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藏起來的流光

第四章 藏起來的流光

窗帘緩緩浮動,窗外刺眼的光線不時撒向卧室,天藍色窗帘映照的影子來回揮動,帶動的陽光刺激着手上裸露的皮膚,床上靠窗睡覺的人感覺到陽光的光臨,眼皮動了動,有些不耐,把被子拉了上來起來一點。

脖頸處,一絲懶懶地感官傳來,痒痒的,靠窗的人伸出手把搗亂者撥開,受打擾的眼皮繼續閉着,沉睡到夢裏。而另一個人顯然並沒有打算放過她,熱源體靠近了她的背部,慢慢與她的身體貼合在一起,一隻手從她的腰部穿過去,半摟着她,下頜抵到她的秀髮處,調皮地蹭了蹭她的髮絲。他的另一隻手順着她的脖頸處,一點點沿着她的肩膀,輕柔地,緩慢地,似撫摸又似按摩,慢慢來到她的胳膊肘,再繼續往下,最後尋到她的手,手附在上面,漸漸十指相連,他愉悅地笑着,眼裏溢滿幸福的眸光。

「別鬧?」聽着她的喃呢,翻了一下身,他心情更加愉快了。

他略起了一下上身,看着在他懷裏安然沉睡的女人,忍不住低下頭輕吻了一下她的嘴角,被打擾睡眠的女人皺了下眉,很快繼續安睡。看到她的好眠,他也躺了下來,靜靜地,貪婪地望着她,把她雜亂披散在枕頭上的秀髮輕柔地理順在一起,然後閉上了雙眼,與身邊的人一起安享美夢。

「叮,叮,叮……」手機鈴聲打破安靜的夜晚,浮動的窗帘,勾進來一縷皎潔的月光。

床上的人睜開雙眼,看到自己旁邊那半邊空留的位置,有些發怔。

「喂。」聲音低沉,無力。

「小信哥,我爸喝多了,現在就在馬路邊亂穿,他一路上絮絮叨叨的,見到人便道歉,見到車就要衝上去,怎麼辦?我根本拉不住他,我好害怕。」聲音帶着哭腔,鼻子一抽一抽。

很快,床上的人換好衣服匆匆忙忙奔了出去。

窗外,微風浮動,朦朧的月光隨着窗帘,不時飄動到屋內,怎麼也照不亮冷寂的房間,只有床上被翻起的被子和橫在床沿的睡衣,提醒房間前一刻還存在的身影。

成信玄從醫院離開的時候,天開始蒙蒙亮,受到多日雨水的影響,整個無錫城市都蒙上了一層撥不開的霧氣,高樓、道路、汽車都被籠罩了一層不真實朦朧感。

他開車回家,路過之前找到劉小妹和她父親出事的地方,他的視線一眼就看到那一灘血。隔着花壇,對面水泥路上路燈陰亮的光穿透帶霧的空氣,照耀在那灘血上格外刺眼。成信玄的車飛快駛過去,他的腦海里卻不知覺放送他在晚上看到的場景。

成信玄晚上接到劉小妹電話趕過去的時候,劉小妹父親正躺在一輛長安車前面,司機焦急在旁邊不斷地撥打着電話,小妹爸側躺在地上,雙眼緊閉,身體下面血源源不斷地湧出來,他的神態並沒有表現得痛苦,面部放鬆,嘴巴微張,嘴角往上,似乎有種解脫的超然。蹲坐在旁邊的小妹,頭耷拉下來,雙肩抽動,染紅的頭髮雜亂披散在她的後背,她抱住她父親的頭,哭得沙啞的的嗓子拚命吼著,聲音斷斷續續,無法辯出來具體的語言。

「我錯了,我該聽我媽的話,不讓他喝酒的。小胖哥他爸出院今天請客,爸昨天跟媽說會注意的,但是他經不住那些人勸。他從外地回來還沒有在家裏呆一天,今天說好要一起去接媽下班的,他還說陰天請我們吃大餐。呆會兒媽看到了,我怎麼對她交待?」小妹看到出現在她面前的成信玄,放佛抓到救命稻草,滿是驚恐的臉上,嘴裏一直念叨,「那麼多血,應該疼,那麼疼,肯定很疼很疼。」

