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新生

從黑暗中蘇醒。

程雲聞到了一股非常濃郁的香味，它似乎有溫度，很暖，很濕潤，像人的體溫，每時每刻都濃郁著，撲面而來，彷彿在充滿旖旎雲霧的空間呼吸，讓人稍微有些呼吸不順。

若有似無的聲音響起。

「小姐，這個魔偶居然是男性？」

「我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不應該是這樣的，真遺憾，既然是男性，那就代表步驟錯了，把他埋了吧。」

好聽的女聲、繁雜但能聽懂的語言以及惋惜的語氣融合在一起，這聲音的來源在程雲耳旁，頭頂，亦或是面前。

程雲不知道她在哪裏。

他無法分辨方向，他剛剛獲得自己身體的控制權，還無法完全熟悉。

包括二人的對話，他能理解每個詞的含義，但連在一起就需要一段時間來反應。

「但他不簡單呀，小姐，你看他的眼睛，裏面好像有一些符文，感覺好複雜啊，這是什麼符文？」

又一個聲音響起。

程雲理解了眼睛這個單詞，然後他意識到，自己好像是睜着眼睛的狀態。

於是他獲得了視力。

但他只看到一隻修長白皙的手，在用力撐着他的眼皮，觸感非常冰涼，還險些扣到他的眼珠。

『這裏是醫院？』

『這是護士？』

『把我當死人？』

程雲非常不滿，但他渾身無力，沒辦法把這隻手拍開。

「你繼續撐著，我看看。」

帶着惋惜的聲音再次響起。

緊接着，一張驚艷的臉出現在程雲的視線內，她俯著身子，靠得越來越近，盯着他的瞳孔猛瞧。

她垂下的髮絲落在程雲身上，落到哪裏，哪裏便有了知覺，輕輕的，痒痒的，讓人極其愉悅的。

『我為什麼會感到愉悅？』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無法抗拒這種感覺？她在惋惜什麼？我要死了嗎？』

「確實好複雜，有點看不清楚。」

優雅語調隨着紅唇起落響起，程雲眼皮被撐著，那女人皺着眉頭，盯着他的瞳孔，再次俯身靠近，距離進一步縮短。

就在這個時間，程雲聞到了一股更加濃郁的溫暖香味，與空間中的完全一致，只不過這次的溫度更高，溫暖濃香，撲面而來。

『是那種香氣...』

『香氣來自她的身體，這是她的體香，我正在吸入濃郁着她體香的空氣。』

發現這點后，程雲的意識險些被突如其來的強烈愉悅擊潰，那愉悅幾乎可以讓人當場癱軟在原地，瞬間進入賢者時間。

『法克！』

『這是怎麼回事？』

程雲強行恢復理智。

但這真的很難，因為那女人精緻的臉，就在他面前不到五厘米的距離，彷彿蘊藏深空的眼眸，柔嫩細膩的唇瓣，白皙順滑的皮膚，還有那能讓人上癮的香氣，愉悅感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斷地湧來。

