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一回 海鷹(2)

二百零一回 海鷹(2)

二百零一回海鷹(2)

彭玉麟登上英國指揮艦遞送國書,鎮海號管帶、副將黃翼升跟隨左右,這邊岸上,兩位副將一面分頭佈防、激勵士氣、安撫官兵,一面又都焦急地等待着彭軍門傳回來的消息。

七點來鐘的時候,彭玉麟便和黃翼升兩人帶着幾名貼身親衛出發,到現在日頭已經過了中天,仍是沒有半點音信,左翼總兵楊岳斌不禁着急起來,跑到船塢中尋着右翼總兵劉松山,道:「壽卿兄,我想出海去看看雪帥情形!」

「這?不好罷?」劉松山遲疑了一下。彭玉麟臨行之前曾交代過要以防禦為主,不可輕舉妄動的,楊岳斌身為地面長官,這種時候抗命出海,往輕了說是擅離職守,往重了說,可以軍法從事的。只不過兩人既為同僚,劉松山自不好明目張膽地拿着彭軍門敕令來壓他,當下婉轉勸道:「雪帥才出海半日,諒必正與洋人磋磨,或者受招待在彼用午膳,也未可知。我等且不必焦躁,若至晚尚無音信,到時再做計較不遲。再說……」

「再說就算真要探聽雪帥的消息,也毋須庵兄親去,遣一管帶乘小舢板前往即可。」劉松山委婉地道:「我二人受雪帥所託,當於雪帥離岸這段時間裏善籌防務為要。」他沉着的臉色,冷靜的口氣,都讓楊岳斌感覺無比氣悶不爽,可是偏又發作不出來,因為連楊岳斌自己心裏也知道壽卿說得有道理,此刻跑去洋人那裏一點用都沒有,如果雪帥沒出事,白跑一趟只是徒然浪費本就不多的時間;如果雪帥真有不測,自己這麼跑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劉松山猜得一點都沒有錯。此刻彭玉麟正是接受英國駐華公使額爾金的邀請,在船上用餐。指揮艦的甲板上擺起一張長條桌,額爾金自己坐了最左邊主人的位子,卻把彭玉麟的名牌擺在主位的左手邊,那在西餐的禮儀之中,乃是替女客所留的座位。

彭玉麟對此似乎茫無所知,給英國水手引著坐了下來。黃翼升堅持不肯就座,只是站在彭軍門的身後,按刀佇立。

侍者端上菜來,額爾金首先拈起刀叉,對彭玉麟笑道:「彭將軍,不必客氣,請用,請用。」他本以為中國土官不通西洋餐桌禮儀,必然要出個洋相,到時便可大加嘲諷,就如當年義律對待林則徐一般;誰想彭玉麟只是看了那對刀叉一眼,便毫不遲疑地操刀切起牛扒來,動作嫻熟,一如日常用慣了的,看得額爾金大失所望,同時心裏又有點訝異。

席間彭玉麟是談笑風生,品著葡萄美酒,口若懸河地不住向額爾金和作陪的法國公使布爾布隆打聽歐洲風土人情,特別對巴黎興緻盎然,捉住布爾布隆問個不了。說着說着,突然冒出一句:「唉,本督對於西洋風物,實在嚮往得很,可惜明年官派出洋的只有文官,咱們這些武將,一時是輪不上的了!」話剛出口,似乎覺得失言,臉上露出後悔的神色,默然低下頭去切起蛋來。

翻譯卻已經把他這話譯了出來,額爾金聽得心裏一動,不禁問道:「彭將軍所謂官派出洋,是朝廷的意向么?」

「這……」彭玉麟笑笑:「本督只是一介掌兵之人,皇上叫我怎麼帶兵打仗,我就怎麼帶兵打仗,實在不敢猜測朝廷的動向。」

額爾金強之再三,定要他說,彭玉麟這才為難道:「此事京里已經盡知,明年朝廷將要派遣百名京官往歐洲去學習西洋的治國之法,時限一年,這百人回國之後,必定都能大受重用,身居要津,所以現在這出洋的名額已經成了肥肉,大家趨之若鶩,爭得頭破血流呢,不過倒是沒咱們武人什麼事情。」

