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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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才拖着疲憊沉重的身子從地上站了起來，起身的一瞬間，腦袋暈眩了一會兒，我的手撐在一邊的牆上緩了半天才從那種不舒服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外面的天色還有些暗淡，但是我在這個小地方蜷縮了一個晚上，身子僵硬的厲害，於是拖着疲乏的身體往外面走去。
涼意扑打在我的臉上，感受着空氣中新鮮和蓬勃的生機，我煩躁的心思都好了不好，正在這個時候，我的身後傳來一陣窸窣的聲音，我還沒有來得及回頭。
一件帶着溫度的衣服就搭在了我的身上，扭頭正好看到周臣斌滿臉關切擔憂盯着我的表情，我朝着他笑了笑，他走到了我的身邊。
我順勢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兩個人在這微微泛着涼意的天色下靜靜地站着，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天色慢慢亮起來的時候，我終於開口了。
我頭也沒抬地對着他說道：「你也算是看着我長大的了，我跟他之前的恩怨你應該都知道吧。」
我感覺到周臣斌的身子微微僵硬了一下，然後又放鬆下來，說道：「嗯，我知道，但是之前我的記憶被封印了，所以很多時候都是渾渾噩噩的，沒能及時站出來保護你，我也很自責……」
他的話沒能繼續說下去，因為我攔住了他的話頭：「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你別多想了！我……我只是心裏亂的很，想要找人傾訴一下。」
周臣斌輕輕摸摸我的腦袋，我心裏那股鬱結的情緒稍微緩和了一些，我腦袋輕輕靠着他，腦子裏亂糟糟的像是一鍋漿糊，就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其實我很小的時候，村子裏就有傳言說我不是正常人的小孩兒了，當時我心高氣傲，看着不把那些話放在心上的樣子，但是回到了家裏一個人的時候，心裏難免會有期待和委屈。」
「我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孩子而已，想要得到父親的疼愛有什麼錯？但是自從我知道了想要吞噬我和我所有苦難生活的源頭之後，那種不切實際的幻想就被我拋到了一邊去。」
這些話我還從來沒有跟別人講過，現在說起來心裏好像也沒有多少難過悲傷的神情，就好像是在訴說着別人的故事一樣，跟之前那種想到就覺得隱隱心疼委屈的樣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周臣斌握住了我垂在一側手，輕輕捏了一下，我知道他在擔心我的精神狀況，於是臉上擠出一抹勉強的笑容來，本來是想讓他放心，結果沒想到他的眼神更加擔憂了。
我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樣子，一股腦把心裏想說的話都給說了出來，周臣斌一直靜靜地聽着，沒有岔話，臉上總是帶着心疼的表情。
心底埋藏久遠的怨氣隨着這些話說出口，好像連那種憤懣的情緒都隨之宣洩了出去，我稍微鬆了一口氣，平靜下來之後有些愧疚和不好意思地對着周臣斌說道：「對不起啊，讓我聽着我發了半天的牢騷！」
周臣斌沉重地嘆息了一口氣，憐惜的眼神盯着我看，在他灼熱的注視下，我整張臉都臊了起來，連忙轉移了自己的視線，周臣斌的聲音輕輕響起：「我知道你心裏不願意把他給放回來，你按照自己的心意來做就好，實在不行，咱們再想別的辦法也是可以的。」
我輕輕搖頭，眼神轉過來認真地盯着他，說道：「我已經做好心裏準備了，既然他還有利用的餘地，那我為什麼還要抗拒和排斥，讓他物盡其用，說不定是對我的另外一種補償呢！」
這個理由我想了整整一個晚上才想出來安慰自己，用這個作為借口之後，就好像把那個人從地獄里再劫出來也就不是那麼難以接受的事情了。
周臣斌仔細地盯着我臉上的表情，似乎在觀察我說的是不是真話，我沖着他笑了一下，一副光明磊落、坦坦蕩蕩的樣子，他也沒能看出什麼所以然來，也只能無奈地笑了一下，對我說道：「那好吧，只要是你的決定，我都會支持。」
我輕輕點頭，唇畔帶上了一絲笑意，還有一個更主要的原因我沒有告訴周臣斌的是，現在我的身邊有了更重要的人，所以之前心心念念渴望着的事情反倒沒有那麼重要了。
但是擔心他會驕傲，所以這些話我還是放在心底好了。
我看着他憂愁的側臉，壞心眼地笑了笑。
正在這個時候，我媽從裏面走了出來，她似乎沒有想到我們兩個會這樣站在門口，稍微有些驚訝，回過神來的時候臉上帶着些不自然的神情，彆扭地對我說道：「你們醒的這麼早啊。」
