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荒誕

有點昏呼呼。

思維慢慢的在找回來。

聞紫再次睜開眼的瞬間，整個人輕飄飄的，有些失重感和莫名其妙抽離，就彷彿泡在了浴缸裏面睡了一覺。

努力地晃晃腦袋，試圖讓自己找回清醒地狀態。但是身體傳回來的訊號，就像是一個機器年久失修的斑駁感。

怎麼回事。

這個感覺......

聞紫在拚命地連接信號，當他的視線在不斷模糊的畫面之中，定格在自己視線所及的軀殼時，腦袋感覺轟的一下。

不是人類的軀殼。

而是有些噁心，甚至讓頭皮一瞬間麻了起來，讓他無法接受的昆蟲身體。

看清楚以後，聞紫也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的臉上是什麼表情，但是內心深處湧現的害怕和震驚已經順着血液蔓延。

他很肯定，自己能夠捕捉到的，能夠感受得到的一點。

就是自己已經不能說是一個人類的面貌出現在這裏。

而是活脫脫的變成了一個蟲子。

一個令人類厭惡，令自己感覺到非常排斥的生物。

這......

試圖張開嘴，卻發不出絲毫自己能夠表達出來的謾罵。

聞紫沉默了半晌。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想法和各種情緒都在沉澱。

眼下不管是「憤怒」「驚恐」還是冷靜理性，一個蟲子都表達不出來了。

努力的剋制自己的不舒服，挪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發出了令周遭氣流都跟着變化的「嗡嗡」聲音。

很顯然，他現在的身體和人類最迥異的一點，就是擁有翅膀。

是一「只」具備了飛行能力的蟲子！

也許是自己正在慢慢的適應了這個身體，聞紫的視線逐漸的在擴張，能夠更進一步的看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態。

眼眸所及，不是肉色的皮膚，而是灰褐色，有些斑點的軀幹。現在對於聞紫而言，他也在拚命地轉換一個思考維度，那就是他不再是人類，而真的化身成蟲子。

這種滋味，就是害怕和恐懼到了極致，都已經麻木了。

認真的看下去，蟲子的身體，絕對是長在了審美的邊緣，聞紫看不到希望，看到的都是另一個世界裏，最醜陋的自己。

灰褐色的身體，還有六個下肢。對於人類而言，適應的視覺，是只有前面的一片景色，但是眼下他卻能夠捕捉到自己身體靠後的部分究竟是怎樣的狀態。

六條腿是什麼感覺？

很奇妙。

雖然聞紫不想承認，但是比起人類的兩足支撐站立，他現在更加的紮實和穩當。

他現在應該是落在一個樹木的葉蔓上，腳底下是一大片軟綿綿的綠色。即便是吹來一陣陣凜冽的風，也吹拂不動他的身體絲毫，腳底下和葉片彷彿塗抹了膠水，利用六條腿產生的吸引力，牢牢的粘合在落足點。

除了六條腿和自身的軀幹之外，最為明顯的一對組成，就是翅膀。

聞紫能夠看得到，它的翅膀很寬大，在它的視線當中，可以在煽動當中，發出有節奏的嗡鳴蟲叫，這也是他目前，唯一能夠表達的方式。

嗡嗡嗡！

這個聲音，不出意外，已經讓聞紫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麼蟲子了。

因為它在適應的過程中，已經看到了自己的嘴不是嘴，而是類似尖刺一樣的身體構造。尖刺很長，能夠通過最尖銳的地方，輕而易舉的扎到了葉片里。

彷彿它身體賴以生存的武器。

在他有意識的控制下，他的嘴，那鋒利的尖刺可以閉合。

聞紫......蚊子......

上輩子沒少因為這個名字，被其他人開玩笑。

這下子，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過，玩笑真的照進了現實。

他現在不出意外的話，就是人類最討厭的蟲子之一。

一隻該死的蚊子！

什麼表情都沒有變化出現自己的臉上。

聞紫煽動了幾下翅膀，他作為一隻蚊子，甚至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公的還是母的。

頭腦已經完全的清晰了，他想到了自己上輩子到底經歷了啥，才發生了這麼大的轉變，讓自己居然化身為蟲。

他是一個醫生，熬了一晚上夜班，早晨迷迷糊糊的開車回家，應該是遭遇了一場車禍，在耳邊響起劇烈轟鳴的剎那間，他似乎就應該結束了生命。因為他甚至能夠直觀的感受到，自己的肺部炸裂，心臟停止瞬間，整個人放空的滋味。

這麼一想，就沒有那麼悲哀和愁苦了。

自己結束了一段生命，卻沒有畫上休止符。

保留了上一段生命的意識和記憶，來到了一隻蚊子身上，似乎是寬待政策。

聞紫站在葉子上面，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對於這個世界而言，他是多麼的渺小。空氣中的每一個顆粒顫動，似乎都能夠創傷他的身體。

成了一隻蚊子，到底怎麼生活......生存？

直觀的第一印象，蚊子要吸血！

是啊！

自己要吸血，聞紫看了看自己嘴上的尖刺，感受到了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渴望。

就像是人類對於食物的訴求一樣。

蚊子也要吃東西。

也要吸取動力，讓這個身體支撐下去。

死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但是活着，卻要付出很多。

聞紫晃動了一下身體，眼睛盡量的朝着遠方看過去，一望無際的樹木和花草，似乎自己停留在了一個遠離城市文明的世界。

他嘗試着埋下頭，用尖刺扎入了葉子的脈絡裏面。

葉子的汁液瞬間，就帶着一絲絲甘甜的滋味，湧入了尖刺開端，類似口腔的攝入點。

「呼」

當葉綠素被身體吸取的一瞬間，飽腹感就來了。

聞紫滿足的從葉子上挪走自己的「口器」，感受着身體當中的葉綠填飽了肚子，說不上什麼味道，但是久干逢甘露。煽動翅膀的時候，似乎都更加的有力，產生的嗡鳴更加的氣勢磅礴。

