭，這一爭起來……」
「所以這就看做父皇的本事了，做父皇的壓得住群臣便無事，壓不住就朝綱崩壞。」楊仲義自信地笑了起來。
包穎正沉默了一會兒，輕嘆道：「如此說來，立賢確實優於立長……但是就看陛下有沒有自信將此事壓下去了。」
楊仲義臉色沉了下來，瞪着他道：「我說了半天，就是想讓你想個主意，結果你還給我踢回來。」
「陛下方才很自信的樣子。」
「將此事壓下去的辦法有的是……」楊仲義沒好氣道，「問題是如何不影響到朝中平衡！如今朝中局面好不容易安穩下來，怎麼能因此再掀波瀾？」
「說起來……」周毅突然道，「石相這次怎麼這麼安靜，莫非信王和成國公與他私下交涉過了？」
「不會的，倘若交涉過了，石相一定也會上奏的。」包穎正道，「看來他們因為一些契機，形成了默契。」
「默契？呵呵，這老狐狸什麼想法，我能不知道？隔岸觀火，誰勝了就助誰。」楊仲義哼道，「至於契機……這就是了！」
楊仲義將幾道奏摺丟了過去。
包穎正打開一看，頓時皺眉道：「信王上奏，希望允許月齊大使參加授銜大典，成國公附議……」
「朱老匹夫的小兒子什麼情況，我們都聽說過，按理說成國公不可能幫月齊的忙。」周毅道。
包穎正點點頭道：「這也就不奇怪了，信王雖然向來強勢，但也一直足夠避嫌。這回為了月齊國的事情，居然不惜與成國公結盟……看來月齊國給出了足夠的籌碼呀！」
「他們這奏摺一上，群臣就入了這漩渦，稍有不慎，新的黨爭立刻就會以兩位皇兒開展。」楊仲義嘆道，「權力之爭和政見之爭……可不是一回事啊！」
「既如此，何不對症下藥？」包穎正突然道。
「怎麼說？」
「朝上附議的說是群臣，實際上不過是成國公與信王而已。」包穎正道，「將他們二人解決了，便沒有問題了。」
周毅道：「你這話說的，這兩個是好解決的主嗎？」
包穎正瞪了他一眼道：「信王向來不插手此事，如今相助必然是有原因的，陛下何不允了月齊參典的奏摺，先滿足了信王的要求……」
楊仲義頓時打斷道：「明國好不容易多了一個大宗師……」
「夫子尚在京中。」包穎正輕聲道。
「嗯……你繼續說。」
「滿足了信王的要求還不夠，信王向來以國為大，此番行事在他看來定是於國有利，只要知道了月齊的籌碼是什麼，我們才能想辦法讓他退出此事。」
「我此前也召見過他，但是他……顧左右而言他啊。」
包穎正笑道：「信王難道還不知道的陛下的性子，此事若說出來了，陛下必然不會同意他與月齊的交易。」
「唉……他從小就這性子，只要裏子，不要面子……卻不知道有時候面子也是裏子。」楊仲義頭疼道，「既然如此……我要怎麼問出這個籌碼？」
「陛下豈不是忘了一人？」包穎正呵呵笑道。
「什麼人？能說動皇弟？」
包穎正笑道：「誠王殿下。」
「皇兄？」
「正是！」包穎正道，「誠王雖不參與朝政，但他是皇室之長，又兼顧宗人府之事，總領皇室內部事務。信王參與此事，誠王定然是不喜的……陛下何不請誠王往信王府一去？」
楊仲義目光爍爍，又問道：「成國公如何解決？」
「成國公是武勛出身，雖兼任司馬，所部勢力皆為武將，呵呵，我觀朝中武將大多只是順勢而為……」包穎正道，「只要朝中有同級大將站出來與其對立，以兩將之爭先行替代繼任之爭，此局便不解自解了。」
楊仲義沉吟幾聲，周毅先嘆道：「你這心比我想的還要臟一些啊……你別瞪我，我這是在誇你。況且，現在去哪裏找同級的武將？朱老匹夫乃是宿將，在軍中多年，聲望極高，我可不是對手。」
包穎正也皺眉道：「要說能與成國公對壘的，恐怕只有誠王與李老將軍了。」
「這兩人就別想了，誠王先不說，李老頭子倔得很，才不會出山來做這事了。」周毅道。
「呵呵，倒也不是沒有人選。」楊仲義突然笑道，「來人！」
徐公公應聲而進。
「宣旨，令禮部對授銜大典重新擇日，提前舉辦！」
「是！」
「另外，宣驃騎將軍兼鎮西將軍許繼，回京述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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