額爾金與布爾布隆分別聽英法翻譯傳了話,眼神都有些變,幾乎同聲問道:「皇帝陛下可曾說過,要將這些人派往哪一國進行留學?」

「唔,這個……」彭玉麟攤了攤手:「這我可不知道了。」額爾金與布爾布隆互望一眼,心中各有所思,勉強吃完了這一餐飯,叫人送彭玉麟下船,便各自使出手段,刺探情報去也。

果不出奕訢所料,這消息一放出去,立刻引起了英法兩國強烈的興趣。須知就算攻城略地,中國如許之大,憑英國或是法國的區區兵力,如何能夠盡佔得下?與其一味使用暴力,莫如曲線蠶食,操縱朝廷為己所用,令中國的朝廷,代洋人坐這統治者的寶座;現在聽說中國要派遣官員出洋留學,額爾金認為大好的機會來了:要是把這些人盡數拉到倫敦去,在這一年的時間當中,用中國人常用那一套辦法拉攏他們,在他們腦子裏灌進依順大英帝國的思想,那麼等一年後他們回到中國,在朝廷里擔任要職的時候,也就是大清政府正式成為女王陛下手中的提線傀儡的時候了。不行,一定不能叫法國人搶了這個先機去!這關係到以後中國朝廷在英法兩國之間的利益取捨,額爾金很快就下定了這個判斷。

不過先得想法子確認這個消息的真偽。彭玉麟只是個地方軍的長官,從他那裏得不到確切的消息。額爾金想了一會,決定接受國書上的提議,前往西山親自去會見清朝皇帝。只不過他卻並不打算老老實實地按著中國方面的要求,把自己的軍艦留在天津,改搭中國火輪進京。當日,一式兩份回覆照會便送到水師提督衙門,英國甩開了法國,單方面聲明公使絕不會離開指揮艦,要他上京談判,就得讓他帶着艦隊駛入海河,否則額爾金勛爵寧可代表維多利亞女王陛下對大清帝國宣戰。

彭玉麟請船廠的翻譯讀了照會,不由得勃然大怒,右拳狠狠砸在椅子扶手上:「洋鬼子欺人太甚!」楊岳斌也憤憤然豎起濃眉,摩拳擦掌地道:「是啊雪帥,如此無理要求,分明不把皇上放在眼裏,不把咱們大清水師放在眼裏!」

劉松山本來一向主張持重退讓,此刻也皺起眉頭道:「若叫洋兵逼近京師,恐怕十分不妥。但是如不答應,便要兩國宣戰,我們這裏有新軍在陸地協防尚且好說,上海廣州等處口岸一打起來,彼處沒有像樣的水師,炮台絕對抵受不住洋艦攻擊。」

「這話不然,所謂擒賊先擒王,洋鬼子的公使現放着在此,我們打幾個勝仗,把他拿了,還怕別處洋兵不肯投降嗎?」楊岳斌信心十足地道。

「厚庵兄想得太簡單了。」彭玉麟對於近代的外交略有了解,道:「那洋公使只不過是替他們女王傳話的罷了,就算拿了他,彼英吉利國再派一個新公使來就是,兩國爭戰,仍舊無有已時。」

「那難道就答應他帶兵艦入河?皇上的聖諭中說得明白,一定不許洋兵進入內地,這麼一來可是抗旨啊。」楊岳斌忽然想起聖旨上有那麼一句話來。

「唉,這說得也是。不過咱們並無權利放行或是不放,且將這照會原文稟上京去,等陛下聖裁罷。」劉松山有些泄氣地嘟噥了一句。

「唔。即刻傳馬快來,急遞進京。」彭玉麟封好那照會:「此外傳令下去,在河口安置水雷,海上諸艦嚴加巡邏,防備洋艦強闖。如果水雷鳴響,或是船艦、炮台受到洋艦首先攻擊,可以開炮迎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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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子六大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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