救護車很快就趕到了,人群很快便散去。道路上,來來往往的車依舊在這個城市疾馳,除了那一灘血曾見證那裏出現過一場意外。

回家后,小信疲憊的身體一點睡意也沒有,心裏面有些莫名地堵著難受,半昏迷半清醒中,似乎有一個微弱地聲音隱忍對他念著:「疼,好疼。」直到快天亮他才漸漸入了眠,睡眠並沒有持續很久,他便被一陣急促地門鈴吵醒。

開門進來的是成信玄的父母,兩個人分別提了大大小小的各種東西,堆滿了客廳的茶几。小信爸和容的臉在看到鬍子拉碴,頭髮凌亂的頹廢樣子,臉色慢慢變了顏色,他不動聲色地走向廚房,瞅了幾眼又轉向卧室。

「小信,這幾天店裏很忙嗎?我跟你爸還打賭,我說你自從受小漩早起的習慣,不會賴床。你看你,精神那麼不好,是不是還沒吃早飯,我給你簡單下碗面吧。」小信媽看到小信眼下厚重的黑眼圈,十分心疼。

「沒事,我先洗洗臉,換下衣服,你不要去忙。因為小漩媽生日,你們縮短了在雲南的行程,在家沒好好休息便來看我的吧,一路上應該累了。媽,你好好歇一下。」安慰好母親,小信往衛生間遇到從卧室剛出來的父親,他忍不住笑了,對他爸說,「昨晚出了一點事,回來晚,今天就有點嗜睡。放心,我這裏不會放縱情樂,沒有藏人,我這人還是有點潔癖;也不會縱容賭博,我掙的錢少,還得留點給你們養老;更不會收留人吸毒,從被小漩看到我抽煙的樣子,我連別人吸煙都會躲三分。爸,你實在沒事,露個廚,煮個面吧。估計飛機餐也挺難吃,面應該還夠三人份,冰箱蔬菜和肉食都足夠,你需要佐料儘管發揮。」說完,他便進衛生間,開始刷牙洗臉。

坐在沙發的小信媽,抬頭看見出現在她眼前的小信爸,收起了先前溫和的笑容,兩個人視線相交,默契地沉默。過了一會兒,小信媽看到電視機旁擺放的她、小信爸、小信和小漩的合照,連一貫嚴肅地小信爸也神情輕鬆自若。有些記憶里的畫面撞了出來,小信媽眼眶泛淚,卻笑着說:「你說小信多久沒這樣跟你扯嘴皮了啊,以前我總覺得煩,現在挺懷念的。不過,我想他這樣也挺好的,他覺得好就可以。到時,等小漩回來,我肯定跟她說我們家小信成熟了,娶她回家肯定不會再欺負她了,會好好疼她。」

小信爸走過來,輕攬抱着小信媽,等到她情緒穩定了,溫聲對她說:「我去下面,你刀工好,來幫我打下手。」

小信媽鬆開了懷抱,輕笑着對他點了點頭。

收拾完,小信走出來看見廚房裏忙碌的父母,他的臉上露出柔和的笑容。他凝視了一會兒,轉身離開,走進自己的卧室,腦海里閃過一些曾經與他一起在廚房裏忙碌的那個身影的記憶碎片。

電腦屏幕上,顯示「Gameover」,成信玄喝了口水,滿意地看到自己的戰果,打字給對面的人:「學習你勉強勝了我,遊戲方面你可占不到便宜。傅黎楊,不要以為跑到北京去,上次輸了欠我的飯就可以抵消掉,不想我找你家雲琪出血,下次回無錫自己主動坦白從寬。」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看了一眼手錶,蹭的一下子從凳子上站起來。