作為一隻蚊子，第一角色，原來在吸血之前，自己還可以作為素食主義者生活在這個還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的世界。

吃飽了，就要活動一下。

身為人類的聞紫苦中作樂，他雖然很是嫌棄自己變成了一隻蚊子，但是飛行這種技能，卻非常的新鮮和刺激。

收斂六隻腿，嗡嗡作響。

煽動兩側的翅膀，似乎氣流涌動，拖着自己輕盈的身體，可以在半空中做出，意識能夠支配的任何動作。

飛在半空中，遠離這個世界的第一片樹葉。

聞紫撒了歡，他不知道自己能夠做什麼，怎樣消除心底的苦悶和痛苦，只是飛在樹林中，有了那麼一絲身為蚊子的適應感。

......

這真的是，啥都大！

站在蚊子的視角，似乎全世界的計量單位，都要比他的身體大。

飛了不知道有多久，逐漸感覺到疲憊，聞紫看到了很多很多，花草樹木都放大了無數倍，一路上甚至還遭遇了許多「怪物」。

曾經伸出手，就能夠捏死的蝴蝶，蜻蜓。

一罩面，聞紫就下意識的逃走。

這些蟲子都不友好，而且都太大了！

蚊子的警惕性也是很強的，本能的告訴他，這些大傢伙，都不能夠愉快的相處，不趕緊跑掉，就會成為人家的糧食。

真真的食物鏈最底端！

啥都是天敵！

聞紫這次停留在樹榦上歇腳，他東躲XZ，甚至看到了許多同類在陰暗當中棲息。

這些傢伙比較它，更加的老實和低調，藏在不起眼的角落。要不是這些傢伙，發出自己似乎能夠感知到的信號，甚至懷疑蚊子這個族群是不是就剩下自己了。

所以聞紫也摸清了一件事，那就是整個森林當中，最活躍的蚊子，就是他自己。

停靠在樹榦上面，聞紫覺得自己很無聊，無聊透頂那種，漸漸葉失去了對於飛行的喜悅和新鮮感。

動物和人類最大的區別。

就是精神文明的建設！

蚊子理論上，不，應該是絕對沒有思想，都是依靠本能在存活。

而現在聞紫卻是一隻有思想的蚊子。

它不知道沉積了多久，努力地回想着自己上輩子的一幕幕光景。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希望飛出這個森林，看到人類的文明。

哎，但是看到人類。估計很大的概率，是被一巴掌拍死吧！

就在他百無聊賴的時候，聞紫看到了一個大傢伙在樹榦上蠕動。

好大的青蟲！

昆蟲類型的胖子。

混淆在樹葉之間，如果不是聞紫感受到了樹葉的晃動，真的看不出這個大傢伙在靠近。

行動速度緩慢，而且看起來有些呆。

剛才的飛行，已經消耗掉身體吸收的大部分能量。

聞紫看着它，思考了半天。

腦子裏面只有一個念頭。

這傢伙，好吸收么？

聞紫看着它的時候，青蟲還是在蠕動，自顧自的挪動身體，似乎沒有將他放在眼裏，身體移動的過程中，壓下了很多樹葉的露珠。

應該可以吧。

聞紫煽動着翅膀，輕易的落在青蟲跟前。

他將自己的尖刺，對準了青蟲緩慢移動的身體。

沒有太多的猶豫！

狠狠地落了下去。

青蟲似乎也會感知到疼痛，在蠕動中的身體，猛然間晃動起來。

聞紫利用翅膀，虛空中保持着平衡，口器緊貼著青蟲的身體，攝取它的能量。

沒有味道！

但是聞紫在剎那間，卻感受到了和樹葉的葉綠素，截然不同的感受。

一點點沁在身體的每一寸。

是血液般的補給！

沒錯，是青蟲的身體當中湧現的能量。

聞紫吮吸著這不是血液，但是卻像是血液一樣，能夠自己身體深處帶來愉悅和興奮的能量。

和樹葉子那玩意傳達的能量不太一樣。

如果說植物的葉綠素，只能帶來飽腹感，讓聞紫不餓。那麼來自青蟲體內的能量，則是滾燙的，彷彿能活絡身體的補品。

在青蟲劇烈晃動身軀，企圖抽打他的身體，甚至蜷縮起來的一瞬間，聞紫全身而退，飛快的煽動翅膀，避開這一切。

在聞紫離開后，青蟲似乎減輕了身體的不適，慢慢恢復平靜。繼續朝着它努力地盡頭蠕動。

嗡.嗡.嗡......

聞紫飛行在半空中，看着自己填飽的肚子，內心複雜。

此時此刻，似乎正在泛著青色的光。

咕隆。

肚皮里的青光，也可以說是未知的能量，在一頓折騰。

聞紫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似乎有很神奇的變化。原本應該用平滑來形容的身體，似乎在這股能量的推動下，有了一些小變化。

蚊子的視野中，他的軀幹，他的六條腿逐漸的發芽，慢慢的增添了一些軟毛。

而他的翅膀，在透過陽光的一瞬間。

更加晶瑩，一些淡化的紋路逐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