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魔怪與獵魔者

岩洞內，除了維克多一行人與克莉絲汀主僕，至少還有兩伙人。

以萊茵為代表的賞金獵人，還有他們追捕的目標——疑似惡魔的牛尾村村長。

維克多的風元素親和態擁有最強感知，他進入地底岩洞不久便聽到萊茵等人同怪物交手的動靜。維克多和哈維是故意繞開交戰雙方，換一條道，截住準備撤離岩洞的克莉絲汀主僕，沒想到他們最終還是和惡魔怪物遭遇了。

這怪物像是一條放大了七、八倍的惡犬，體型接近一頭蠻牛。它的四肢格外粗壯，體表無毛但長有成片的棘狀癬皮，以及一簇簇突出皮膚的猙獰骨刺，而怪物的腦袋還保留着半精靈的特徵，只不過它的表情痛苦扭曲，看不清原本的樣貌，而那雙完全漆黑的眼睛和滿口尖細利齒卻格外醒目。

頭部都變異了，是不是代表它屬於半精靈的成分已經不多了？

維克多暗自思索，又將注意力放在怪物的背上，那裏長著五根不對稱的觸鬚，類似巨型章魚的腕足，強健有力，在空中狂舞的時候會發出撕裂空氣的銳鳴，輕易就能抽碎附近的鐘乳石，威力十分驚人。

其中的一根觸鬚牢牢地裹着一個半精靈，維克多看清他的面容，竟然是鎮長管家伊森尼爾！

此刻的伊森尼爾奄奄一息，神志不清，身體枯瘦乾癟，就像是蛻殼縮水的螃蟹，比正常狀態足足小了兩圈。

怪物衝到拖車的面前，果然停下腳步，又探出一隻觸鬚將發愣的克莉絲汀纏了個結實，又舉到自己的面前端詳，低吼問道：「鎮長呢？鎮長在哪？他答應我的解藥快給我！給我解藥……我要解藥！」

克莉絲汀現在心智模糊，根本無法做出回應，隨着怪物將觸鬚收緊，她美艷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痛苦的表情，嘴裏更是發出喘息呻吟，雪白光滑的身軀與醜陋的觸鬚相互映襯，竟然有着一種墮落的誘惑。

到底是繼承了欲魔血統的半精靈雌性，即便在沒有自主意識的情況下，仍然散播著奇異的魅力。

當然，魔裔半精靈和純血半精靈完全是兩個物種，克莉絲汀發散魅力其實是在散播「精神瘟疫」，具有污染性，對中招的人來說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傳播「精神瘟疫」屬於深淵惡魔與生俱來的本領，這也叫作「深淵靈氣」。

怪物村長發散的深淵靈氣比克莉絲汀的「魅惑」更強烈，更直接，包含了癲狂、暴亂、邪惡的氣息向四周輻射。

維克多清晰的感受到一股負面能量衝擊自己的心靈，剛一接觸，他甚至想要遠離代表傳染源的怪物村長。但他立刻驅除掉轉身逃跑的念頭，並沒有像受驚的老鼠那樣四處亂跑，避免暴露自己的位置。

「我的葯！我的葯……沒有葯，我活不了，我就帶你們一起死！」

怪物一邊咆哮低，一邊用剩下的三根觸鬚搜索拖車上的物品。它看起來絕望又憤怒，動作卻出奇靈巧，還很小心。也許它真的指望拖車裏有它急需的秘葯，不敢打翻裏面的東西，就連裝滿生命畸變藥水的大木桶也被它穩穩放到地上。