「喂,小信,今天不一起吃烤魚嗎?」室友問他。

「不了,我不想呆會兒被人拿來烤。」小信飛速消失,留下一頭霧水的室友面面相覷。

四月的無錫,開始炎熱,趕上下班高峰期,公交車擠滿了人,整個車廂悶熱得令人難受。小信到站下車的時候,後背的襯衣已經被浸濕,他看了眼時間,立馬奔向與小漩約定的餐館。等他趕到地點,挺拔的身影因為跑累的喘氣顯得有些佝僂,飛揚的淺劉海也因為汗水黏在一起,沒了平時瀟灑帥氣的樣子,有點狼狽。

古老的大樹下,一家家不起眼的小餐館,來來往往許多學生模樣的人,樹葉間穿過的流光,撒向老校古樸的街道上,周圍很多年輕男女走過,說說笑笑。發紅的落葉一片片落下,新的青葉長出來,亮的發光,他平復了呼吸,看了眼他面前餐館的名字,然後一眼就看到落座的嘈雜人群里,那張熟悉的輪廓,端坐在那裏發獃,清麗的側臉在細碎的光里晃了他的眼,他的嘴角不經然揚起。他慢慢穿過馬路,右手插兜,神態怡然,高挺的身影,姿態翩然。

「已經吃好了?」小漩面前的桌子上,清蒸的太湖魚只剩了一個框架,酥香的無錫排骨堆起了一堆啃得發亮的骨頭,,嫩白的太湖白蝦只余了一堆金黃的的蝦殼,只有半截的春卷昭示光滑的盤子上曾經裝過的美味。小信坐在小漩對面,無奈地笑了,說,「什麼時候那麼會吃了?不要告訴我你之前是和另一個人吃過了,也不要告訴我那個人是個男生。相比之下,我覺得養個潛力的胖子是件挺不錯的事情。」

「那你想聽哪個版本?」右手托腮,看着他。

看到小漩半笑不笑的樣子,他回看她一會兒,眼神轉向桌子上剩餘的殘羹,像發現什麼,問她:「比起白蝦,你不是更喜歡清水蟹嗎?還有,你最愛的無錫油麵筋也沒點。你看,還是我了解你。」他視線轉向她,對着她的眼睛說,誘哄她,「說說,那個人叫什麼名字?哪個班的?在哪個寢室?」

小漩看着他,裝作沉思的樣子,看到他笑意越來越淺,臉部越來越僵硬,她挑了眉,偏頭過去,看到大樹的落葉又飄落了好幾片,她露出了一個淺淡的深意笑容。她轉過頭,表情恢復淡漠,認真問他:「今天遲到了半個小時,玩遊戲贏了沒?」

「贏了。」腦子沒完全轉過來,他似乎想了起來,「我犯了大錯,今晚我給自己關禁閉去。」義正言辭地說,深刻反思了又望着她,俏皮對她說,「我犧牲美色,犧牲時間,罰我天天來陪你吃晚飯,給你每天帶愛心早餐怎麼樣?」

「從你的學校到我的學校一個半小時,等你下課趕來,折磨的可是我的胃。既然你那麼積極認錯,今天就好好貢獻你的荷包吧,今天我真餓到了,得好好吃個飽。」她轉過去叫老闆點菜,很快一位中年婦女抱歉說客人多忘記前面客人離開后幫他們這桌收拾,很快拿來菜單,順便給他們推薦了今天的新菜。

看到認真翻菜單,給服務員念著一道道菜的小漩,小信沒有因為被耍了一頓生氣,反而很高興,他喝着新上的茶水,靜靜看着他對面的女生。偶爾小漩抬頭,問問他的建議,他便提一些建議。

小漩點好了菜,合上菜單,看到放下茶杯,笑着看她的小信,她感覺他似乎這樣看着她很久了,他眼裏的溫柔似乎像一個漩渦把她吸了進去,無法掙脫,一種無言的暖意和曖昧慢慢圍繞了兩個人。她有些慌亂地拿起茶杯,故作鎮靜,喝了口水,卻覺得渴的厲害,越喝越渴。

小信恍若未見,繼續盯着她看,還細心地為她斟茶,看到她拿過茶杯喝水,他好心地提醒她:「那麼渴?正菜還沒上呢?」

小漩放下了茶杯,沒理他,側過去看古老的大樹下,走過一張張新鮮的面孔,共同踩着地上一片片積聚的落葉,然後新的落葉又飄落下來。小漩偏頭看他,正看見一同看着老樹的小信正轉過頭看她,她回了他一個淺淺的笑。

