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只有我能看見的少女

凌晨一點鐘，城市郊區的天空，兩個月亮。

紫色與銀色兩種月光相互摻雜，給地面的澤荷精神病院染上一層淡紫色輪廓，顯得一絲妖異。

空調工作的聲音嗡嗡不絕。

病院內，值班的醫生和保安在各自工位上打瞌睡。

走廊，藍色的燈管黯淡地亮着，中間有幾段，「嗞嗞」頻閃。

「噠、噠、噠……」

牆壁上的掛鐘發出清晰的響動。

一點零七分。

濃液流動的怪異聲音，在走廊里悄然響起。

天花板上，不斷滲透出暗紅粘稠的肉糜，倒垂流下。

三分鐘后，肉糜團完全堵斷了走廊。

監控室，保安被手機提前預設的鬧鐘吵醒，他掃了一眼監控畫面，倒頭繼續睡覺。

走廊中，肉糜團無規則地翻滾著，變幻出各種形狀。

它往走廊深處一點一點地蠕動。

當來到標號為404的房門外時，停了下來。

肉糜團緊貼著不鏽鋼門，似乎在尋找穿透的地方。

最後，它繞過金屬門，從旁邊的牆體滲透而進。

整個過程沒有一絲阻礙。

房間狹小昏暗，只擺了一張床鋪。

進來的肉糜很快佔據了大半個空間。

它黏在兩面牆壁，以及天花板上。

幾乎要把床鋪整個包圍住。

雖然沒有眼睛，但它好像能看到床上正呼呼大睡的人影。

那個年輕人身上，無時不刻散發出一股令它着迷的味道。

它很難拒絕。

肉糜團中間一番攪動，從裏面鑽出一隻、兩隻……十幾隻猩紅觸手。

緩緩伸向床的位置。

其中一隻對準了年輕人稜角分明的臉龐。

此刻，躺在床上的肖魂，那藏在被單下的手緊緊揪著。

粘滑的觸手在他臉上來回地刮蹭，不時有粘液滴落在他臉上。

其它的觸手在他身上隔着被單遊動，似乎受到了阻礙。

他大氣不敢出，緊閉雙眼。

察覺到有幾隻觸手想要鑽進被子的縫隙，趕緊死死壓住被單。

氣氛僵持了十幾分鐘。

怪物很有耐心，一直保持着那番探尋的動作，沒有絲毫放棄的跡象。

肖魂額頭上冒出許多細小的汗珠，眼皮微微顫動。

突然。

「叮鈴鈴……」

類似風鈴碰撞的聲音，在門外的走廊清脆響起。

那怪物好像受到了什麼驚嚇。

觸手「咻咻」縮回體內，如潮水般往地板退去，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感知到怪物的離開，肖魂如獲大赦，喘了一口氣。