「眼睛裏一共有四個符文，但我居然看不清這些符文，離這麼近也看不清，好奇怪啊，他只是一個低級魔偶啊。」

女人緩緩起身。

程雲發現自己是躺着的，因為他看到了一團被黑色蕾絲包圍的高聳，從下向上看到的。

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的話。

這次程雲聽懂了大半。

『我是一個魔偶？』

『這裏不是醫院？』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程雲有一些不妙的預感。

「小姐你看，他這裏也有符文，不僅是這裏，這裏，這裏，這裏都有符文！好多符文！從咽喉往下，一直持續到...呀！持續到那個地方去了！」

撐著程雲眼皮的冰涼手指移開，點在他的咽喉，又從他咽喉開始向下滑動，直到小腹才停下，期間沒有愉悅感產生。

『我沒穿衣服？』

『符文？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程雲試圖活動身體，但失敗了。

「蒂娜，把他翻過來，我懷疑他背上也有符文，真的好奇怪，我明明沒有借用任何高級魔偶模板，也沒有使用高級材料，為什麼會製作出這樣的魔偶呢？」

程雲被翻了個面，他的臉陷在柔軟布料中，眼前漆黑一片，只感覺背後涼颼颼的。

利用這短暫的、沒有多少愉悅感的片刻安寧，程雲終於明白了那愉悅感從何而來，他從靈魂深處發現了一些東西。

他真是個魔偶。

這裏已經不是原本的世界。

背後那個讓人愉悅的女人，她的名字是，列蒂西雅·克麗塔，是他的製造者，是他的主人。

這個信息刻在了他的靈魂里，程雲甚至能看到那優雅華貴的花體簽名。

此外，還有一些規則夾雜在那行簽名之中，包括不得違逆主人命令，不得傷害主人，不得對主人撒謊等。

那些愉悅感一方面來自二人的主僕關係，身為魔偶，親近主人會獲得愉悅是很正常的事情，即使程雲內心極其抵觸，但依然無法抗拒。

另一方面，這個名叫列蒂西雅的女人，她身為女性的一切特徵都非常完美，即使沒有主僕關係，普通人靠近她也很難不產生愉悅情緒。

『真是命運弄人。』

在意識到自己境況后，程云為自己的重生而感到慶幸，前世的他已經在醫院住了很久，沒幾天日子好活，如今能重獲新生實屬不易。

但同時他也深感無力，因為他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命運，正如此時被人翻來覆去研究一樣。

或許命運就是這個樣子，讓你獲得新生的同時，它還會給你一個直擊靈魂的拷問，是作為一個有主人的魔偶活下去，還是選擇自由地走向死亡。

面對這個拷問。

程雲沒有猶豫。

他對活下去的渴望比任何人都要強烈，只要能活下去，以任何方式都可以，而且只有活着，才有獲得自由的希望。

在程雲背後。

那兩個聲音還在對話。

「背上這些符文好像比前面的要大一些，我能看清這個，但它是什麼意思呢，好眼熟，為什麼我只能看清這一個呢。」

「小姐，他好像是個神眷魔偶啊，你能看清的這個符文我也能看清，它不是黑夜女神的尊名符文之一嗎。

我還能看到這個，這個是死亡女神的尊名符文之一，其他的符文可能都是尊名符文，這一定是神眷，我從沒見過有生物可以長成這樣。」

「神眷魔偶？但他是個男性，你看家裏有男性嗎？」

列蒂西雅的語氣動搖。

只有被神認可的生物才會擁有神眷，誕生即擁有神的眷顧，擁有神眷能力。

而神眷魔偶就更加珍貴，因為魔偶完全服從主人，絕不可能背叛，可為主人而死。

即使是列蒂西雅，在這麼多年來，也只造出了一個擁有神眷的魔偶，也就是身邊這個，被她取名為克里斯蒂娜·克麗塔的少女。

通常情況下，神眷魔偶只會誕生在教會高層，從出生開始就受到教會控制，為教會服務，比如高級的機械魔偶，就只會誕生在機械教會高層。

同樣，製作神眷魔偶的設計資料和材料資料，或者召喚儀式步驟等，也被教會高層牢牢控制着，常人不可能得到。

克里斯蒂娜的誕生本來就是一個奇迹，她擁有黑夜女神和死亡女神的雙重神眷，而此時，又一個奇迹產生了，但這次的奇迹是一個男性。

「小姐，但他是神眷魔偶哦，而且可能是比我更完美，更高級的神眷魔偶，你捨得毀掉嗎？」

「那怎麼辦呢？」

列蒂西雅看似猶豫，實際上，她從一開始就做出了決定，她不可能毀掉這個神眷魔偶，甚至還打算在晚餐時多喝兩杯紅酒，慶祝這次奇迹的誕生。

「讓他住在花園，順帶看管後門，用神眷魔偶看管後門，我們家終於好起來了！」

克里斯蒂娜激動開口。

「那好吧。」

列蒂西雅點頭，順勢對着程雲開口：「那你就叫做歌德·克麗塔吧，以後你就是我們家的一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