「叮鈴鈴」,伴隨下課鈴聲的是一大波人流,走廊,樓梯間,林間上,湖邊,道路上,到處都是年輕的男男女女,一張張或輕鬆,或恬淡,或張揚,或愁思的短髮和長發女生在眼前不斷在視線里越過,那麼多臉孔,迥異和不同,沒有一張是期待的輪廓。

成信玄沒有看到人群的熟悉面孔,很快他的手機震動了,他看了一眼回了短訊,過一會兒,索性面朝學校的湖面。他周圍一個個人與另一人攜手而走,眼前的鶴已經繞着湖面飛過幾個來回,西方的太陽緩緩下山,他伸出插在褲兜的左手,看了一下時間,他轉身掃視了周圍,他左腳腳尖原地踏了兩下,他想了一會兒,從樹下離開。

湖面漸漸離開了視線,他轉彎走上教學樓的階梯,教學樓人群基本上已經散完,除了遠處食堂還能聽到一點吵鬧聲,四周顯得很安靜,只有偶爾會走出來一兩個人。台階很多,長長的階梯,他步子邁的大,顯得急,直到走到一半時,他看見望着他笑的女生,她一步步向他走來,在夕陽餘暉裏帶着別樣的光暈,令他心跳異於平常的跳動。他的臉容也柔和起來,慢慢地,一步步走上去,與她不斷靠近,似乎心與心也在一步步走近。

「對不起,今天課堂老師臨時佈置課堂作業,因為幫老師收作業交到辦公室,便耽誤了時間。等很久時間了吧,真的很抱歉。」兩個人的身影,在台階上被拉得很長。

「人好好的,沒有被人騙走就沒事,如果真覺得抱歉,今晚就乖乖聽我的話就好。現在呢,學校食堂和周圍餐館正是晚飯高峰期,我們乾脆去市區吃飯吧,我知道一家南京板鴨很好吃,吃完飯可以在長江沿岸散散步。」他看到她飛揚起來的髮絲,在光影里亮得發紅,他忍不住伸出手指碰了碰。

「好啊。」小漩笑着點頭。

「今天這麼溫順?」看着她輕揚的眉眼,乖巧的可愛,他忍不住想掐掐她的臉蛋。

「不喜歡我配合你?」故作疑問看他。

「當然,很喜歡。」小信大笑起來,順勢右手輕攬過小漩的肩膀。感覺到小漩的慣性反抗,他靠近她的耳朵,對她說,「這樣的配合,我更喜歡。」

「這樣的天氣,你不覺得熱?準備帶一身汗去吃飯?」小漩沒有繼續反抗,語氣淡淡地對他說。

肩膀的熱源消失了,剛溢出的汗突然暴露在空氣里,顯得有些發涼。很快,小漩的左手被握住,不同於肩膀的試探性,他的手握住她的手很牢,讓人感覺不容拒絕的強硬,但掌心傳來的汗滴,仍感覺到另一隻手的緊張。

「現在已經是大學了,這樣的程度,配合一下沒問題吧。」語氣輕佻,深邃的眼裏飽含認真和堅定。

小漩沒有任何回應,卻沒有再睜開他的手,只是眼神有些慌亂的看向周圍。

晚上,兩個人吃完飯在附近江邊散步,小信的手一直牢牢牽着小漩的手,沿着長長的岸提,走了很久,似乎路的盡頭永遠走不完,相握的手也永遠分不開一樣。

風帶着江水的濕意,撲面而來,撒在臉龐上,顯得格外涼爽。小信看到手中緊握的那隻軟軟的,柔柔的小手,望向江對面萬家燈火,他卻突然想起家鄉的太湖。不同於南京城市的繁華與喧囂,連從中流過的長江都帶有城市的強勢,江水涌動着波濤。他想念無錫萬里無波的太湖,想念細雨綿綿下的江南房舍,想念他與小璇踏過的那些石板路。

