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壓死駱駝的稻草 生根發芽（5）
「我該走了。」我輕輕地說。感覺自己像在削蘋果皮一樣，一圈一圈地削著自己的心臟。
燁，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自己死心，讓自己不再回到他身邊。我怎麼告訴尤燁，我對他的愛是一種天性，無論何時何地，他都會是我在人群中的第一眼，除了淪陷別無選擇。
我有些掙扎的推開他，轉過身，不容自己有一絲猶豫，跑下了樓。
上次我也是這樣離開了吳琛的。為什麼我要一次次地對自己這麼狠。我自虐上癮？
我在夜色中飛奔著，跑回了自己的車上，開着車，沒有回家，而是又回去了我的小城。
一路上我情不自禁嘲笑着自己，我這些年做了那麼多自己想或者不想的事情，我投入吳琛的懷抱，又推開吳琛的懷抱。都是為了讓自己徹底斷絕對尤燁的幻想。如今這一番，算什麼？千里送情？我怎麼會經歷如此的荒謬！老天爺到底有多喜歡玩弄我？多喜歡看我陷在這種狗血劇情里脫不了身。
尤燁是否會覺得我輕佻，墮落？我雲雨時的樣子是否比他想像得大膽？他是否猜想我這些年經歷了多少男人？他是否會覺得我曾經在他身邊守身如玉都是假象？他是否會感覺頂着這張人畜無害娃娃臉的其實是一個墮落的靈魂？
我怎麼可能告訴尤燁，我為了讓自己不再愛他而自甘墮落，委身於不愛之人，我怎麼告訴尤燁，正是因為我如此愛他，我無法容忍已經不再是完璧的我留在他身邊，更無法容忍在沒有名分的前提下發生肌膚之親說明了什麼。如果曾經我還心存一絲絲的僥倖，現在的我已經徹底死心，再無一絲幻想，我和尤燁之間，隨着激情的燃盡，徹底結束了，什麼都不會再有了。
今天這場無由無果的意外，是我們的永別。
我想着這一切，在車裏嚎啕大哭，比下午從小城開回家時的那一路更加歇斯底里，我不得不把車停在高速公路的緊急停車帶上，捶打着我所能觸摸到的一切冰冷的物體，哭得彷彿要把自己的心肝肺都吐出來一樣。
我到底做了什麼，我究竟做了什麼。我為什麼要這樣對自己，老天爺又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回到家時，兩隻烏龜在龜箱中睡得四仰八叉得，直到我敲了敲龜箱的玻璃，他們才象徵性地縮了縮頭，但卻始終連眼睛都懶得睜開……
這些原本應該十分膽小、警覺的動物，在人類提供得溫室中生活得久了，沒了野性，沒了自我。不知道它們是否還記得曾經和數十隻小烏龜擠在一個塑料箱裏的日子，以及被我從那麼多小烏龜中挑出來，放進寬敞龜箱的時刻。不過即使他們記得，應該也不會增加它們對我的崇拜，反而會讓他們認為自己是被命運選中的烏龜之神！獲得了我這個人類僕從。畢竟它們每天什麼都不用做，就自動會有我給他們餵食、帶他們曬太陽、清理他們的排泄物和其他污垢。
我也好想當一隻烏龜啊，生活在一個龜箱裏，只管吃、喝、睡大覺，其他的什麼都不用做，也什麼都不用想。沒有自由怎樣？沒有自我又怎樣？被別人當寵物、玩物又有什麼不好？不曾感受過快樂，也就不會感到悲傷，沒有得不到的渴望，也就沒有得不到的痛苦。這樣有什麼不好？
如果我是一隻烏龜，就不會把自己作踐得如此傷痕纍纍、心力交瘁。
一夜未眠，我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些什麼。恍恍惚惚地到了竹苑，接到海園王總電話說他和出版社的編輯一會兒要來竹苑。
我強打精神畫了個淡妝，但腫成了一條縫的眼睛，貼多少雙眼皮貼都撐不起來……
「唐丫頭，你這是怎麼了？」海園王總一看到我就有些驚訝地說。
本想開個玩笑帶過這個話題，比如看韓劇中毒了、看相聲動情了、刷學習強國入迷了……
但剛要開口，原本計劃向上揚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撇了下來，緊跟着眼淚又撲簌簌地自眼眶中湧出，整個人又哭得難以自制。
「昨天不小心遇到了我初戀，兩個人坐在河邊聊了好久。本來都還挺好，臨別時還擁抱了一下，但真得分開后，我就崩潰了。」我掩過了重點，儘可能讓自己恢復理智和平穩的情緒，然後又微微頷首向編輯道：「讓您見笑了。咱們先坐吧！」
我招呼二人坐下，沏茶倒水，讓自己忙乎起來，好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也能化解化解先前的尷尬。
「沒事的，我特別理解您的這種經歷。我也再感情上遇到過有這種讓自己懷疑自己的經歷。之前我帶孩子出去吃飯，在餐廳遇到過我心裏最深處的那個人。我們很友好地打了招呼，他還和我兒子玩了一會兒。可看他們倆玩的時候，我滿心想得都是『如果我們是一家三口多好。』回到家后，我就特別討厭我兒子，我不想有這個兒子，我憎恨他是我和我老公的兒子，我甚至不想看到他，因為他身上有很多和我老公很像的地方，但我想看到的是我兒子身上有許多和那個人很像的地方。我和我現在的老公認識七年，結婚五年，孩子四歲了，這麼多年我從沒有產生過對老公、孩子以及我們這個家的厭惡。但那次的相遇彷彿是喚醒了我心底的惡魔，讓我仇恨自己現在所有用的一切，讓我痛恨自己的選擇。後來過了好久，我才漸漸從那種負面情緒中緩過來，重新接受我的家庭，我的愛人，我的孩子，好像一切都是新的一樣。自從那次之後，我就告訴自己永遠不要再面對那個人。如果再在大街上遇到，轉身走開，不要抱任何僥倖。」
編輯說得也紅了眼眶，長長舒了口氣。
我趕忙給她添上熱茶讓她喝，我實在沒有想到她會有這麼長得一番演講，震驚之餘內心的悲傷倒是消去了七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