維克多看見怪物村長觸碰寶貴的生命畸變藥水，情不自禁地握住瑟銀精金劍的劍柄，心裏產生斬殺怪物，奪取生命畸變藥水的念頭，但他立刻放棄了這種想法。

怪物村長看起來非常危險，面對它的時候，維克多明顯感覺到自身的弱小。

生命畸變藥水雖然寶貴，卻不值得為此而送命。

維克多不敢輕舉妄動，而有些人卻專為狩獵惡魔怪物而來。

怪物村長還沒來得及搜查完拖車上的全部物品，四道人影已追到面前。

賞金獵人萊茵，以及三位行動矯健，體態窈窕的半精靈女武士。

萊茵還是老樣子，白髮紅眼，巨劍負於身後。他大步奔行，速度足夠快，姿態卻是不疾不徐，並沒有進入戰鬥狀態，最多就是保持一種高度戒備，時刻準備支援自己的同伴。

他的半精靈女伴們則手持利刃，殺氣騰騰的直接沖向怪物村長。

她們都擁有和萊茵類似的銀白短髮，五官精雕細琢，身材高挑火辣，美貌完全不輸艷麗妖嬈的鎮長夫人。但她們的氣質冷峻，鮮紅如寶石的眼眸不露半點情緒，身上只著一件女式皮胸甲，再配一件短裙甲，露出柔韌的小蠻腰和勻稱長腿，光着一雙纖足，皮膚潔白無瑕，宛若冰雪，是三位難得一見的冰霜美人。

女戰士的皮膚上找不到瑕疵，那她們就絕非常人。

維克多自己就是無瑕的，他認識的赫默族女戰士也只在蛻變期保持白膚無瑕，平時則膚色如銅，傷疤累累，她們還以此為榮。

眼前的三個女獵人有點像赫默族，至少在她們身上有赫默族驍勇善戰的特質。

維克多心中一動，瞄了萊茵一眼，突然發覺萊茵其實有點像塔窟族。

這種印象是見到女賞金獵人才產生的，比如萊茵沒有沖在最前面，而是任由三位女同伴直接對上了散發着邪惡氣息的惡魔怪物。

塔窟族男性平時也不參與戰鬥或狩獵，類似的日常工作大多由赫默族雌性承擔。

「別逼我！滾遠點！」

怪物村長沖萊茵他們發出急躁的怒吼，又將觸鬚纏繞的克莉絲汀和管家朝女賞金獵人砸過去，試圖以此將她們逼退。

怪物的力氣非常大，但賞金獵人動作敏捷，在奔跑中輕鬆避開迎面砸過來的兩具身體。

克莉絲汀和伊森尼爾就倒了大霉，維克多親眼看見他們被砸進碎石堆，克莉絲汀沒了動靜，而伊森尼爾變枯瘦的身體當場斷成兩截，雖然只流出少量的血，但他肯定時活不成了。

怪物村長顯然還指望身旁的拖車裏藏有它心心念念的「救命藥劑」，生怕拖車被賞金獵人打碎。於是，它氣急敗壞地揮舞觸鬚，主動迎敵。

五根粗壯的腕足觸鬚在空中狂舞，對着三名敵人猛抽猛打，速度快到看不清影子，只聽到撕裂空氣的「滋、滋」聲，而且觸鬚的威力非常可怕，能抽碎石塊，打裂地面，發出一陣陣尖銳刺耳的巨響。

維克多的臉色都變了，以他的超凡感知都無法準確捕捉惡魔怪物觸鬚的抽打軌跡。而賞金獵人們的表現卻超出他的想像。

萊茵就不用說了，他在不遠處旁觀戒備，沒有加入戰鬥。他的三位女伴則被重重鞭影籠罩，卻能及時避開絕大多數抽打。

維克多自問做不到像她們這種程度的閃避。

難道是自己的敏捷、反應速度都不及三名女性獵人？

他很快否定了這一點猜疑，風元素親和態帶來真正意義上的超凡感知、超凡敏捷。通過目測，他可以看出三個女獵人表現的反應速度其實比風元素親和態還略遜一籌。她們能躲避惡魔怪物的觸鬚抽打，是依靠準確預判。

維克多凝神觀察，順着女賞金獵人的視線，把目光落在惡魔怪物的背上。他思考片刻，便想明白了，惡魔怪物用觸鬚抽打的時候，觸鬚末端的速度最快，肉眼無法捕捉，但只要盯住觸手連接身體的根部，就可以提前預判觸手抽打的方向和位置。因為觸手根部如同人的手腕。