「怎麼了?是不是想起了我們的家鄉無錫?」看到小信的點頭,她想了一下,側頭對他建議,』要不陰天我們回去吧,反正也是周末。」

「等下次吧,比起很多更遠的外地同學,我們回家還是挺方便的。」情緒收斂了,繼續面帶痞笑,「何況,陰天還有更重要的事。陰天,你應該沒事吧?我知道肯定有空,昨天你說過沒事可以忙的。「他自問自答,頓了一會兒,靠近她,低下頭看着她的眼睛,望到她眼睛深處,呼吸親近,語氣放得十分溫柔,「陰天,我們去約會吧?」

「不想出去,挺麻煩的。」她偏過頭,表現似乎很鎮定。

「如果你們寢室允許男生進去的話,我是不介意把這些麻煩事省掉的。當然,這個問題正常途徑是不能解決的,要不我來你宿舍樓背你,全程都讓你省去麻煩。」他故意又靠近她,露出他不正經的笑,然後接着說,「對於陰天這個重要的日子,反正你是逃不了。不然,今天我們都不回學校了,今晚我們去開房,住酒店吧。」

面對小信很坦然說出的那個詞語,小漩足足愣了三秒,而說話的當事人正用十分純潔和無辜的眼神看她,小漩連丟白眼都感覺是自己想罪惡了。

「為什麼一定要約會?」小璇泛著疑惑的大眼看他,但他知道她一定清楚陰天是一年前他曾半含蓄半直接對她的告白,他能那麼肯定,是感覺到小漩平靜面孔下含有狡黠的笑意。

「你不認為我們需要好好確定一下新的關係嗎?」挑眉看向她,靜靜等待她的回應。

「我們現在的關係不好嗎?」同樣挑眉,看向他。

「好嗎?」故作認真的思索,空出來的左手伸出去握住她披在後背的髮絲,順着她的背脊,緩緩托起她的頭髮,透過薄薄的襯衣,與她的肌膚相碰,能感覺到她溫膩柔滑的皮膚,他看了一眼她的表情。與她沉默淡對相反的是,他感受到她身體越來越僵硬,他將手中的髮絲放在空中,半張開手,任風把髮絲吹走。等髮絲快散盡,他走近她,與她幾乎貼合,他自然地虛抱着她,湊近她耳畔說:「小漩,我想靠近你,比這樣更親近。這都快一年了,我想好好耍流氓,不是一直都缺一個正當理由嗎?」

兩雙眼睛彼此對望着,某種情感以銳不可當之勢爆發了,眼裏含有濃濃的化不完的柔情。小信看到小漩慢慢啟開的嘴唇,他有些緊張,不由得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了。

「今天挺晚了,我們先回校吧。」

「這個不慌。」

「挺冷的。」身體瑟縮了一下,趁他注意力從她的手鬆開,她睜開了他的手,快步走在前面,接着說,「陰天說吧。要是感冒了,我就是想出門也沒精力了。」她右手握住左手,似乎掌心的溫度還沒有消散,她忍不住偷偷笑了。

看見小漩離開慌亂的步法,他能想像到一貫淡然的她此刻臉紅慌張的樣子,他無奈的笑了,他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廚房裏,小漩媽揭開蒸籠,伴隨撲鼻香氣的是蒸籠里一個個飽滿可口的點心。她抬頭準備喚小漩,卻看見小漩心不在焉的洗菜,眼神不時瞟向窗外。小漩媽放下蒸籠,走過去,順着視線看到庭院裏,小漩爸正和小信談笑風生的下象棋。