他睜開眼，掀開濕透的被單，起身跑到水龍頭前，用水不斷沖洗自己的臉龐。

「你很害怕？」

少女幽幽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肖魂抹去臉上的水珠，苦笑地轉過身來。

在他面前上方，飄浮着一個赤足的少女。

身上穿着很有質感的深紅色洛麗塔，纖細的腰間綁着一條宛如有生命的黑色腰帶。

容貌精緻，膚色雪白。

少女淡紫色的眸子淡泊，居高臨下。

看起來像是有部分外國貴族血統一樣。

不管見面多少次，肖魂都有一種被驚艷到的感覺。

九歲那年，因為父母的突然離世，家中巨變，給他心理留下了抹不去的陰影。

他開始莫名出現幻覺，總能看到一些其他人看不到的怪物。

半個月前，病情已經惡化到非常影響工作和生活。

他終於下定決心，到醫院掛號。

熱情的心理醫生溫柔說需要轉院。

轉院的車，卻直接給他送到了這所精神病院。

還好，病院的林院長獨具慧眼，沒有給他完全定性，只下了疑似的診斷。

相比確診。

這個結果，他勉強還能接受。

多了個疑似精神病的身份，他這段時間經常被林院長通知過來進行干預治療。

於是。

他認識了蓮。

蓮不同於肖魂以往見過的那些醜陋怪物。

她非常特殊。

有着完整人的形態，不會令他感到一絲恐懼。

是他見過中，唯一具有這種形態。

在心裏，他更願意將蓮單獨歸為另一類。

意識到自己看得有點久了。

他連忙回過神，打起招呼：「蓮，好久不見。」

蓮側過身，只露出小半張臉，嘴角有一絲戲謔，語速很慢。

「上次見面是三天前，這算久嗎？」

肖魂被噎了一下，沒想到蓮對他的客套話也不放過。

已經知曉蓮的性格，他識趣沒接過話題，轉而好奇。

「我來的時候叫過你，你怎麼沒出現？」

「你……很想見我？」

蓮露出危險的微笑，淡紫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他。

肖魂點點頭，實話實說：「有你在，它們就不會過來。」

對他的直接回答，蓮不感到意外。

她徐徐飄下身來，高度恰好，保持在與肖魂齊高的位置。

「你能看得見它們，為什麼要怕？」

肖魂愣了一下：「正因為我看得見，才會怕啊。」

「那在外面，沒了我，你不就更害怕了？」

蓮看着他，身子在他身邊飄繞了一圈，口中的話不緊不慢。

話說完時，她剛好再一次來到肖魂面前。

嬌小的身子忽然前傾。

如瓷娃娃般的臉幾乎要貼到他臉上。

她含着淺笑，幽幽道：「不如……你留在這裏算了。」

望着蓮那一雙攝魂的美麗眼瞳，肖魂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蓮擺正身體，側着臉，笑意似乎濃了些。

肖魂嘴角抽了抽。

「這裏的怪物更多，一晚上來的數量抵上我在外面一個月了。」

對比他在外面的情況，這裏給他的感覺，更像是怪物的大本營。

「而且，我真的不是精神病，沒有資格在這裏常住。」

肖魂不失尷尬地笑了笑，拒絕了蓮的這番「美意」。

……

就在肖魂與蓮交流的時候，另一棟樓頂上，一個光頭大叔戴着黑帽，舉著望遠鏡，監視着肖魂的房間。

在他身邊，還有一台筆記本，上面正是肖魂房間內的影像。

「組長，沒搞錯吧，這小子怎麼看都是個精神病。」

光頭大叔抵住耳中的聯絡耳機，語氣中頗為煩躁。

他在這裏待命了將近三個小時，所看到的畫面都是肖魂自個在一驚一乍。

一開始，肖魂沒睡多久就會突然起身去洗臉，現在又是對着空氣自言自語。

光頭大叔覺得，這不就是神經病的典型表現嗎？

「林院長說他不符合現有精神病的定義範疇。」耳機中傳來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

「說不定他那是新品種的精神病。」

光頭大叔繼續吐槽：「紫月降臨之後，擁有異能的變異人都出現了，現在再導致一個新類型的精神病人也不奇怪吧。」

年輕女人沉默了一下，接着聲音再次傳來：「我有一種感覺，他肯定有問題！」

有問題？看出來了，是腦子唄。

要是其他人這樣說，光頭大叔肯定這樣大開嘲諷。

但他清楚，這位年輕組長擁有罕見的C級特殊系「感應」異能，她的感覺向來沒出錯過。

光頭大叔看向身旁的筆記本，屏幕上面有一個模擬儀錶盤，此時的指針停在白色的零位處，沒有一絲波動。

「可是……組長，後勤組連接過來的能級檢測儀數據也沒反應，如果這是他使用念力導致的表現，檢測儀應該多少有所動靜才對。」

「或許他現在還未使用異能……你跟後勤組繼續盯着，我已經安排好了，明天引他去13號街。」

聽到這話，光頭大叔遲疑了下。

「組長，這不妥吧？13號街剛確認有異常情況，雖然他是個精神病，但組織規定不能讓普通人靠近危險區域。」

「放心，只是在外圍進行試探，如果他是個普通人，肯定不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