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造孽

「造孽啊！程老二去戰場上這麼些年，估摸著白骨都化成灰了，就留下這麼幾個血脈，這下怕是都保不住嘍！」

「那老二媳婦也是可憐，一個人拉着這一幫孩子，男人和大兒子都不知道能不能回來了，現在又沒了個能幫她一把的二閨女，這是眼看着都能嫁人了的歲數了。」

耳邊嘈雜的聲音吵得腦仁疼，睡夢中的程寧不由得揉了揉腦袋。

「二姐你快起來啊，三丫不餓了，不吃魚了！」

「以後三丫看着弟弟，二姐打三丫，三丫也不哭了！嗚嗚……二姐你不要嚇三丫，三丫害怕！」

想要扯被子的程寧，還以為是夢魘了才冷的不能動彈，卻被一雙溫暖卻又長了繭子的小手抓着手臂搖晃，剌的她手臂火辣辣的疼著。

大概是昨晚喝酒喝的太多，肚子脹得慌，被這麼一搖晃，有水從嘴角溢出，緊接着程寧虛弱的咳嗽起來。

「這是老天開眼啊，二丫竟然沒事了，大傢伙快來搭把手，把二丫提起來空空水。」

原本同情的村婦們，見程寧有活着的跡象，忙都上前去幫忙，骨子裏都是良善的，根本不會想到他們口中的二丫已經換芯兒了。

被兩個身子骨壯實的婦人提着腳拎起來，瘦弱的程寧哇哇的把一肚子水都吐了出來，這才緩緩睜開眼睛。

只見面前一雙雙沾著泥土的布鞋，有的腳指頭快露出來了，大多是打着補丁的。

一個哭的眼睛都腫了的小丫頭，面黃肌肉的像是難民，此刻正抬手抹着眼淚鼻涕，緊張的問道：「二姐你活過來了？不會死了是不是？」

「我……嘶！」

程寧剛要詢問這是哪裏，腦袋忽然疼的厲害，一串串不屬於她的記憶湧入腦海中，驚的程寧呆愣愣的說不出話來。

她這是穿越了？

還穿成一個窮的喝涼水填肚子，就連自家人也不待見的窩裏橫的小農女身上！

耳邊不斷傳來說話的聲音，程寧卻沒有回答，被放下來的她腦子還是暈乎乎的，而那份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終於定格了。

原主是不討喜，可她只是想抓幾條魚給一家人打牙祭，卻被人拽到水裏淹死，能對十幾歲的丫頭下手，那人是何等殘忍？只是不知道是哪個心眼小的下的黑手。

「死丫頭，你咋不淹死了呢！帶着三丫下水摸魚，被人瞅了身子去咱們老程家的閨女還嫁人不？你這災星，老天咋不收了你啊！」

「黑心肝的爛貨，老娘今兒打死你，也省的你見天闖禍，老娘到了地底下沒法跟你爹交代！」

突然一道身影斜衝過來，拽著程寧的頭髮便開揍，手裏的木棒打的啪啪作響，眼睛裏儘是狠意。

這一幕來的太快，周邊的人竟都沒反應過來要去拉一把。

或者有人覺得程老太太說的對，程寧這樣男娃的性子，會連累村裏女娃的親事，是該教訓一番，沒去想程老太太剛才的狠勁兒是想把人給打死。

「哪來的瘋婆子，我程寧也是你能打的？」

緩過神來，程寧抬臂擋住木棍，抬腳踢向程老太太的小腿，卻沒想到力氣大的竟將人踢到在地。

頭髮被扯掉了一大把，頭皮也被薅得生疼，程寧齜牙咧嘴的揉着腦瓜，忽然發現身邊寂靜的可怕。

「大家快看啊！親孫女打親奶奶了，這不孝的東西就該抓去浸豬籠！」

「我就知道李氏那個掃把星不安好心，把老二好好的閨女給教成了這樣，她這是在報復老二去當兵把她扔下了，在報復我們老程家啊！」

程老太太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拍著大腿哭嚎著，嘴裏說着惡毒的話，絲毫不在意會給程寧母女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三丫嚇得臉都白了，村民們的竊竊私語讓她害怕，揪著程寧的衣袖不敢鬆開。

程寧暗道糟糕，程老太太再作下去，她們娘幾個沒好下場，原主的記憶里可是有很多例子的。

「咚！」

程寧噗通跪了下去，重重的叩了個響頭，疼的她頓時泛起淚花。

能成功的包裝出兩個有咖位的網紅，程寧自是偶爾也做一回客串演員，做戲她絕對比程老太太更逼真。

「我爹沒死！朝廷沒給撫恤銀子，那就是我爹還活着，我們都等着我爹回來，他是保家衛國的大英雄，誰也不許說我爹死了！」

程寧凄厲的大喊一聲，把程老太太也給嚇了一跳，村婦們也都愣了愣神，哪怕心裏都認為程老二爺倆死了，卻也同情起程寧來。

這村裏被抓去當兵的壯丁不少，誰家還沒個親戚一走就沒了信，這輩子也見不著的？

「奶奶，您可是我的親奶奶，非得要逼死孫女才嗎？」

「要不是弟弟妹妹餓的連走道都沒力氣，我一個小丫頭犯得着拿命去摸幾條魚？爹和大哥不在家，娘和大姐有干不完的活，我再不想轍，弟弟妹妹還能長大嗎？」

緊接着程寧凄苦的質問，頓時讓村民們又多了幾分同情，很多事大家心裏都明鏡似的，可也不能管別人的家務事，畢竟家家都過的不容易。

而程李氏性子軟，村民們偶爾救濟的東西也保不住，時間久了大夥兒最多是嘴上說幾句勸解的話，卻沒人願意伸手相助了。

「死丫頭，你胡咧咧啥呢？」

程老太太惡狠狠的瞪着程寧，像是要把人給生吞活剝了。

程寧恰到好處的瑟縮一下，反手把三丫護在身後，舉起手做發誓狀。

「舉頭三尺有神明，孫女要是有一句假話就不得好死！奶奶敢發毒誓，說對我們二房不虧心，對得住我爹和大哥的囑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