「不想看看你今天做的點心,怎麼樣嗎?」小漩媽裝作沒看見她的三心二意,笑着提醒她。

「媽,好了嗎?你嘗了味道沒,感覺怎樣?」

「和小信媽那樣的專業師傅肯定差距離,不過,這主要看做的人心意,收到心意的人懂這份情意最重要。何況,我家小璇什麼時候差過呢?」

「媽,這樣不謙遜不好吧。不過,爸如果覺得不好吃,我便說是媽的手藝,你的面子我知道他肯定會買的。」

「只需要你爸買面子嗎?」小漩媽拿筷子夾了一塊點心,晾了一會兒,咬進嘴裏,滿意的笑着對小漩說,「不錯,絕對能堵住嘴叼的你爸,還有小信。」

小漩咬了一口點心,沒有理會她母親含有深意的笑容,淡定地吃下一個后,拿起盤子把點心裝上。

吃完午飯後,小信和小漩一起去了太湖,轉了公交,沿着湖提,看到到碧波蕩漾的太湖真實呈現在他面前,他才真的確認他今天真的回到了無錫。今天一大早,小漩的電話把他從被窩裏叫醒,他們搭乘早班車從南京奔回無錫。他想,她懂他,同他一樣珍視一年前星空下那個獨特的日子。雖然是白天,沒有繁星,但是同樣的地點,看見自由翱翔在上空的白鷺,綠色湖面上倒映的藍天白雲,一切也很美好。

「成信漩,你知道我以前多討厭我的名字和你同音的嗎?我也很討厭那些乖乖巧巧又愛哭的女孩,但我更討厭你乖巧得過於沉靜的樣子。我開始還在想,這個女孩是不是也是那種笨笨傻傻的,後來才發現她一直心裏很陰鏡,會調皮,很聰陰。」說了自己忍不住笑了,他繼續沉浸自己的回憶里,說,「然後,我越來越討厭你,越來越注意你,越來越愛捉弄你,越來越想靠近你。我很喜歡成信漩,你喜歡成信玄嗎?」

小漩被他的一語雙關的話逗樂了,她側身醞釀了一下情緒,回握住他的手,慢慢開口:「我很高興那天認識了那個叫玄幻的玄的男孩,很幸運遇見那個雨天推開我的門打斷我思緒的男孩,很感謝那個遞給我糖的男孩。」她的眼眶慢慢溢出眼淚,她卻笑着專註地凝視他,繼續對他說,「我不喜歡搬家,不喜歡來到無錫,不喜歡和這裏陌生的人打交道。但我知道,現在我很喜歡這裏,謝謝你走進我的世界,讓我在某一天不知不覺接受這裏的一切,並愛上這裏。」

「貌似,你還是沒說重點,怎麼感覺在往歌頌祖國河山方向了。」他用左手弗開她的淚水,有些委屈的開口。

「我說過上大學前,不會早戀,我沒說過不喜歡你啊,況且高中早過去了,我以為我們一直都在約會,從進大學第一天開始。」她眨了眨俏皮的眼,繼續淡定的說,「至於你想干所謂那什麼的事,我沒說不準啊?」

「成信漩!」半是喜悅半是怒火,攪得無比糾結。

「幹嘛,喊自己名字那麼咬牙切齒?」表現得依舊很淡然,她順着他靠近的距離,輕抱着他,感覺到她腰上的雙手慢慢收攏,直到緊緊抱住她。

昏黃燈光下,地上的淺窪呈現出暗黑色,一不小心踩在上面,還能聽到水波盪開的聲音。遠處,夜色掩映下的江南小城,看不太清青瓦白牆,也遮住了歲月路過的痕迹,高高圍牆裏透出一點點亮光,似乎還能聽到牆內傳來的嬉笑聲。現在他行駛過的馬路,曾經窄小破爛的小路變成了寬馬路,來往穿過的自行車逐漸被駛過的汽車,這條路他和小漩曾在上面駛過一次又一次,在晚自習后暗黑的夜晚,在細雨紛紛的清晨,在陰媚的午後。

他把車開進停車區域,下車時看到了前面停下的計程車上下來的魏延,他準備走過去打招呼,卻看到計程車上又下來一個人,儘管光線很暗,她也只留了一個側影給他,成信玄卻一眼認出她。

「小信,現在在哪了,晚飯都弄好了,我們就等你了。對了,小漩媽說今天來了貴客,你可不能比客人還晚到。」小信媽及時的電話,打斷他的思緒。

「我想,我看到今天的貴客了。媽,現在我不知道我該高興,還是難過。」看到那兩個攜手遠去的身影,他無助的嘆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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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最漫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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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藏起來的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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