我嘆息了一口氣，走到我媽的身邊去握住她冰涼的手：「媽，我已經想好了，咱們把他從地獄拽上來，藉助他的力量消滅這些跟我們作對的怪物，之後再把他給送回去，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我媽又是欣慰又是複雜的表情看着我，我從她的神情中體驗到了一絲不同尋常，表情稍微沉下去幾分，心裏有種莫名慌張的感覺，問她道：「媽，你怎麼了？」
我媽抬起頭來慌亂地看了我一眼，在我壓迫的目光注視中，飛快地看了我和周臣斌一眼，然後說道：「唉，咱們還是進去再談吧，事情沒有咱們想的那麼簡單，之前有些話我沒有跟你們細說……」
我們一邊往裏面走，一邊聽着我媽有些猶豫和閃躲的話，我的眉頭從剛才就沒有鬆懈下來過，伏文覺和冷揚早就已經醒過來，正盤著腿打座。
聽到我們進來的動靜，也沒有什麼驚訝的表情，伏文覺高深莫測的讓我們坐，我緊緊挨着我媽坐下，周臣斌跟在我的身邊坐下，伏文覺的眼神在我們身上轉了一圈。
突然輕輕笑了一下：「呵，終於願意說了。」
我媽的表情猛地僵硬了一下，我疑惑的眼神在他們兩個之間轉悠了一圈，我媽的表情稍微鬆懈了一下，像是放棄抵抗了一般：「其實那天我沒有把事情都告訴你們，我隱瞞了一些細節……」
我媽聲音輕緩著把自己瞞下來的事情說了出來：「想要把對方從陰間和陰差的手上搶奪回來，唯一的辦法就是利用他和冰兒之間的血緣關係下手。」
我們幾個同時點點頭，但是具體的操作辦法我媽還沒有告訴我，所以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於是睜大了眼睛看着她，她稍微停頓了一下。
突然轉過頭來看着我，問道：「我之所以沒說具體的辦法，就是擔心你會排斥它，因為把他從陰間劫回來之後，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他吞噬掉！」
這番話像是九層劫雲劈在了我的身上一樣，我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不可置信和疑惑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她堅定地朝着我點點頭，說道：「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之前他把你當成鞏固自己力量的口糧，但是他沒那個命……」
說道這裏的時候，漆黑的眼珠緊緊地鎖定在我的身上，帶着一絲蠱惑人心的意味，說道：「但是現在，這也是我們的機會，只要把他吞噬掉，你的力量和修為就可以大增！」
我張了張嘴，剛想說話，卻別我媽給攔住了話頭，她伸出一個手指頭放在自己的唇邊，朝我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我詫異地看着她，她對我說道：「力量不是關鍵，關鍵是你能從他的記憶力找到對付那些傀儡的辦法，這應該是咱們唯一的一個機會了！」
她說到這裏的時候，聲音有些莫名的哀傷，我怔愣地看着她，我媽的眼神中全是悲傷和慈愛的神色，她伸出一隻手來輕輕撫摸着我的頭頂。
「我知道這件事情對你來說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但是不得不說，這應該是咱們最後一個機會了，要是沒有把握住這次機會的話，我也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能剋制住這些難纏的怪物傀儡了。」
我愣著眉頭開口，讓我把他從陰間召喚回來物盡其用是一回事情，但是要把他給吞噬掉，這對我來說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我心裏亂糟糟的，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現在的局勢。
眼神茫然地在周圍轉悠了一圈兒，就在這個時候，一邊一直沉默著沒有開口的冷揚沖我說道：「既然機會千載難逢，不如好好把握，難道你真的把那個傢伙當成了父親嗎？想想你從小到大的遭遇，有沒有哪一次？」
「哪怕一次，他盡過自己當父親的責任？」
冷揚的一番話把我給質問住了，我愣著搖搖頭，目光偶然從我媽身上滑過的時候，我看到了她悲傷和無奈的表情，我一下子幡然醒悟過來。
對啊，那個男人只是提供了我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物質基礎，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地方能稱得上是我的父親，既然如此，為什麼我還要在乎這個我名義上所謂的父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