運用手腕才能控制鞭子，對付用鞭子的人，當然得留心他的手腕。

維克多想通其中的關鍵只花一小會的工夫。可如果在實戰中，惡魔怪物不會給他思考對策的時間，就這麼短的工夫，足夠惡魔怪物用強勁的腕足觸鬚把他活活抽死。

這令維克多十分沮喪，甚至感到一絲恐懼。

一直以來，他都非常自信，能夠從容面對任何對手，總是習慣居高臨下的審視敵人，不知敬畏為何物。

現在，他知道了，自己其實並沒有那麼強。如果同女賞金獵人換個位置，惡魔怪物狂舞的觸鬚會把他當場打成碎片。

惡魔揮舞觸鬚的速度太快，即便賞金獵人們有應付它的經驗，難免也會被擊中，尤其是在她們主動進攻的時候。

三人當中，個頭最高，體態最健美的女賞金獵人手持一柄銀光閃閃的金屬長槍，剛側身讓開抽擊的觸鬚，便墊起腳步，瞬間橫跨數米遠，挺槍直刺惡魔怪物的脖子。

由於她採取速度最快的直線攻擊，刺中惡魔怪物的同時，也被另一根觸鬚正面抽在身上。

維克多聽見「叭」的一聲脆響，連牙根感到一陣發癢，再看那名勇猛的女獵人，只見她身上噴出大片血霧，將整個人都罩住了。

按照怪物以觸鬚擊裂岩石地面的威力，女獵人沒有被抽碎，身體還保持完整，其強壯與堅韌連維克多都感到吃驚。

這至少達到地元素親和態的身體強度，也就是說這名女獵人的體魄屬性可能超過了20點，擁有超凡體魄。

當然，受傷是肯定的，維克多看見她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向後倒飛。惡魔怪物則轉動另外兩條觸鬚的根腕，打算補刀，要將她凌空擊殺。

危急關頭，她的同伴，一個體型相對嬌小，手握兩把銀光閃耀的彎刀的女獵人；另一個使用雙手弧形大劍的女獵人同時攻向惡魔怪物。

嬌小的女獵人動作異常敏捷，跳躍加滑行，宛如蝴蝶翩躚，瞬息之間就在怪物的腿窩、腹部留下幾道深深的傷口，甚至切開了腿部筋腱，有效限制怪物的行動能力。另一位用弧形大劍的女獵人則趁機削斷惡魔怪物數根觸鬚，完全阻斷了它對持刺槍女獵人的追殺。

