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軍人的底線

第35章 軍人的底線

陳桐鳴有些無語,他只是還沒找到說話的時機,咋就成啞巴了?

況且,張君傲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還需要他再表達什麼呢?

但勢比人強,也得照做不是嗎?

把身後的背袋放下,將裏頭的雜物逐一取出,實際上也沒幾樣物件,光是一張毛巾毯,就佔了絕大部分的空間,剩下的就只是搪瓷口杯、鐵飯盒......等小玩意。

至於張君傲拎着的藤箱,裏面同樣有一張疊成方塊的毛毯,一些生活小用品,相比之下最特別的,就還有一本書。

那是一本精裝版的小說,封面上有燙金的字樣,以蒼勁有力的筆畫勾勒出書名:《我們自風暴中誕生》。

這是一本戰爭題材的傳記小說,主角是一名傳奇飛行員,講訴的內容也與空軍士兵的戰鬥事迹有關。

張君傲把箱裏的毯子一把抓起,故意抖動了幾下,聳肩道:「長官你看,東西就這麼多了,沒什麼值錢的!」

老兵油子似乎聽出了話里的另一層意思,變得更加黑臉地說道:「好你個小犢子,學校里教你怎麼說話的呢?老子一個吃軍餉的,難道還會問你們兩個臭毛孩要錢不成?」

「當這裏是什麼地方,土匪窩嗎?」

張君傲沉下目光,沒有說話,他的沉默,卻是耐人尋味。

這時,陳桐鳴意識到,自己或許還是得說點什麼,稀釋一下這陣愈發緊張的氣氛。

為此,陳桐鳴只得向那名老兵油子低眉順目地懇求道:「這位長官,我倆在戰亂髮生的時候,就已經與親人失散了。」

「起初,跟着一群陌生人逃出城,但半路嫌棄我們走得慢,又給丟下了。逃難至今,好不容易現在還能剩口氣,又累又餓,您就行行好,放我們過去,讓咱進城討口吃的吧?」

聽到這份懇切的哀求,老兵油子不自覺地挺了挺腰桿,微微揚起了下巴,就連嘴角都展露出了些許真心笑意。

那種令他倍感愉悅的心情,漸漸復甦了。沒錯,就是那種高人一等,能夠施捨人憐憫的姿態,又回來了!

老兵油子歪著腦袋微微點頭,斜視着陳桐鳴,冷笑道:「呵,你不是啞巴,還挺會說話!要是早這麼態度誠懇,不就放你們進來了嘛!」

「但是,現在嘛……我還是覺得你倆,很可疑啊!」

光是聽到這「但是」二字,被脫口而出,陳桐鳴就已經意識到,這有意的刁難,不會那麼輕易就能得以解決。

老兵油子的目光掃向箱子裏的那本書,故作深沉地道:「那是什麼書?拿過來讓我檢查一下,萬一這玩意,是洛國鬼子讓你倆夾帶進來的電台密碼本。」

「嘿嘿……到時候定會有好去處,給你倆小子安排的,包吃包住呢!」

張君傲這會兒變得默不作聲,彎腰從擱放在地上的箱子裏,拿起那本有燙金封面的小說,舉過柵欄,遞交過去。

隨後,靜靜地觀望着,看眼前這位給這座城市把關門戶的人,能夠繼續往他頭上扣什麼屎尿盆子。

他並不會對今天遭遇到的這種「怪事」,感到相當的意外。

這個國家,這個省份,直到這個城市會有今時今日的局面,肯定是能夠從根本上,找到一些原因,釐清一些怪象的。

如果一個國家病了,那一定是大部分國人病了,對於病人而言,他們有什麼怪事做不出來呢?

那老兵油子才把書翻了幾頁,就已經瞪大了雙眼,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張君傲說道:「你們學校,還能教人開飛機?」

張君傲強忍住笑意解釋道:「哎……這個,它是一本小說,講訴空軍飛行員的,屬於課外書,不是教材!」

老兵油子繼續低頭看向書頁,忽然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冷哼道:「這上面那些什麼夫斯基、什麼弗拉米爾的人名,一串串的,還敢說你跟洛國鬼子沒關係?」

此時此刻,面對這樣荒謬的質問,張君傲實在沒忍住伸手撓了撓額頭,這種荒誕令人震驚!

「不是我說……您原來是看得明白,這書上寫什麼的呀?」

老兵油子一聽這話,頓時就怒了,猛然合起手上的書,指著張君傲的鼻子說道:「臭小子你給我聽好了,別以為他媽的就你上過學,擱這陰陽怪氣地說話。」

「敢惹老子不爽,還真就讓你倆進不來,跟條狗一樣餓死在外邊,信不信?」

張君傲擺了擺手,淡然笑道:「您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對長官您的文化水平,絕對沒有半點質疑。不然,怎麼能身居這等要職呢?是吧?」

聞言,老兵油子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軍衣領子,昂起頭,冷哼道:「那當然!」

張君傲接着說道:「我的意思是,既然長官您知道這是一本外國文學著作,就應該會想到,洛國人也有他們的文字。而您手上的這本,是咱們國文的譯本,不妨再看一下書脊,看上面寫些了什麼小字?」

「是北川省出版社,對嗎?我只是一個初中生,我不懂洛國文,可出版社裏應該有人懂,您不是對查間諜很感興趣嗎?要不,拿去問問?」

「噗嗤!」

張君傲話音一落,在場的就已經有人笑出了聲。

陳桐鳴如今正無奈著,他可笑不出來;老兵油子再次被奚落了一通,臉正黑,自然也笑不出來。

但其中一個站崗的士兵,實在是忍不住了,完全不顧同袍的臉面,笑了出聲。

繼而這份笑聲有了感染,其餘幾名士兵也都放肆笑了起來。

這時,也終於有人站出來說了句公道話:「老呂啊!你就別再捉弄這兩個小子了,正經走一下程序吧!不然等班長回來瞧見了,咱們也都不好交代。」

這位挺身而出,說了兩句人話的,正是起初跟這老兵油子一起在看寫真冊的另一名士兵。

這時,他剛好看完了寫真冊的最後一頁,有些意猶未盡地把冊子捲起,別在身後,起身走到閘口。

從軍銜標識上看,這人是在場士兵中,等級最高的,屬於上等兵,比老兵油子高出兩級,距離邁入士官階層的最低標準,也就差了一級。

嘴裏叼著香煙的上等兵,從老兵油子手裏奪過那本小說,說道:「給我看看這書有什麼門道?看大波浪都不見你喘氣的,這還能把你給看急眼了?」

「哦,英雄傳記。雖然寫的是個老外,不過在這個年紀喜歡英雄,好像也沒什麼不對!」

也是簡單翻了幾頁,上等兵就已經對那本書失去了興趣,但他不像老兵油子那樣,有藉此大做文章的惡趣味。

轉手就打算把書遞迴給張君傲,語氣溫和地說道:「小兄弟,你們有正經的書就好好讀,長大了才想着當英雄的事情吧!」

眼看事情即將得到解決,陳桐鳴也暗暗松下了一口氣,也向那位上等兵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然而,張君傲卻似乎沒有想要接過書本的意思,他繼續以夾帶隱喻的口吻,提到:「我想二位最好還是好好翻翻,這本書!」

張君傲在話語中,對於「好好翻翻」尤為加重了語氣。

那替二人解了圍的上等兵一聽這話,也是皺眉納悶了,他也還從未見過敢有如此不識時務的難民,而且還只是少年。

但既然話裏有話,上等兵也都好奇照做了,他捏住所有書頁快速一翻,結果總算是知道怎麼一回事了。

在書中128-129頁之間,夾了一張薄薄的鈔票,是那麼嶄新、平整,吸引人眼球注目的鈔票。

至少,老兵油子的注意力,是完全被那書本中夾藏的金錢,給吸引住了,頓時笑罵道:「臭小子,我就說你們有貓膩!」

說罷,老兵油子蠢蠢欲動的心,便驅使着他的手,要往那書本上伸去。

「啪」

然而,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際,那本書就已經被上等兵給合上了,

老兵油子頓時氣急敗壞道:「文才,你這是在幹什麼?如果你想獨吞,這不合規矩!見者有份,知道嗎?」

那是一張百元鈔票,而他作為二等兵,一個月的軍餉也才70元,而且還得被壓一部分,說是得等到退役了才給補發。

然而,在這種時期,誰知道還能不能活到退伍那天呢?

一想到這裏,老兵油子就相當暗恨剛才的粗心大意,這本來都已經是他吃到嘴裏的肉了。

面對老兵油子的表現,那位上等兵臉色倏然一沉,將嘴角叼著的煙頭往地上一扔,狠狠踩滅,一改溫和地厲聲道:

「規矩?軍規上可沒有貪墨老百姓錢財這一條!老呂,咱們這些人小毛病可以有,但原則上的錯誤可不能犯!」

「這都到什麼時候了,你還指望着當兵發財啊?如果你有,最好趁早打消,不然哪個兄弟敢把後背交給你?」

「兄弟們評評理,我說得對嗎?」

對此,其餘那些負責站崗的二等兵也都紛紛附和道:「老呂,你在想啥子呢?軍餉咱都未必有命花,你還擱這動啥歪心思呢?」

「就是丟人嘛!一門心思把錢帶到棺材裏是吧?」

「可不是嘛!咱北川軍的臉,還沒那麼不值錢!小娃娃的錢也好意思整,你自個家就不生娃了?」

老兵油子的臉,被同袍們嘲諷得發紅,他氣得嘴唇都哆嗦,轉身便要走開,走到一旁的路邊背過身點煙。

臨走時,還從那上等兵的身後,抽走了那本寫真冊,夾在腋下,嘴裏罵罵咧咧地埋怨道:「好傢夥,你們一個個大仁大義是吧?」

「切,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麼玩意?虧我平時瞧著有好東西,都惦記着你們呢!」

「呸,都他媽的不仗義!」

上等兵回過頭來,再此把書遞迴給張君傲,沉聲道:「別見怪,他才從前線回來不久,去過那種地方,脾氣不會好的。」

「但小子我也得說說你,這種行為可不好,賄賂軍人,是犯罪法的,知道嗎?不要再有下一次!」

「我不知道你們家大人平時是怎麼教育的,又或是聽來了什麼亂七八糟的話!但請不要看低了我們北川軍,我們雖然不是英雄,但也還在堅守,還沒淪落到當狗熊的那一天!」

張君傲用雙手接過書本,然後順勢深深一鞠躬,鄭重致歉道:「很對不起!看來真正誤會的人是我!現在我有理由相信,自己可以把性命,暫時託付給各位了!」

陳桐鳴雖然對這一切來得如此突然的變化,感到莫名奇妙,但也還是學着張君傲那樣,鞠了一躬。

這是給那位上等兵,以及所有盡職士兵的一份微薄敬意。

上等兵微笑着放開閘口,招了招手道:「進來吧!我開車送你們去安置點,那裏的確是包吃包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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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生王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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