「吼！」

惡魔怪物仰頭髮出震懾心靈的怒吼，無形無影的深淵靈氣彷彿漲起的浪潮，向四面八方涌去。

隔着數十米的距離，維克多都感到一陣陰冷如針刺的負能量掃過全身，激得皮膚都泛起一片小疙瘩。

女賞金獵人們離惡魔怪物最近，更是首當其衝，也不知道她們受深淵靈氣多少影響，但進攻節奏確實被打斷了。

有了片刻的緩衝，惡魔怪物背上的數根骨刺膨脹凸起，瞬間探出數條新的腕足觸手。

與此同時，那名負傷的賞金獵人重新站起來，她的胸甲整個被抽碎，露出血肉模糊的傷口，但傷口內長出蠕動的肉芽，胸部飛快恢復正常，還是那樣的白皙、飽滿、活潑美好。

蹊蹺的是，惡魔怪物除了從背部骨刺處伸出幾條新觸手，身上被賞金獵人割開的傷口居然沒能癒合，就像有某種特殊的力量在阻止惡魔怪物恢復自身。

維克多看着賞金獵人使用的銀色武器若有所思，隨即又將視線投向戰鬥中的雙方。

女獵人們交替進攻，彼此掩護，總能以較小的代價擊傷惡魔怪物。她們冷酷無情，戰鬥時異常專註，自身的力量和武技已超過赫默族女戰士的平均水準，更擁有可怕的自愈能力。

維克多基本上可以確定，她們同克莉絲汀類似，都是半精靈魔裔的身份，並且屬於專職戰鬥的類型，再加上經驗豐富，裝備克制惡魔怪物的兵器，捕殺目標僅僅是時間問題。

除非，惡魔怪物還有翻盤的手段。

白髮萊茵站在旁邊，沒有直接參與戰鬥，但他全神戒備的姿態足以說明現在還沒到放鬆的時候。

雙方你來我往，激戰正酣，哈維也趕到了現場。他身上的皮鎧甲破破爛爛，手裏拎的精鐵盾牌坑坑窪窪，看起來十分凄慘。

雖說，盾衛士的岩皮術號稱防禦力堅如磐石，可終究是血肉之軀，也不知道哈維經歷了什麼，防具損毀嚴重不說，全身還有多處傷口，鮮血淋漓。

好在他的行動依然矯健，負傷也只是皮外傷，應該沒什麼大礙。

哈維看見惡魔怪物與賞金獵人們的激斗，也不敢靠近，在稍遠的位置徘徊張望，神情難掩焦急，顯然在搜尋主人的下落。

維克多想了想，從地上撿起一小塊石頭，曲指朝哈維的方向彈出去。

他的動作十分隱蔽，戰鬥雙方或許沒有察覺。但旁觀的萊茵和哈維都注意到從陰影處射來的石塊。

哈維發現維克多，頓時轉憂為喜。萊茵只看哈維的表現就猜到是維克多藏在黑暗中。

萊茵沒有過多表示，只開口喊話：「不想死就別過來！你們最好儘快離開這裏，要知道，我們隨時可以走……你們想清楚了，自己能不能應付這頭魔怪！」

萊茵喊話的對象除了維克多和哈維，還針對另外一伙人。他們藏在更遠的地方，不露形跡，卻沒聽從賞金獵人的勸告，依然留在外圍，應該是一群前來搜尋鎮長財寶的冒險者。

哈維憑記憶，先在碎石堆中東翻西找，拿回自己丟失的瑟銀精金劍。重新掌握這把神兵利器，即便面對恐怖的惡魔怪物或者強悍的賞金獵人們，他自信也有一戰之力！

緊接着，哈維貓腰蛇行，同維克多匯合在一處。

「大人，您沒事吧？」

「哈維，到底發生了什麼？」

兩人同時發問，哈維當然優先回答主人問題，頓了頓，便低聲迅速說道：「鎮長管家伊森尼爾真的會變身巨怪。我打不過它，只能先把它引開……我跑它追，沒想到它把我逼到白髮小子的戰場，然後就遇到了這頭怪物。」

哈維指了下不遠處的惡魔怪物，心有餘悸的說道：「它吃人，我親眼看見這怪物用觸手纏着兩個冒險者，把他們吸成乾屍，很快就能恢復身上的傷口……白髮小子和他的女人們拿它沒什麼好辦法，只是一個勁的砍它。」

「怪物突然見到伊森尼爾，當場楞了一下。白髮小子和那三個女人也停手戒備，以為變大的伊森尼爾跑來支援怪物……沒想到，怪物突然衝過去，用觸手抓住伊森尼爾，大吼大叫，着急的問它，為什麼不保護鎮長逃出地洞，鎮長是不是出事了？」

「它用觸手把巨大的伊森尼爾吸成小個子，又抓着縮水的伊森尼爾衝出包圍圈。白髮小子和三個女人根本攔不住它……我看它朝這邊過來，也趕緊跟上。」

聽哈維講述完畢，維克多皺起眉頭漸漸舒展開來，頷首道：「我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這頭魔怪其實是牛尾村的村長。大約十幾年前，它和鎮長有過交易。最近，它大概遇到困難，於是來找曾經的合作者，現在的水蛇鎮鎮長尋求幫助。」

「它需要某種救命的秘葯，這種秘葯只有鎮長能配置。同時，它還把獵魔人，也就是白髮萊茵他們引到了水蛇鎮。」

「面對魔怪，還有追蹤而來的獵魔人，鎮長和伊森尼爾都感到不安，他們發生了內訌，結果伊森尼爾殺掉鎮長，打算消除證據，帶上克莉絲汀乘亂逃跑。」

「但是，魔怪並不知道鎮長已死。伊森尼爾欺騙它，並利用它拖住獵魔人，最好能讓魔怪和獵魔人同歸於盡。」

「我們是無意中被卷進來的……」

維克多的眸子閃亮，輕聲說道：「魔怪寧願自己拖住獵魔人，也要掩護鎮長逃跑，是因為白髮萊茵他們根本攔不住它……它有四條腿，衝刺速度很快，可能比我們任何人都快。它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不過，它現在不會跑。鎮長死了，它肯定以為救命的秘葯還在那輛手拖車裏。」

「為了最後的希望，魔怪恐怕要選擇和獵魔人死戰！」

「它們一定會在這裏分出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